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呵呵噠009
莫雨笙微微蹬腳坐上了琴凳，莫雨笙按了按琴鍵，發現這架鋼琴的音調要比他那架兒童鋼琴要標準得多。這也是理所當然，以莫爺爺的水平，是不能容忍那些微的瑕疵的。剛才莫爺爺在調準音調的時候，莫雨笙就發現莫爺爺的耳朵已經尖到了一定程度。莫雨笙估算了一下，莫爺爺怎麼也能夠僅憑人耳發現相差半個音階以上的差錯。
就這種非人的聽力，莫雨笙想，怎麼也需要練上許久。
而且……
莫雨笙悄悄瞄了瞄牆上掛着的樂器以及牆角處的樂器，剛才莫爺爺在校準的時候，莫雨笙可是確定莫爺爺都會這些樂器。
這是個什麼概念？
莫爺爺的琴房裏的樂器可是比莫雨笙琴房的樂器要齊全的多，雖然說很多樂器之間有相通性，例如學會了琵琶，阮琴、柳琴、月琴等琵琶類樂器也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但要掌握一門樂器，絕對說不上容易。
別人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皆通，莫爺爺這是上百種樂器，樣樣皆通！
莫雨笙不可遏制地對莫爺爺產生佩服尊敬，以及……心中隱隱有一股野心升起。既然莫爺爺能夠做到，那他呢？他是不是也可以做到？
收斂心神，莫雨笙專註於面前的黑白鍵。
第九交響曲分為四個樂章，第四樂章是整部交響曲的精髓。《歡樂頌》主題作節奏節拍變化，清新、明朗、俏皮而富有朝氣，彷彿由遠而近，從弱到強，猶如遊行隊伍逐步走來的形象。
而這其中，更是包含了極大的喜悅，似乎是在歡呼，又似乎得到了解放……
當琴房中落下最後一個音符，莫雨笙還沉浸在那種身心愉悅的，彷彿沐浴於聖光中的舒暢感中。莫雨笙心裏也是驚訝，《歡樂頌》作為鋼琴聖手貝多芬的巔峰之作，只要是學鋼琴的就別想繞過這首曲子。
然而上輩子的他雖然也是彈奏過這首曲子，但是……似乎沒有這一次來的順暢。
莫爺爺站在鋼琴邊，看着微微汗出的莫雨笙。都說字如其人，莫爺爺也同樣認為樂如其人。一個人能夠彈出什麼樣的音樂，就說明對方內心是如何的。
莫爺爺側頭看了眼散發着柔和黃光的夕陽，想，還真是應了那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如今，他也到了「近黃昏」的年紀了！
莫雨笙的確是一個好苗子，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莫家，他都該好好培養。
莫爺爺笑了笑，問：「小九，剛才你在彈的時候，想到誰了？」
莫雨笙靦腆一笑，剛才……「我剛剛想到媽媽了。」
是的，剛才莫雨笙是想到了余綺嵐，還有……上輩子的母親。這輩子的母親是余綺嵐，而莫雨笙又是生而知之的，他可是直面余綺嵐對他愛。
每一次細心的哺--乳，每一次輕柔的撫摸，每一次溫柔的親吻……
泡在余綺嵐滿滿的愛意中足足五年，也是這五年的時間，才讓莫雨笙慢慢融入這個世界。不再冷眼旁觀，不再遺世獨立，不再格格不入。
而上一輩子的母親……
姑姑他們以為他被催眠忘記了，卻不知道他在某一個深夜夢回，憶起那場慘烈的車禍。
尖銳到刺耳的剎車聲，劇烈得彷彿五臟六腑都被碾碎的撞擊，還有……鮮紅刺眼的鮮血。
莫雨笙知道，若不是他上輩子的母親在緊急關頭，生生將他壓倒在身下，他也會跟着他們一起離開。莫雨笙至今還記得，那個有着溫柔笑靨的女人在生命垂危的時候，附在他的耳邊，斷斷續續地對他說，她和爸爸會一直守護着他。
兩個母親，兩分滿滿的愛意，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影漸漸在莫雨笙的腦海中融為一體。他是莫雨笙，是那個在車禍中倖存的莫雨笙，也是現在這個身體雖有畸形，卻有一個美滿家庭的莫雨笙。
莫爺爺點頭，的確，他從莫雨笙的琴聲里聽到了滿滿的孺慕之情。對於一個五歲的小孩，莫雨笙的水平是夠了。只是……
莫爺爺伸手將莫雨笙給抱了下來，自己坐到琴凳上，莫爺爺說：「你聽聽我彈得如何？」
莫爺爺理了理略略寬大的袖子，便開始了他的彈奏……
急板，d大調，4/4拍。莫爺爺自第一個音符起便是灼熱闊朗的，仿若火山爆發般，顯現出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將一切東西給焚燒殆盡，燒出一片新新格局。
莫雨笙全程以目瞪口呆的姿態聽完莫爺爺的彈奏，莫雨笙想說這樣不對，因為《歡樂頌》的主題就是對人類充滿了愛，對上帝充滿著敬畏之心。這樣的音樂不是應該是溫柔的、婉約的嗎？
然而，另一邊，莫雨笙又說不出任何的反駁。雖然莫爺爺的琴聲是慷慨激昂的，是萬眾歡騰的，更是充滿莊嚴的宗教色彩，但莫雨笙聽得出這莫爺爺的琴聲也始終只有一個主題——和平、自由和愛！
到最後，莫雨笙發現莫爺爺的手速已經快到了一定程度。而他，也似乎聽見了有人唱道：
「億萬人民，團結起來，大家永遠要相愛。
朋友們，在那天堂上，仁愛上帝眷顧我們。
億萬人民，虔誠禮拜，敬拜慈愛上帝，
啊，越過星空尋找他，上帝就在那天堂上。」
莫雨笙的眼睛都瞪圓了，這……
從十八世紀開始，鋼琴製造與演奏上，最大的課題之一，就是如何發出精彩細膩的歌唱般聲音。而鋼琴能夠從一種後起的新樂器逐步上升其地位，也大部分得歸功其歌唱性上的成就，讓作曲家能寫歌唱性的取自給鋼琴演奏，迷倒了許多聽眾。
而要鋼琴「歌唱」是不自然的，這必須動用許多手法來製造「歌唱」的假象。延音踏板的發現，將鋼琴歌唱的可能性放大……
就莫雨笙所知，將鋼琴「歌唱性」發展到極致的是「俄羅斯樂派」。訓練到只只獨立的手指，能夠細膩分辨聲部，利用各聲部不同的強弱樂句變化和微妙的時間差，「俄羅斯樂派」讓鋼琴音樂好像可以永不中斷，隨心所欲地歌唱下去。
這種歌唱性的鋼琴風到了浪漫主義後期，被接連出現的幾位作曲家給打破了，拉赫瑪尼諾夫、斯克里亞賓，還有走得更遠、更大膽的巴爾托克和普羅科菲耶夫。
最後一個自由的終曲性--變奏結束了莫爺爺那熱烈喜慶的琴聲，自由的迴旋曲式結構把音樂推向狂歡式的高--潮並長久地維持下去。
以略低沉的降b四分音符為結束，莫爺爺彈完以後，淡淡地收手。然後，莫爺爺就看見了一臉震驚的莫雨笙。莫爺爺問：「小九，怎麼了？」
莫雨笙有些結巴，「爺爺，這……這……」
莫爺爺反問道：「小九，你覺得是你彈得好聽，還是爺爺彈得好聽？」
「爺爺！」這是不容置疑的，聽完莫爺爺的彈奏，莫雨笙就知道在立意上，比之莫爺爺，他遜色了不止一籌，更別提，莫爺爺所展現出來的魔鬼般的技巧，不論是這一輩子的他，還是上輩子的他都是比不了的。甚至……莫雨笙認為他上輩子的老師也不能和莫爺爺比！
貝多芬的《歡樂頌》是多樂器，還將器樂和人聲結合到了完美的程度。將《歡樂頌》改為鋼琴曲，多多少少需要作出取捨。為了不讓來自天堂的樂聲變得單薄平庸，這本身就需要花費許多的心力。改編最為成功的是李斯特版，而李斯特被稱之為鋼琴魔手，也在這改編的鋼琴曲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莫爺爺彈的應該是李斯特版的吧？
莫雨笙糾結了一下，還是問道：「爺爺，歡樂頌的主題不是歡樂和頌歌嗎？為什麼……您的……您的琴聲這麼……活潑，偏偏……我還覺得您是正確的？」歡樂和頌歌的主題表達不是應該較為和緩的嗎？而莫爺爺的琴聲……說是活潑都嫌活潑這詞太文靜了。
莫爺爺凝神，問：「你覺得爺爺彈的是正確的？」
莫雨笙點頭，是的，哪怕他覺得莫爺爺的樂聲激烈，似乎不符合歡樂的主題，但他也依舊覺得莫爺爺在表達方面比他強上百倍。
莫爺爺繼續問：「為什麼小九這麼認為？」
莫雨笙想了許久，依舊說不出個一二三，就說：「小九……小九就是這麼覺得的。」
莫爺爺這回笑了，沒想到這寶還不是一般的寶。樂感這麼強的，莫爺爺還是頭一回遇到。
笑過之後，莫爺爺看莫雨笙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是真正將莫雨笙納入接班人了。莫爺爺就說：「那你可知道這歡樂頌的前三個樂章和它們的主題？」
莫雨笙就說：「爸爸說過，歡樂頌的前三個樂章是在講戰爭，而這最後一個樂章是將戰爭結束，人們呼籲和平快樂的頌歌。」他現在終究只是五歲的孩子，今天已經露得夠多了。
莫爺爺心裏點頭，看來莫明瑞也沒有亂教。
牽着莫雨笙走到書架前，莫爺爺在第二行中抽出一本書。翻開，書本內里是色彩鮮艷的插圖。隨後，莫爺爺便開始和莫雨笙講解歡樂頌內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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