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靜夜
暖氣打得很高,半夜裏,孫鵬睡得滿身是汗,翻了幾回身。
褲子像是綁在腿上,很不舒服,最後被難受醒了。
他醒來的時候頭還很重,酒已經醒得差不多,喉頭異常乾渴。
轉頭看看,陳岩睡在隔壁床上,背對着他,一隻手臂露在被子外,黑髮遮住了半片肩膀。
房間里的氣味很不好,他身上的味道更甚。
輕聲下床,撩開窗帘,街道還沉浸在茫茫然的深夜中。他拉開一點窗換氣,藉著白色的月光,看見桌山有沒開的礦泉水,喝了大半瓶,去了浴室。
陳岩睜開眼睛的時候,孫鵬正一動不動的坐在她床頭的地上。他看着她,一隻手搭在她床沿邊。
他像是剛洗完澡,身上套著寬鬆的浴袍,頭上臉上掛着水珠,眉睫濕潤。
房間里泛著淡淡的白光,他的眼神那樣溫柔,以至於她陡然在夢中醒來的一刻,沒有絲毫的驚慌與害怕。
他沒有想到她會忽然醒來。
她一側的臉壓着頭髮貼在枕上,睜着眼睛,凝然不動地接收着他的注視。
他看着這雙清亮的眼睛,想起了她流淚的樣子。
一片靜止中,他伸手過去,向後捋了下她的發,手掌停留在她的面頰上。
粗糲的掌心帶着些溫熱,她輕微眨了下眼,目光里多了一分依戀。
孫鵬心中悸動,有些痴迷地看着她,拇指摩挲了下她的嘴角,欺下身,在她姣好的額頭上輕輕一啄,又去親她的鼻尖,上唇翹起的部分。
這三個吻都很輕很輕,像羽毛般,乾燥輕微的拂過。
他要離開的時候,她伸出手臂勾住他了的脖子,無聲地把他拉向自己。
被子軟軟地滑下半截。
他抱住她,手觸摸到的是一片光滑□□的後背。
「想么?」他問。
陳岩沒有出聲。
他的下巴在她脖子裏蹭了一下,騰出手脫掉浴袍,上床躺到她身側。
床輕微的吱呀一聲,他在被子裏完整地抱住她。滑下去,在那些諳熟於心的曲線上親吻、撫摸,剋制地慢慢尋找濕潤。
起起伏伏的感覺下,陳岩拱著身體偏過頭去,望向漾在牆上的一片微光。
那光影和風一起自窗外來,像河面上接近消散的漣漪,像此時此刻身體里泛起的,細密而強烈的層層感知。她唇微張,在慌亂中捉住他的肩。
他上來,架起她一側的腿,把自己緩緩送進她的身體。
律動中,他箍着她腰的手忽然鬆開,甩開覆在他們身上的被子,涼意湧來的一瞬,用力握住了她一隻乳、房。
「親我……」
他上身有意與她分開一些,虎口輕輕卡着她的下顎,汗淋漓的手臂壓在她身前。
她低下頭去,唇靠上他的鎖骨,用舌尖抵了一下,生疏地挑逗。
他控住她的脖頸令她抬起頭,狠狠親了下去。
在他的汲取中,她敞開身心,將自己最*、最真摯的部分,全然託付出去,毫無保留。
做的是最快樂最親密的事,可心裏卻有一分哀傷,那是無法與他分享的孤獨與彷徨。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陷在自己無法掌控的節奏里,在每個想推開他的疼痛瞬間,想要更緊的擁抱,更隱秘的深度。
每一下充實都伴隨着離去的空虛,每一個快感背後都是稍縱即逝的火光。明明在歡愛,卻覺得不夠、不夠、還是不夠。一切世俗意義都成虛無,身體里只剩一注貪戀,想要性,或者是比性更深的佔有。
當我不被你佔有,我便是失去。
外面的風大起來,窗帘一角呼啦翻飛,注入一陣涼風。
他平躺着,她頭枕在他小腹上,任長發鋪在他身上。
過了好一會兒,他半抬起身,拽過被子蓋到她身上。
「熱……」她推開。
渾身已被汗濕透,就想吹一點風。
「蓋下肚子……」他扯了下被子角,遮到她腹部。
她是真的熱,微微動了下,讓被子不著痕迹地滑了下去。
他抱着她的身體一把把她撈上來,攏住她的肩,手搭到她腰上,若有似無地遮住她腹部。
「睡吧。鬧個鬧鐘,早上我幫你回家拿東西,放你們門衛那邊。」
「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吧……」
她閉上眼睛,喃喃。
「想聽什麼?」
「嗯……都做過什麼工作?」
他看她有了睡意,拉過被子扯到她身上。
他想了想,輕輕說,「很多……剛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跟別人一起去深圳打工,差一點入了飛車黨。年紀太小就容易被騙。」
年紀小,一個人在異鄉娛樂也少,和他年紀相仿的打工仔約他晚上一起飆車玩。他沒有自己的摩托車,他們就借車給他騎。互相之間熟了,有天晚上在外面,騎到半路上,他們忽然跟他說,有個騎車賺錢的方式,想不想一起。他問是什麼,他們笑笑,什麼都沒說,只說特別容易,叫他跟着看。
上了馬路,路邊有個女人邊走邊打着電話,他們忽然加速衝上去拽她的包。
女人在驚嚇中死死護住包,和他們撕扯。有個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把匕首,胡亂朝她揮了幾下,幾聲大叫。
看着流血慘叫的女人,孫鵬離著幾米遠,當時就傻了,反應了兩秒才全力加速跟上去。
幾個人騎了老遠才停,在曠地上嘻嘻哈哈笑着分贓。
其中一個拿出一張50塊和包里一瓶吃了一半的口香糖給他,笑着說,「給你個彩頭,以後大家一塊玩,好東西多的是。」
他沒有拿,渾身冷汗淋漓。
跟他玩的比較好的一個朝他笑笑,「幹什麼,嚇傻啦,還不拿着。」
他愣了一下,轉身要走。
幾個人互看一眼,悠悠地上前攔住他,變了臉,「幾個意思?」
他說,「我不幹。」
「你他么說不幹就不幹?再說一次給老子聽聽?」
他重複一遍,「不幹。」
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其中兩個上來就朝着他動手,他塊頭大,他們一下子制不住他,一起都上來了,在地上圍着他踢打。
氣頭上,有人要動刀子,被帶他入伙的人攔住了。
「算了算了,不要鬧出人命了。」
「媽的,說算就算?他說出去怎麼辦?」
那人朝他身上狠狠踩一腳,「他跟誰說去,孬貨一個。」
有些路,不是人選出來的。紛雜的世間太多誘惑與變數,當你意識到你在一條錯路上時,覺得自己沒法回頭了,其實是可以回的。
只是回頭的路很苦、很難,你怕。但咬咬牙,扛過去,回也就回了。
幾輛摩托車轟轟離去,他忍着劇痛從地上爬起來,身無分文,半夜才回到出租屋。
那次之後,只要聽人說是來快錢的事,他都長了個心眼。
隨着年紀和閱歷的增長,後來遇上的那些人,什麼人是正,什麼人是邪,他差不多看兩眼就有了分辨。
後面的一路雖然依舊坎坷,但也算平平穩穩。這個社會,只要肯吃苦,想賺錢是不難的。輾轉換了兩個城市,日子安穩了一些,他回老家把孫飛帶了出來。
家裏人原來還催着他回去結婚,他帶走孫飛后,他們反而不催了。
外人看來,孫飛是包袱。對他而言,孫飛何嘗不是他在異鄉的陪伴。
窗外天光漸漸亮起來。
孫鵬看看懷裏安睡的人,心中一派安寧。
也許,老天真的是有眼睛的。
他清清楚楚地看着你一路向前,洞悉你內心所有的抉擇。他把最好的東西藏在某一處,你要是走錯了,就永遠撞不上。
陳岩醒來的時候,孫鵬人已經不在了。
她洗澡穿衣,和隔壁剛起來的強子、孫飛說了幾句話,直接去了台里。
開完早上的選題會,一個女同事跟她說,「今天心情看上去很好啊,發生什麼好事了?」
「啊?」
「開個會,不知道傻笑多少回了。」
陳岩笑笑,沒說什麼。
上午做完了事,她想給孫鵬打個電話,忽然想起他的手機當時給派出所收走了,還沒拿回來。她打給強子問他在不在店裏,打算和他一起去找一趟侯律師,跟進案子的最新進展。
誰知道他人不在店裏。
陳岩有點納悶:他能跑哪去?回家了?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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