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酒局
五星級酒店的包廂,陳岩推門進去,裏頭觥籌交錯。
周思鴻朝她招手,跟眾人介紹,「跟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電視台的記者陳岩,我的一個朋友。」
旁邊人很有眼力勁地站起來,「既然是周總朋友,陳記者,你坐周總旁邊吧。」轉頭吩咐服務員家椅子和餐具。
陳岩落座匆匆看了一圈,沒有一個認識的。
服務員給她倒果汁,周思鴻問:「有沒有什麼愛吃的?讓他們再上兩個菜。」
「不用,我吃過了。」
他看看她,笑了下,又要了兩三個菜,還點了份小西點。
這邊剛說完話,對面有人下桌來到了周思鴻旁邊跟他敬酒。
陳岩默默看着桌上人敬酒、奉承,過了會兒大概清楚在座的都是幾家公司老闆,坐在右手邊的三個中年人,是商務局和稅務局的領導,她有點面熟,但沒有接觸過,叫不上來名字。中途也有人和她敬酒,陳岩都以不會喝為借口謝絕了。
看得出來,周思鴻在這席間很受捧,雖然年輕,派頭卻很足,席上人都敬他三分。
「周總。」趁著周思鴻好不容易閑下來,陳岩見縫插針地說話。
他偏過頭。
陳岩停頓了一下,「其實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孫鵬的事,想請你幫個忙。」
周思鴻拿起一旁邊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問,「孫鵬的事?」
「我想你對他應該有點了解,他是不會……」
話未說完,又有人過來了。
周思鴻輕聲說了句「等下再談」,笑着站了起來。
桌上兩瓶茅台下去之後,有人拿着個玻璃小壺和小酒杯,紅光滿面地走了過來。
「我本來打算跟周總你干一壺,但是美女記者要是願意幫你代勞,」他伸出捏著小酒杯的手,「她一小杯,我一壺,周總你說怎麼樣?」
大家都嘻嘻哈哈笑起來,周思鴻也頗不以為意地笑了下。
陳岩想了想,站起來,接過那個小酒杯,臉上帶着點淡淡的笑,「既然您這麼說,這杯我就幫周總代了。」
一桌人一共喝掉了3瓶茅台,散席的時候有兩三個徹底醉了,被自己的司機歪歪倒到扶走。陳岩喝了三四小杯,跟着周思鴻走出包廂的時候已經渾身發燙。
她拿着外套跟他進電梯,太陽穴因為酒精的作用突突跳。
周思鴻在電梯里說,「找個安靜地方聊吧,正好醒醒酒。」
電梯到達的一層都是客房,助理去開門,周思鴻進了屋。陳岩在房門前遲疑了一下,跟了進去。
他在沙發上坐下,鬆了領帶,抽煙。
他的助理把給他們倒了兩杯水,靜默著出去了。
「喝點水。」他夾着煙的手把杯子放到陳岩面前。
「謝謝。」
「平時不怎麼喝酒?」
陳岩點頭。
房間很安靜,周思鴻的臉遮掩在煙霧後面,事務性的語氣:「小孫的事之前有人跟我彙報過,具體的我倒是沒問。如果他確實沒做,早晚會水落石出。你不用太急。」
「我來,其實是想請周總幫忙。」
「你認為我可以怎麼幫?」
柔和的光線下,他翹起腿,半倚著沙發背,平定地看着她。
「我們一直在辦保釋,但是辦不下來。如果你願意出面做個保,公安那邊應該會鬆口。」
周思鴻探下身彈了彈煙灰,「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他從我這走的時候,說不幹就不幹了,也沒跟我支會一聲。出於情面,我當然希望這個事不是他做的。但是事實到底怎麼樣,其實我也不能確定。」
陳岩看着他,默不作聲。律師和她說了,孫鵬從周思鴻這裏辭職的時候,確實沒有走程序,這一點對他目前的處境很不利。
陳岩不會求人,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無話可說。
過了會兒,她站起來,「謝謝。那我先走了,打擾了。」
走在玄關處,周思鴻叫住她,「陳岩。」
他走過來,把她落在沙發上的外套遞過去,「找輛車送你。」
「不用麻煩。」
「我不幫忙,就生氣了?」他沒有再綳著公式化的語氣。
陳岩淡淡笑了下,「沒有。」
「很多事情並不是只有一個解決方法,這個社會,事在人為。就看你想不想辦成它,願意花多大的力氣。」
「……」
他看着她,輕佻地撥了下她垂在額前的一簇發,「我挺喜歡你的,知道的吧?」
陳岩猝不及防,身體一僵,「周總,你喝多了……」
她拉門的時候,他長臂一伸,抵住門板,注視着她。
「跟我吧,我對你不會差的。女孩子要對自己好一點,哪個男人捨得自己的女人在外面像你這樣子。」
淡淡的酒氣縈繞在二人之間,跟隨着呼吸擴散開來。
因為緊張和害怕,陳岩的心猛烈跳起來。
「你要是想,我明天就能把人弄出來,我是真挺喜歡你……」
人罩下來,想伸手摸她的臉,她反應極快地用力一把推開,擔在手臂上的外套「呼啦」一下滑落在地。
心中泛惡,冰冷冷吐出三個字,「你讓開。」
周思鴻盯着她看了幾秒,拍在門板上的手滑到扶手上,無所謂地拉開了門。
漆黑的冬夜,她逃似地離開酒店,上了計程車。
車裏暖氣很足,心裏卻冷得發抖。
她不知道跟着個醉酒的男人進房間要承擔的風險嗎?她不知道他對她有所圖嗎?她都知道,恰恰是因為知道,才天真的抱着一絲僥倖和幻想,而事情的發展卻還是走向了最糟糕的方向。
她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車子很快就開進了小區,司機懶懶說,「前面有車,不好調頭,這裏下好吧。」
堵在前面岔路口的是一輛高爾夫,再一看車牌,竟是馮貝貝的車。
陳岩給了錢,過去敲敲車窗。
上車后,馮貝貝很訝異:「你外套呢?」
陳岩搖頭,「你怎麼來了?」
貝貝看看她,反問,「孫鵬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
貝貝在台里聽說陳岩最近到處在找公檢法的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上次見面后,她們已經很久沒有交心。
「忘記和你說了。」此時此刻,面對馮貝貝,陳岩心裏有點亂。她目光直視着前方,手上握着手機。
馮貝貝醞釀了一下,緩緩道:「你知道,我在這裏沒有什麼朋友,目前我朋友排位裏面,你就是第一個。」
她半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們有一段時間沒一起玩了……我不想因為其他的東西讓我們之間有芥蒂,你感情生活的好和壞,我都不會再過問。你要是真認定孫鵬,我以後也會把他當自己人看。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很珍惜我們的友情。」
陳岩頭腦發脹,心中卻劃過一道細細的暖流。
在這個寒風徹骨的晚上,她終於找到了一處溫暖的、可避風的地方。
陳岩思慮了一番,用平和、簡易的語言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馮貝貝。她說得對,不應該有什麼東西讓她們的友誼有芥蒂。當然,過程里,她沒有講今晚周思鴻的失態,怕刺傷馮貝貝。
然而馮貝貝是什麼人,陳岩有所保留的三言兩語之間,她很快就有了一種女人的直覺。再去聯想之前的點點滴滴,那些曾經一閃而過的念頭,她對整件事有了自己的理解。
半夜裏電話響起來,周思鴻在沉睡中迷迷濛蒙接了。
「開門。」
他躺着反應了幾秒,慢慢睜開眼,「貝貝?」
「嗯。」
緩了會兒,他下床套浴袍,開了門。沒看她一眼,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把落地燈調到最暗,眯着眼適應了會光線,摸出一根煙點上。
馮貝貝在他對面坐下,在一屋子酒氣里微微蹙著眉。
「那麼多女的搶著往你身上撲,你有必要這麼做么?你想要我多難堪?」
周思鴻抽了兩口煙,清醒了點后,看看她,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最近過得怎麼樣?」
這個突如其來、不咸不淡的關心,讓馮貝貝氣不打一出來,怒極反笑,「周思鴻,你以為你是誰?我過得好不好和你有什麼關係?」
「確實沒什麼關係了,這麼晚來找我,幹什麼?」
「給我離陳岩遠一點。」
他看看她,靜默了一下,淡淡問,「聽人說你要結婚了?」
「……」
周思鴻捏了下眉心,把煙蒂按熄,聲音低沉而暗啞,「前陣子有人跟我說,你拿了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昏暗的光線下,馮貝貝的臉依然美麗、驕傲,卻因他的話有一瞬間的緊繃。
想笑一下,但是沒有笑出來,她的聲音是刻意保持的平靜淡然。
「是又怎麼樣,你在乎?還是想要彌補?」
周思鴻卻是認真的,「可以。以前一直說要換車,還想換么?」
他是個玩家,女人見識多了,誰真心誰假意,心裏一清二楚。現在,馮貝貝開口要輛百來萬的跑車,再或者貪心點要個房子做補償,他都會給。在一起的時候,她沒貪過他什麼,也沒跟他耍什麼心機。他從不虧欠跟過他的女人,收尾收的都還算漂亮,沒交過什麼惡。
他受女人喜歡,不光是因為有錢。他英俊多金的同時,還放得下身段、溫柔慷慨。喜歡你的時候能把你像菩薩一樣捧著,但厭了你的時候又是水火不進的樣子。那時候,馮貝貝正是因他的忽冷忽熱才不受控制的患得患失。
分手之後,他們發生過一次關係。有時候你以為有些事永遠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它就是突如其來地發生了。就那次,馮貝貝懷孕了,想也沒想去拿掉了。一條生命的代價讓她徹底從這段無望的感情中脫離出來,不再有任何藕斷絲連。孩子的事她誰也沒告訴,不知道他從何得知。
馮貝貝的臉上竭力做出漠然的表情,站起來,像以前一樣甜甜笑了,「不要急着還,今天的債以後都會有人幫着討。周思鴻,我等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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