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第155章 面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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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是聞訊而來的法空，星魂用千里傳音把法辰尚存弟子的消息告訴他之後，法空不顧傷勢未愈便趕了過來，沒想到尚存的弟子竟是武功最弱、年齡最小的法悟！
法空一身淺灰色道袍輕盈落在法悟面前，師兄弟見面都面露驚色，彷彿都不相信對方還活着。法空身後出現了解夢水碧色的影子，她憂慮地望着法空與法悟對峙。
「你……你怎麼還活着？你不是死了嗎？」法悟跪在地上，驚訝一掠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厭惡與不甘，眼刀剜過星魂，「蒼天有眼，魔晶老頭唯一的兒子死在了他手裏；蒼天也無眼，賜予他這麼高的法力，把兒子的魂過渡在你身上！」
「你為何如此恨你師尊？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師，你為什麼這麼恨他？」解夢問道，不知他小小的身形里究竟還藏着多少綿密如咒絲的恨意。
「哼，當年我還是悅水鎮富商薛必成府上的家丁，我叫丁烈，不叫什麼法悟！我有個雖有一身武藝但性格極為懦弱的父親，哼，就是他，丁無畏！」法空帶着同樣憎恨的眼神剜了身邊的男子一眼，「我爺爺教了他有一身武藝，給他取了個頂天立地的名字，他卻膽小怕事、蟄伏薛家連風頭都不敢出！哼！」
丁無畏低下頭，慚愧地一言不發，極少有父親面對兒子當眾侮辱竟選擇忍辱負重，解夢實在看不慣丁烈如此離經叛道、不敬老父，道：「他是你的生身父親，你怎可如此咒罵他！」
「生我的只有我娘！當年若不是他膽小怕事，我娘就不會淪落青-樓、不得善終！」丁烈眼眶泛紅，聲音有絲震顫道，「我恨他！」
一段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漸漸浮出水面，原來丁無畏的妻子是臘雪堂的頭號花魁蕊雅夫人，生得花容月貌，又彈得一手好錚，其音輕靈通透、滿含柔情，已致她每每在樓台彈奏，悅水鎮大街上便十室九空，都聚集在臘雪堂下傾聽這空山玉碎、芙蓉泣露之仙樂，達官貴人對蕊雅夫人無不垂涎，臘雪堂的生意一直非常好。
至於蕊雅夫人為何墮落青-樓，乃是薛必成本看上了蕊雅夫人，想據為己有，丁無畏膽小怕事，又加之薛必成以兒子丁烈的性命相要，丁無畏不得不帶上妻子逃出薛家，哪知夜半棲居山洞避雨時，蕊雅夫人一覺醒來，竟風韻全變，不再純貞清雅，而變得極度妖嬈冶艷、面若桃花，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極為輕佻、刻意粉飾。
丁無畏只當是她受不了兒子被擒、隻身逃離的打擊，一夜之間蒙了心智，連性情都變了。丁無畏出門採摘山果，回到洞中竟發現蕊雅夫人竟與循跡而來的薛必成苟合，溫柔繾綣、嫵媚風流，一向貞潔清雅的蕊雅夫人竟成了一個盪fu！丁無畏大受打擊，一怒之下棄妻而返，脫離了薛府沉淪了三個月。
薛必成如願後放歸了他兒子丁烈，本以為蕊雅夫人會安分呆在薛府過少奶奶的日子，沒想到她竟私自勾結了一個老︶鴇，開了一個叫臘雪堂的去處，從此臘雪堂夜夜笙歌，極盡驕奢淫逸之事。薛必成曾帶兵圍剿臘雪堂，哪知蕊雅夫人智謀蓋世，總能巧用與達官貴人的裙帶關係，妥善解決了困難，還借刀殺人把薛府拆得七零八落，男的淪為臘雪堂的下人，女的淪為同樣陪客的青-樓女子。
一代富商薛必成的輝煌人生便毀在了一個女人手裏！
為逃避薛必成的追殺，丁無畏帶着兒子搬到了鄉下，直到丁烈八歲的那個夏天，午後的天空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陣暴風驟雨即將來臨。丁烈獨自在屋內等勞作的爹爹回家，等到的不是爹爹，而是一個滿臉褶皺、皮膚枯槁的老人，著一身黑色道袍，面含凶煞，他說要進屋躲雨，丁烈年幼無知便把他讓了進屋。
老人問了他一個至今難忘的問題：「你為什麼要相信陌生人？」
「因為爹爹說過，要力所能及地幫助老人。」丁烈清脆地回答道，還給黑衣人倒了一碗茶水，靈秀通透的樣子比起他的親生兒子還可愛懂事。
時至今日，丁烈之所以還記恨着他爹丁無畏，或多或少與魔晶老人問的問題有關，陌生人是不能輕易相信的，什麼幫助老人都是屁話！丁烈至今還記得黑衣人把他擄走時，丁無畏眼神中流露的恐懼與退縮，那時的他只當丁無畏是個懦夫，絲毫不知擄走他的人竟是正在修鍊冥月神功的魔晶老人！
魔晶老人把他打暈，帶回了棲老峰，關了十幾天後，對外界說收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小徒弟，還給他賜了一個名字「法悟」，意思是聰慧通透、無所不悟。關在暗閣通道的時候，有一隻白猿盯着他，而石壁上全是五方鬼帝，見不到一縷陽光。
丁烈日日蜷縮在角落裏等父親來救他，可是十幾天過去了，甚至五六年過去了，父親從未出現過。
魔晶老人把他從石洞裏抱出來的時候，丁烈正蜷縮在角落裏昏昏沉沉，十幾日不見，魔晶老人突然變了一副模樣，面如滿月、光潔的皮膚沒有一道褶皺，唇紅齒白，烏髮飄飄。丁烈竟沒認出他就是那個拐走自己的人。
「我路過你家小院，你爹爹已遭仇人殺害，他囑託我把你帶到這裏來，拜我為師。」魔晶老人和顏悅色道。
丁烈年幼無知，竟傻傻地拜了魔晶老人為師，並隨師兄們進山修鍊，怎知法辰上下以大欺小的風氣強烈，丁烈是小弟子，誰都可以使喚他做事；其中唯以大師兄法凈最甚，仗着法術高強到處欺壓弟子不說，連丁烈這個只有8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法凈常常帶着貪婪、渴望的眼神望着他，彷彿丁烈是個很好吃的食物，丁烈見到他就跑。因此幾年下來，法術沒學多少，人倒是機靈、陰鬱了許多。
直到今年破冰時節，法悟出山辦貨，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同樣著黑衣、渾身冒着黑氣的老人，他面上的神色與當年擄走他的人很像。法悟便一路跟着他，直到棲老峰後方禁地黑木林，才發現此人根本不是人，行蹤詭異飄忽，不僅能穿牆過樹，還茹毛飲血，專門以烏鴉的血為食，住在一個飛滿蝙蝠的山洞裏。
丁烈很害怕，他不敢進山洞一探究竟，但他跟了黑衣人三次，每一次黑衣人明明發覺被人跟蹤仍不為所動，直到第四次在黑木林的厚厚的落葉地上，他回頭望向法悟。
黑衣人急旋而落，驚起一陣蝙蝠，狂葉飛舞，迷了丁烈的眼睛，待狂葉刷刷而落，丁烈看到一張鐵制面具，空洞的眸子微抿的嘴角，不由看呆了。
「小孩，你跟了我幾天，究竟有何企圖？」黑衣人發出沙啞的聲音，與當日拐童者的音線完全不在同一個級別。
「我……哦……不……」丁烈嚇得面如土色，愣在原地腿腳發軟，不知何種勇氣讓他跟蹤了四天。
黑衣人緩緩揭下面具，是一張蒼白瘮人的臉，沒有一絲血色，而嘴唇則紅得發黑，眼眶也像熬夜的貓頭鷹，給人的感覺是出棺的殭屍！
丁烈回頭撒腿便跑，連滾帶爬行走在黑木林到處陰森詭異、怪叫連連的樹叢中，但黑衣人像一隻風箏般懸掛在他頭頂，一路跟着他，視他為獵物。
「你是被拐進法辰的？」黑衣人的聲音陰慘得嚇人，在空曠的黑木林里回蕩不絕，不知為何丁烈怎麼也跑不出黑木林的範圍，到哪兒都是一叢叢朽木、厚厚的落葉。
當聽到這句話時，他停了下來。仰著掛滿汗滴的煞白小臉問：「你怎麼知道？」
「呵呵，你母親蕊雅夫人拋棄你們，做了暗娼？你爹叫丁無畏？」黑衣人在他面前降落，一陣刺鼻的腥氣鋪面而來，那是蝙蝠特有的氣息。
「……你到底是什麼人？」聽到最忌諱的母親名諱，丁烈痛苦地囁嚅了片刻，握緊袖子裏的匕首，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你知不知道你認賊為師？你的師尊魔晶老人便是當日拐走你的人？他的容貌倒是變了許多。呵呵。」黑衣人狡黠地笑道，陰慘慘的面上流露出玩味的笑容，視丁烈為被小貓玩弄的老鼠。
「你不是當年拐走我的人。」丁烈有些懊惱，儘管很怕他會把自己當點心吃掉，丁烈還是告知了他真相，「你說的沒錯。我師尊……」
「你還叫他師尊？哼，他當年只不過修鍊冥月神功走火入魔，才會一夜驟老。他閉關15天後，再出來見你，自然面如滿月、毫無褶皺。」黑衣人的雙眸眯成一條縫，露出危險的精光。
「他……他真的是拐走我的人？」丁烈面如土色，憤怒擠滿內心，讓他幾乎要吼出來，信念頃刻間崩塌，沒想到自認為救命恩人的師尊竟是一切不幸的始作俑者！
「不錯。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父親丁無畏根本沒有死！他只是不敢挑戰魔晶老人的權威罷了！」黑衣人冷酷地哈哈大笑，彷彿12歲少年因痛苦而扭曲的小臉給了他十足的快感。
丁烈記不起他是如何走出黑木林的。狼哞、烈鳥與蝙蝠可怖的叫聲似乎那麼可怕了，真正可怕的是人心，是懦弱。他發誓此生一定要為自己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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