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八十六

「你們這樣子不累嗎，不如休息一下吧。」我問道。

誰知他們頓時變了臉色，用笨拙的鄉音說：「小姐，我們，是不是犯了什麼錯？」

「沒有啊。」我詫異道：「你們怎麼這樣說？」

「那你為什麼讓我們休息？」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們誤解我的意思了。

「我是說，你們挺累的，可以坐着休息一會兒，沒有要解僱你們的意思。」

他們連忙搖頭，「我們干一天拿一天的工錢，一點都不累，很感謝你的好意，也很感謝主上讓我們有這份工作。」

後來和他們交談后才得知他們都是從農村來的漢子，有的不識字，有的腦子不夠靈活，在工地上幹活還會被欺負、扣工錢什麼的，但是被方南雇傭后待遇很好，即便是遲到也不會責罰什麼。因此，他們也不好意思有遲到早退的行為了，這工作挺好的，並不費力，只是幫人推門而已。

「可是……」我看了一下硃紅色的大么你，完全就是仿歐風格，笨重無比，他們也不容易吧。

我也覺得自己是不是管多了，最近精神要奔潰，可能昨晚也是我神經兮兮的，根本就沒有看到女鬼吧。

海哥call我：「結果出來了嗎，怎麼樣？」

「哦，沒事。」我緊張兮兮道。

他說：「我有點不放心，你現在在哪，出來一下吧。」

看了一下時間，和海哥談完之後小樹也正好放心了，到時候我可以去接他，和他多交流交流。

約在小學旁邊的甜點店，有動手製作點心的，不過還要付二十塊錢。我沒那種閑工夫去自己做，海哥要了一杯摩卡，開起了話匣子。

「結果怎麼樣？」他開門見山。

我無所謂道：「什麼事情都沒有，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是什麼意思，你把單子給我看看。」他毫不猶豫。

「單子，還需要單子嗎，我以為沒用，就扔了……」我吞吞吐吐。

海哥幾乎暴跳如雷，「沒了！那麼重要怎麼就沒了，你不會騙我的吧？」

周圍人開始朝我們這邊張望，我把白開水推向他，「你冷靜一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是什麼大不了，你說的倒輕巧……」海哥氣喘吁吁，「告訴我實話，不許騙我。」

知道這是瞞不過了，我忽然很後悔聯繫他了，早知道剛才多做一份準備，弄一份假的證明給他。

「好吧。」我緩了一口氣，準備吐露事情，手機忽然響起來，不看號碼也知道是方南，他們都剛剛開過會。

「在幹嘛呢？」

網上說這四個字和我想你了是等同意思的，我偷笑：「在和海哥談事情。」

「談什麼事情，非要兩個人？」

「沒什麼重要的事情，他讓我撮合他和許靜心呢。」

方南信以為真，給出建議：「她打算在a大念畢業，然後出國留學。」

「這樣啊，我等等告訴他，你在幹嘛呢？」

突然間覺得情侶似乎沒什麼好事多餓，完全就是問了一下對方的情況，我又一次覺得自己真的神經異常了。

「處理事情，今天中午可能無法陪你吃午飯了。」方南的語氣帶有歉意，「想吃什麼告訴廚子就好了。」

「恩恩，我知道了。」

和他又隨便聊了幾句，礙於海哥在場，我很快掛了電話，聽到他酸溜溜的話：「你這樣在單身狗面前打電話真的好嗎？」

「怎麼不好？」我笑道，「那你抓緊吧，許靜心聽說要出國。」

「啊，她要出國，那我怎麼辦，好歹我也是個正人君子，兩次給狼吃羊的機會都被她僥倖了。」海哥苦着臉，很快又回過神來，「我們繼續討論你的病。」

「我沒病。」我忽然大聲道，「我就是普通的小感冒，你聽懂了嗎？」

「你怎麼了，什麼普通的小感冒，你不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我打斷，「我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你還什麼問題嗎，如果別人問起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

「你在說什麼，病到底怎麼樣，要我幫你保守秘密可以，但是告訴我事情！」

我發現海哥有時候還是很體貼的，這麼一聲我所有委屈都爆發了，淚水比他點的檸檬水還要多，還要酸楚。

「我可能時間不多了。」

「是癌症？」他倒吸一口涼氣。

我點頭，「應該是吧，我現在不想提這些事情，你一定一定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如果方南知道的話一定會亂了方寸，那麼多事他都要處理。說真的，我以前特別恨他，這些都是他造成的，但是現在我卻離不開他了……」

「你現在想想自己吧，別總是想着別人！」海哥狠狠道：「我可以幫你守住這個秘密，但是你得接受治療，癌症又不是非死不可。」

「治療也只是苟活罷了，這是家族遺傳史，我……唔。」我又乾嘔起來，連最愛的巧克力聞了都覺得噁心。

「你懷孕了？」他的驚訝程度不比聽說我患癌小。

我知道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他，只得點點頭，「是方南的……可是……」

可是我再也無法和他分享喜悅和難過了，我甚至連自己都分不清，他默默在我後面守護。這有一種喜歡上別人家的貓，不費千辛萬苦去得到，得到后又發現貓快死了……那種感覺好難過，他一定比那隻貓更難過。

「紫盡，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好了。」海哥倒是替我感慨了一下，「我和你認識也不短了，從不死島出來，再到現在，你那麼努力，是一個可以值得別人愛的女孩，但是……」

「但是卻活不長命。」我笑道，「罷了，既然是命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是禍躲不過。」

「你不要放棄，你還記得在島上的時候嗎，即便所有人都想放棄，連許生都想阻止你，但是我們最後都活得好好的，甚至回到了大陸。」海哥慷慨激昂地說着再接再厲的話，「不就是普通得小癌症嗎，我還是有辦法醫治的。」

「真的？」我故意讓自己的語氣輕鬆活潑些，其實是不信他的，但是又不忍掃興，我不想讓他看出來我現在有多悲觀。

他頗為自信地甩了頭髮，「相信我，准沒錯，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方南一定會感謝我得，說不定你兩鴛鴦雙飛，幫主還是我來當的。」

我笑，海哥以前就是和許生聯合起來把白大壯趕下台的，現在他說這樣子的話也是難免的，是心裏所期待的。

「就怕你管理不好啊……」方南的聲音傳來，隨之而來的是他的腳步聲，我頓時慌亂起來，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裏。

生怕他知道了什麼。

「哎喲，主上你怎麼來了，我正和紫盡開玩笑呢。」海哥連忙站起身子，沖我擠眉弄眼。

方南笑道，「你剛才說什麼救命恩人，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我和海哥幾乎異口同聲，我白了他一眼，為了防止她編造的理由太過荒唐，還是我先說：「海哥說他在墨林的功勞太大了，以前在不死島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可能的話，他是幫主候選人了。」

方南的腦子到底有多聰明我是不知道的，他既然能管理白林和墨林那麼多年，還是個私底下的操縱手，應該是個不容小覷的人，更何況還有經濟家業的策劃，他到底有幾個頭腦呢。

管他有幾個頭腦，只要無法拆穿我的謊言就好了，我的要求不過與此。

「他說的有道理，但是吧，你說你今天開會的時候幹嘛來着？」方南挑眉，往我身邊靠了些，順勢一摟。

我還有些余戰心驚，手腳都不利索，乾巴巴地看着海哥弱弱道：「主上，我是給你的未婚妻發短訊，這也算？」

「給我的未婚妻發短訊，不是罪加一等嗎？」他似笑非笑。

他說話的語氣連我都無法判斷出任何情緒來，到底是生氣呢，還是真的和我們開玩笑。

「主上！」海哥大喊一聲，我生怕他為了諂媚而把我的事情給抖出去，到時候方南別說處置海哥了，就連墨林都不一定有心思管理下去。

我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只能等著海哥，他要是把事情全說出去了，等著死吧。

「主上，我聯繫你未婚妻呢是想讓她幫我說個媒，能不能讓許靜心和我之間有條紅線。」海哥油嘴滑舌，「到時候我們還是親戚關係了，我算是你的妹夫了。」

「這樣啊，你早說就好了。」方南叫來服務員，拿來紙和筆，揮揮洒洒寫上一串手機號，說：「這是她最新的手機號碼，你要是想她的話直接聯繫就好了。」

海哥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也極其識趣地離開了，我看了下時間，小樹差不多放學了，便和方南去了小學門口。

他大步走在我前面，我腿沒他長，而且腳踝因為骨癌而疼痛，還有一大部分的心理作用，一路上他都是牽着我。

確切的說，是溜着我，我和他之間只差了一條繩子。

「哎呀，你慢點。」我忍不住叫喊，怎麼回事，平時不是很溫和的嗎，再說小樹放學的時間還有幾分鐘，不用這麼急。

他跟沒聽見似的，我想把手掙脫出來，但是力氣又沒他大，只能強行走上一段時間。

因為小學離甜點店不是很遠，也沒有停車位，更何況那麼多家長擠來擠去的，我們到那裏的時候幾乎人山人海。

我實在忍不住疼痛，抓了一下他，「你放開我。」

方南依然跟沒聽見似的，我忽然湊上去咬了他的手腕，「放開我聽沒聽見，我被你這樣拖着像條狗。」

「還會咬人。」他淡淡道。

「怎麼覺得你今天怪怪的。」我忍不住抱怨一下，自己本來心情就不好，他再給我來脾氣。

「下次離海哥遠點。」

這句話就徹底地暴露他小心眼的性子了，原來是為了這個，我心裏偷偷樂了一下，嘴上卻不依不饒，「怎麼，你嫉妒他？」

「是啊。」

他回答得很果斷，我一時找不出話來搪塞他，見他手腕上不輕的紅印子，不免愧疚：「那個你的手……」

「沒事。」他把那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竟然咬主人了。」

「下次不會了。」

……

我猛然抬頭，才發現自己上當了，「你……」

「我怎麼了？」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無賴？」

「你以前也沒發現我喜歡你啊，眼光那麼差，居然喜歡許生這個花心大蘿蔔。」

有這樣子說自己弟弟的嗎，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先是接近許生，再一步一步接近我，步步為營。

「我現在眼光也不好。」故意氣他。

但是方南無所謂笑笑，抓住我的手腕道：「小樹來了！」

我又被他拖着走了，這人心機怎麼那麼沉重了，我腳踝一扭，身子無法保持平痕，快要和大地親吻接觸前被他接住。

「怎麼那麼不小心？」

我更加委屈了，他這麼一問明明就是在責怪我，而實際上是他走得太快了。

接了小樹回家，車上我悶悶不語，方南也沒有找話題聊天，倒是小樹呱呱說了很多，都是些學校的事情。

「我們今天的美術老師穿了一條很漂亮的裙子，我都好奇她冷不冷，想看她裙子下面有沒有多穿一條褲子。」小樹坐在後座，嘟起嘴吧說道。

「你真的看了？」我和方南異口同聲。

小樹搖搖頭，頗為惋惜，「她露出了小腿，應該沒穿吧。」

想像一下小樹掀開女老師的裙子，再用最天真的語氣問老師：「你有沒有穿褲子？」

然後女老師罵他是個小流︶氓。

「我問老師穿裙子冷不冷，她說不冷，還讓我摸摸裙子，很厚呢，怪不得不冷。」小樹繼續說着。

我暗暗為自己的想像感到慚愧，小孩子的心思哪裏有那麼變︶態。

「我就摸了裙子，還摸到她的腿，果然沒穿褲子。」

……

我一定是想多了，方南笑出聲來，「小樹，你太可愛了，改天帶我也去看看。」

「你去看看？」我用嚴厲的目光掃向他，「膽子最近是不是長肥了？」

「沒有，老婆大人！」方南立馬改口，「我有一個活潑漂亮的老婆，看什麼女老師。」

這還差不多，我冷哼一聲，表示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而生氣。

「等到我們生一個孩子，可以喊小樹哥哥了，到時候一家四個去遊玩。對了，你想要女孩子還是男孩子？」

「是男是女還能由你決定嗎？」我脫口而出，臉紅了一大半、

方南笑意滿滿，「還得由我們兩個人決定。」

他歡快的語氣讓我更加不想告訴他真實的情況，如果說我現在告訴他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他會選擇聽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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