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吃飯

第32章 吃飯

他們一起在這張小床上昏昏沉沉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太沉,醒來的一瞬,陳岩恍然還置身夢中,看了眼旁邊還在熟睡的人,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再回想一上午發生的事,感覺這一天格外長。

窗外已經暗了,卧室里悄無聲息。

她一直枕着孫鵬的胳膊,後腦勺已經有點出汗。怕他醒來手麻,剛準備調整個姿勢,他卻被驚動了,一個側身,又抱着她的后腰把她摟緊了。

陳岩身體沒動,手伸長了去摸放在床頭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孫鵬已經醒了,閉着眼問,「幾點了?」

「快4點了……起吧,還要去接孫飛。」

「嗯。」他鼻子裏應了一聲,身體凝然不動。

不能再拖了,她掙脫開他的束縛挪上去,坐起來,背靠到床頭,理了理亂蓬蓬的頭髮。

孫鵬翻身平躺開來,手搭在額上,慢慢睜開了眼。

陳岩伸手撫摸他的臉,短短的鬍渣刮擦着手心。

「睡飽了么?」孫鵬沒吭聲,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下她的虎口,又親了親指尖,撐着手臂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他扭頭看看她,「走吧,去店裏吃晚飯。」

但他們出了門才發現,外面已經降溫了。風呼啦啦刮著,陳岩的大衣不克風,加上剛睡醒,風一吹,身體不禁打了個抖。

從家裏去區圖書館很近,徒步十分鐘不到,打車反而耽誤時間。

孫鵬牽着她的手,知道她冷,只能擁着她走快點。

他把她圍巾的尾巴繞到脖子上去,給她裹嚴實了。

「別,這個不是這樣系的。」陳岩阻撓。

他沒睬她,「聽話,都這麼凍了還要什麼漂亮。」

「……」

孫飛見到孫鵬后沒有表現出什麼巨大的情緒變化。他歪著腦袋看着他,眼睛裏亮晶晶的,叫了一聲「鵬鵬」。

孫鵬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大力在他頭上摸了下,「餓不餓?」

孫飛點頭。

孫鵬幫他把布袋子裏的東西妥妥整理好了,掛到他肩上,「走了,去吃飯。」

孫飛點頭,轉臉跟正在做收尾工作的管理員說,「走了,跟鵬鵬吃飯。」

管理員笑笑,「好,你吃飽一點,明天見。」

三個人到了店裏的時候,裏頭已經人聲喧囂,霧氣騰騰了。

強子正在給一桌客人點單,看見孫鵬他們進來,他笑着朝吧枱上的服務員喊起來,「小雲小雲,快過來幫忙!」

他把紙筆扔給匆匆過來的服務員,帶着孫鵬他們往窗邊的位置去。這張桌子是今晚特意留下的,幾個冷盤都擺好了。

剛說了兩句話,那邊桌子又有人叫起來。

強子回頭喊道,「就來就來……」又看看陳岩問,「嫂子,吃什麼菜,我去叫廚師弄。」

陳岩脫下圍巾、外套,「隨便,看着弄就行了。」

孫鵬給陳岩和孫飛倒了熱水,跟強子說,「我去廚房,你顧著前面吧。」

「行,」強子急着走過去,又回頭道,「你叫他幫我弄個肥腸,油放重點。」

孫鵬去廚房點了菜回來,沒來得及坐下,那邊又開始叫人,服務員已經忙得焦頭爛額。

他手碰了下陳岩肩膀,「先吃點冷盤。我幫個手。」

陳岩點頭。

看他過去了,陳岩夾了些牛肉片放孫飛碟子裏,放下筷子,眼神又不自覺地飄到了他身上。他弓著背,正在給客人點單。

就這麼獃獃看着,心裏忽然很滿足。

什麼是幸福?

有人與你同行、為你奮鬥,你們抬起頭,能看見高不可及的山頂上,閃著希望的光,這就是幸福。

孫鵬轉過頭朝她看過來,陳岩對着他笑了一下。

幸福不是那個山頂,是我們並肩的過程。

認定了你,不管你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幫你,和你一起走下去。

「來來來,大家一起先干一杯!」強子高舉起酒杯,大聲吆喝。

案子雖然還沒有結束,但人安全回來了,他已經迫不及待要慶祝,這段日子,過得太過晦暗。

四隻杯子輕輕相撞,濺出啤酒的泡沫。

舉著白開水的孫飛傻傻笑起來,那笑聲頻率穩定,乾乾笑了五六秒,吸引了旁桌人的眼光。

強子、孫鵬和陳岩互看一眼,毫不在乎地都跟着笑了。

強子問,「孫飛,要不要喝酒?」

孫飛眼睛一亮,愣了下,抿著唇點頭。

他把酒杯遞到他嘴邊,他抿了一口,一瞬間,臉上皺成一團,轉頭對着旁邊「呸呸呸」。

陳岩和強子都笑了,孫鵬把白開水給他,帶着笑意問,「還喝不喝了?」

孫飛猛灌水,猛搖頭。

他是小孩子的胃口,無法懂酒的樂趣。

酒本身是不好喝的,人們喝它不是為它本身的味道。酒精能放大喜悅,釋放悲傷,它能讓一個理智壓抑的成年人在無需偽裝的樂園中停留放縱。

強子和孫鵬一杯接着一杯,把所有要說的話、所有兄弟的情義都放在了酒里。

陳岩跟着他們一起喝,但她酒量不好,沒有逞能,三杯啤酒下去,就收住了。

強子喝得興緻起來了,還要敬她,孫鵬拿過她面前的杯子仰頭就是一口。

強子喝的面紅耳赤,抽著煙,湊到孫鵬耳朵邊說,「鵬哥,你知道我最高興的是什麼嗎?」

孫鵬笑笑,用牙開了一瓶,給他倒滿,「強子,不說話,喝酒。」

「不!」強子手一揮,「你讓我說!」

他紅着眼睛,指著孫鵬,靜默了一下,「我他么最高興的就是交了你這麼個兄弟!那些偷雞摸狗下三濫的事你絕對不會做!」他手指點點孫鵬,「我告訴你,我他么最高興就是有你這麼個弟兄!陳岩!」

陳岩被他叫的一驚。

他轉頭看着陳岩,「你千萬不要辜負我兄弟,你辜負他,就是跟我強子作對!」

這話是哪跟哪?

陳岩有點哭笑不得,知道他喝多了,往自己杯子裏倒了點酒,舉起杯哄着他,「你放心強子,我不會辜負他,只要他不辜負我。」

孫鵬也已經喝多了,沉着頭,意識還是清醒的。

他聽見她的話,慢了半拍后抬起眼,「說什麼傻話。」

陳岩笑了下,把杯子往唇邊送,他抓住她手腕子,「不喝了……」

她拿開他的手,「這是我敬強子的,不能不喝。」

陳岩慢慢站起來,朝着對面的強子雙手舉杯,聲音不大不小,「張強,我敬你,這些日子要說的話,都在這杯裏面了。」

「嫂子,你好樣的!」強子站起來,朝她豎了豎大拇指,一口氣又幹了一杯。

喝到最後,店裏的客人已經走光了,孫飛也開始坐不住。

陳岩看着地上歪七八倒的酒瓶子,孫鵬和強子兩個人已經喝了兩箱多,還在繼續。

他們是難得放縱的人,不想掃他們的興,她帶着孫飛去旁邊給他調電視看。

強子看看坐在店那頭的陳岩背影,給自己和孫鵬又倒了一杯酒。

上了幾趟廁所,洗了幾次臉,又吃了點菜,他的酒反而醒了。

跟孫鵬碰碰杯,他說,「鵬哥,你記不記得,去年過完年回來,我們在你家……我們一共喝了4箱啤的,珍珍酒量好,一個人就幫着我們喝了一箱……」

陡然提起孔珍,頭沉沉的孫鵬差點沒反應過來,把這個名字在心裏過了遍,他問,「珍珍她最近怎麼樣?」

強子說,「不知道。」

「沒聯繫你?」

強子搖搖頭,兀自幹了一杯,「她換工作了,電話也換了。這陣子忙着你的事,我也沒去她住的地方看,不知道還在不在。」

強子揉了下眼睛,又點了根煙,「她不跟我們玩了才發現,還怪想她的。」

孫鵬瞥了眼強子,也側頭點了根,吐出口煙霧,淡淡問,「看上人家了?」

強子悶悶抽了兩口,憋出一句「不知道」。

孫鵬低着頭,看着煙頭頂端緩緩由光點燃成灰。

他忽然想起和孔珍的最後一次見面。

她問他,如果沒有陳岩,他會不會和她在一起。

他跟她說,他從來不去想會有如果。這個世上也從來沒有如果。

強子說,「我上回見到珍珍,覺得她不一樣了。」他自嘲地笑笑,「都有點不認識了……」

孫鵬舔了舔嘴唇,抽了幾口煙,說,「我明天去幫你找找她。」

強子搖頭,「不要了,你的事還沒忙完呢。我明天自己去找,我有話問她。」

他跟孫鵬碰碰杯,一杯一口悶。

他繼續說,「這些個從鄉下出來打工的女孩子,怕就怕被拐。苦日子過多了,票子、車子、房子往她們面前一放,腦子就不分黑白了,好壞都不知道了。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誰不喜歡,等老了怎麼辦,也不想想以後……」

孫鵬凝視着窗外的黑夜,默默抽著煙,腦子裏空空蕩蕩,只有酒精在竄,竄得他腦仁發脹。強子說什麼他已經聽不進去了。

等一根煙抽到屁股的時候,有人驀地拍了拍他手臂,他才麻木地抬起眼。

陳岩手按在他肩上,瞥一眼攤在桌上的強子,「你怎麼把他喝成這樣了?」

孫鵬清醒了點,「孫飛呢?」

「趴那睡了。」

孫鵬撐著桌子站起來,陳岩扶住他。

「還走的了嗎?還要送強子回去。」

他站好,摟住她,「我沒事。不送了,到隔壁去開間房。」

這條街上就有一家快捷酒店。

「也只能這樣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孫飛被叫醒,鬧着脾氣跟着他們一起去了酒店。陳岩看他們三個人醉的醉、困的困,索性開了兩間標間,讓他們一起不回去。

把強子送房裏的時候,孫飛一看見床就倒了上去,孫鵬就讓他和強子一間了。陳岩明天上午有事,材料還在家,原本想打車回去,孫鵬說回去可以,他要送。他不可能讓她一個人夜裏回去。

沒法和喝醉了的人比犟,陳岩想想作罷,就明天早點起回去拿吧。

她先去洗澡,出來的時候,孫鵬已經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酒後的呼吸很重,身體跟着一上一下起伏。她叫了他一聲,毫無反應。

她沒有再叫,幫他費力地脫了外套和鞋,蓋上被子。

陳岩在另一張床上躺下,關了燈。

窗帘沒有拉嚴,縫隙透進一束月光,斜斜落在地上。

她看着那束光,漸漸進入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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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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