第四十六章 領賞錢的人

第四十六章 領賞錢的人

風冷、星稀、雞鳴狗吠,小村一派祥和,大宋暗流涌動……這個世界的暴風雨,就要來臨。

劉渙心有惦記,剩餘的刀法也不練了,趕緊為張老頭煮了早食物。端到廳堂之時,卻見老頭昨日打的麻將還有收起來……

哪知道剛要轉身,突兀被張老頭擋住了去路。

「爺爺……我……我已然複習完畢,應對縣試綽綽有餘……我……我想去鵝湖寺看看……」

「咦?我記得打的是九筒,怎麼可能放炮……」

原來卻是張老頭惦記昨夜之牌局,大夢未醒呢。劉渙心中長嘆,搖頭走了。

又說那趕路的八個人,行到距離鵝湖寺不遠之時,忽地見得前面盡有一個狂奔之人,其速度不緊不慢,但步履穩健,絲毫沒有紊亂跡象。

「三哥快看,卻被人搶先了。」

「不可能,信州廂軍之中,你我兄弟一直是佼佼者,前方那人的背影,卻從來沒有見過。」

「追上去!」

「超了他!」

「哼!我八兄弟同進同退,這拿第一、分黃金之事,又豈能容他人插足!」

「兄弟們,起起丹田,鵝湖寺便在前方,超了那小子……」

三哥一聲令下,兄弟八人猛地一提氣,飛也似的急追而去。

那人忽聞身後有響動傳來,迅疾警惕起來,哪知才幾個呼吸不到,盡見得八人從其身旁略過。怪異的是,那八人看也不看他一眼,彷彿是塵世間最極端的蔑視……

他哪裡服氣,本以為是要打架,卻不曾想,這八個龜兒是要和自己比腳力……

「三哥,邁開那小子了,你看他那呆迷的樣子,真可笑……」

「休得亂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且不論我兄弟八人如何了得,都要懷一顆謙卑之心。」

「三哥你這話不對,所謂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兄弟八人就是要傲視天下,那又如何!」

「有這份心固然最好,我說的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易曰『否極泰來』,兄弟幾個又不是沒有學過……」

「也罷三哥,可是……你是不是把路記錯了?」

「不會,信州好大點地方,鵝湖寺便是此間最大的寺廟,裡面的虛相大和尚我曾見得一面呢。」

「喲,不好,那賊廝鳥追上來了!」

「甩開他……」

追趕之人突見八人加速,心底是怒火滔天,大嘯一聲,拼了命也要超上前去。

「三哥,那人越來越近了。」

「哼!給他做個第二卻不死心,兄弟們,拼了命也不得輸給他……」

「我說三哥,你一會兒又說『否極泰來』,現在又不服輸,到底孰是孰非?」

「不管了,我能感受到身後之人的怒氣,此關鍵時刻,萬萬不得輸給他……」

身後之人又是猛一提氣,齊身入了八人行列。可好景不長,那八人是兄弟齊心,又是廂軍之人,雖然常年勞役,但卻也算正兒八經的軍人。

也不見八人如何動作,「前四后四」的陣型突然間變成了「后六前二」。這官道本就狹窄,而今被六人一擠,追趕之人一個不慎,又落了后。

「八個小兒,使這下三濫的手段,算什麼英雄?有種別跑!」

「三哥,是否回話?」

「一句不回,也不要再說半句,緊守丹田,衝到鵝湖寺再說!」

果然,三哥言畢,八人再無半句閑言碎語。

身後之人見狀,如發了瘋的猛牛,也不鬼喊,只把吃奶的力量都使將出來。

雙方僵持不下,彷彿只要多說一句話,就會流失力量一般……

說時遲,那時快。

只聽「哎喲」幾聲,前方八人相繼倒在路邊,路的上方一條青石板緩緩而上,之後就看到一面牌坊,上寫著「鵝湖寺」三個大字。他們已然到了目的地。

身後之人也是剎那之間趕到,當即大氣一落,卻使站立不倒,矗立於八人跟前。怒氣沖沖的像個殺神一般!

「哼!八隻卑鄙鳥,咋不跑了?」

「你再說一句!」

「我日你的八輩仙人,老子說了,爾等八隻卑鄙鳥,聽清了么?」

「好你個小雜碎,你今日有死無生!」

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

可那八人中搭話之人才一出手,就被罵話之人一招「梅里串花」擊倒!

「哈哈哈……今日卻是老子第一次動手呢,沒想到天下之人這般脆弱。」

「匹夫小兒,你且擊敗了我八弟,就敢藐視天下之人么,老子來會會你!」

「很好,好久沒正兒八經的打架了,看招!」

不過三個來回,出言之人又被擊敗。

「兄弟們一起上,滅了他!」

「哈哈哈……卑鄙鳥就是卑鄙鳥,一起上吧,老子何懼!」

「廢話少說,我兄弟向來是八人合一,進也是八人,退也是八人……」

「哼哼!來呀,放什麼臭屁!」

都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要打架,誰也不怕誰。

只見是人影晃動,九人來來回回拆了數十招。終於那一人為陣者勢單力薄,漸漸落了下方。

其實這九人而今是累得不得了的,在他們手下見了真章,是極度激烈之舉。可旁人看來,卻有些納悶,總覺得九人的力度輕飄飄的,又如沒了准心一般……

八人都是練家子,若放在平時,對付這一個小兒何必大費周章。可今朝卻不同,兄弟八人可謂是趕了將近兩天的路了……

最要緊的是,那陣仗中勢單力薄之人,儘是出些刁鑽的怪招,一股勁地抓對方的「蛋蛋」部位,顯得下流無比,可應招之人又是無可奈何……

這九人之舉驚動了鵝湖寺,靜能得知后跑去稟告虛相,虛相卻道,「一群娃娃打架罷了,不必放在心上,專心掃你的地吧……」

劉渙趕到工地之時,天色尚早,可塵世間的一切已然能看得清晰無比。

「嬸子,你好早呢。」

「渙哥兒,不早咋行,你信得過嬸子,給了嬸一個美差呢。嬸子不來早點,漢子們的早飯怕是要誤……」

「我出去這幾日,縣裡可來了人?」

「恩,來了的,主簿大人每日都來!」

「他可說了些什麼?」

「沒啥,他只說叫我等好生賣力,今朝卻不是為你渙哥兒一個人做事,而是在為朝廷效力呢。」

「他沒提及你們工錢的事情么?」

「恩……隻字未提!」

「哼!這些個老奸巨猾的鳥……」

「哎喲渙哥兒,可不敢亂罵呀,人家是官,我們是民。你不慎言,怕是要吃苦頭的。」

劉渙不打攪女人的工作,當真像個包工頭一般,左看右看。

學堂的影子已然越來越清晰了,他很高興……

「渙哥渙哥……不好了!」

「咋啦?」

「黑娃被人家揍了!」

「哦!」

「額……渙哥,我說黑娃被人家揍了!」

「恩,我聽清楚了。揍死了沒?」

「這個……死倒是沒死,有些傻了!」

「如何說?」

「他正大著一個豬頭,黑著熊貓眼,在和人爭論什麼『老大老二』的事情……」

「咦?這倒是怪了,他在何處!」

「就在鵝湖寺下面的官道旁。」

「走,我去瞧瞧吧……」

在那報信之人的帶領下,劉渙不慌不忙地趕去事發之地。

「渙哥你就不著急么?」

「沒事,黑娃皮糙肉厚,又是屬狗的,輕易死不了!」

「不是的渙哥兒,我聽我爹說,黑娃是屬兔的,並非屬狗。」

「我就是喜歡說他屬狗,你非要反駁不可么,又不是啥天大的事情!」

「渙哥,『吾愛吾師、然吾更愛真理』,這是你教給我們的呀?」

「額……到了到了,先不說了!」

劉渙一見黑娃之狀,當即「噗嗤」一聲輕笑,後來實在把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黑娃的衣衫被扯破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大著個豬頭,那張好吃的嘴,已變得面目全非。

關鍵的關鍵,是他的旁邊,疲倦不堪地躺著八個人,八人皆是赤裸著上身。

「我.操,這玩的是八批么?」

「渙哥,什麼是『八批』?」

「額……你問黑娃吧,他懂的。」

八人見得劉渙前來,卻正是那日沙場選兵之人。他們無比迷茫於劉渙臉上壞壞的笑容,帶隊的三哥當即扶起身子,微微一禮,但卻不卑不亢,一副剛毅的軍人模樣。

「劉相公,如你所言,我兄弟八人今朝已然到達鵝湖寺,卻在你規定時間之內,怎麼說?」

這當兵的人都他.媽這個德行,說話直來直往,一點彎彎繞的藝術都不講究。

「呵呵,好啊,可本人承諾過只獎勵五人,你兄弟商量一番,看哪五人來領賞錢?」

黑娃一見劉渙,趕緊把頭藏起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回劉相公的話,我兄弟八人共進共退,共生共死,要我等分出五人來,卻是做不到的!」

「呵!好強硬的語氣!但不要忘了,老子可是朝廷清點負責監工建學之人,而今雖無一官半職,但說話還是管用的,你這般語氣,是在質問老子么?」

「不敢!」

「如何說?給個爽快的!」

「不如何,那金子我兄弟八人不要就是!」

「哈哈哈……」

「你為何發笑?」

「不為何,老子最喜歡重情重義之輩,關鍵是還有血性!哈哈……這是黃金二十兩,拿去吧!」

「多謝!」

漢子看著那橫拋過來的一包金子,看得准準的,結果伸手去接,卻沒有接住。

那速度太快了,「啪」的一聲擊在他的胸口,他冷不防,但覺得胸口一悶,趕緊緊守丹田,連掉在地上的金子也不去撿,只是獃獃地看著劉渙。眼神之中有些恐慌,有些驚訝和不解……

「哈哈,一碼歸一碼。你這為人老子很喜歡;又在規定時間趕到此處,領取金子也是應該。可是爾等傷了老子兄弟,老子便不爽!大丈夫在世,敢愛敢恨,這一下只是給你一個教訓,記住了,那故意貓著頭的慫貨,便是老子的兄弟!」

「是!可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那黑兄弟與我八人脾性相投,比了一場腳力,打了一場大架,卻是越打越投緣,到後來要與我等拜把子呢。這不,在為了排位先後爭論,殊不知,劉相公卻來了……」

「哦,是么。黑娃,給老子站起來,裝什麼裝。你以為只露一個屁股,老子便不認識你了么。」

「嘿嘿……」面目全非的黑娃終於站起身來,可一時間不曉得說些什麼。

劉渙笑也笑夠了,心中又想著收穫八員「猛將」的事情,一下子樂開了花。

他很不要臉地恩威並施,把那八人的來歷弄了個水落石出。

之後又帶人家去吃肉喝酒,在工地旁邊等著,看看下一波到來的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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