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換個皇帝

第一章:換個皇帝

紫宸殿。

「啊!啊!啊!」趙頊發出宰豬般的嚎叫之聲。

凄慘的叫聲,順著三天不止的霏霏細雨,傳出了大內皇宮,似乎震動著整個大宋王朝,震動著上天。

伴隨著凄慘的叫聲,外面響起了春雷,春雨綿綿下得更大了。

殿前跪伏著四位執政大臣——尚書左僕射曾公亮、樞密使富弼、參知政事唐介、趙汴,還有同樣跪伏一旁的翰林學士王安石、御史司馬光。

這些人都開始惶恐不安起來,不知所措。

剛剛皇帝還拿著書卷往富弼臉上砸,怎麼轉眼卻抱頭嚎叫?

唯有內侍黃門李向安在扯著公鴨嗓子在喊著。

「御醫。御醫。快叫御醫。」

李向安一手拿著拂塵,張著雙臂,想扶起皇帝。

皇帝雙手抱頭,在地上不停地打滾,讓他無從下手。

不多時,幾名內侍殿頭匆忙跑進紫宸殿,一個背著藥箱的御醫跟在後面。

內侍殿頭拚命按住皇帝,御醫掏出一根銀針,朝皇帝的脖子上扎了一下,嚎叫聲戛然而止。

就在御醫鬆了一口氣,擦著一額頭的冷汗時,皇帝又開始口吐白沫,渾身抽搐起來。

「快抬聖上回福寧殿!」御醫惶恐不安地說道。

如果皇帝有什麼差錯,那他也只能等著押菜市場了。

皇帝被抬了下去,幾名大臣也跟在後面去了福寧殿。

福寧殿的大門緊閉著,幾名大臣在殿外守候,心裡開始著慌起來,特別是王安石。

皇帝趙頊,時年二十二歲,乃宋英宗趙曙之子。他面目清秀,眉宇間躍動著勃勃英氣。但一身襲明黃-色龍袍在身,倒略顯年輕皇帝的滿臉愁容與疲憊。

大宋真的進入了多事之秋嗎?前年(1067)正月,英宗駕崩,趙頊繼皇位,胸懷壯志,奮發圖強,「思除歷世之弊,務振非常之功」,立志革新,以期改變國家近三十年來的積貧積弱的局面。

經過兩年來勞心竭慮的準備,他決定今天對那些抵制和反對變法的中樞重臣進行最後一次說服。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啟用王安石為參知政事,厲行變法。

就在這君臣攤牌的重要時刻,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皇帝突然病倒,讓朝局更加混亂起來。

即使那些反對趙頊的大臣,也不得不為皇帝祈禱了。大宋六年兩次大喪,國庫空虛,已經折騰不起了。

太母娘娘和聖母娘娘都匆匆地趕了過來,後面還跟著昌王趙顥以及一班小黃門。

幾位大臣紛紛跪伏請安。

「朝政大事不可懈怠,幾位相公先下去吧!」

說完,不待回話,聖母娘娘便和太母娘娘、昌王走了進去。

昌王已經到了外出就藩的年紀了,但仍居住在內廷。不少大臣都為此事上書過,鬧出了不少事情。

為此,幾位大臣都不敢離開,心中忐忑不安,如果皇帝有什麼好歹,這昌王一旦篡位,那他們這些對趙頊有擁戴之功的大臣,便沒有好果子吃了。

進入福寧殿,御醫正在為趙頊扎針,向皇后滿臉淚水,卻不敢哭出聲來。

「官家如何?」聖母娘娘問道。

「聖上氣急攻心,又勞累過度,身體非常虛弱,若能細心調理,應無大礙。」御醫躬身說道。

看著皇帝趴在龍床上,背上扎滿了銀針,兩宮娘娘心裡都不是滋味。

「官家這個皇帝當得苦呀!」兩宮娘娘心裡都默念道。

「如果我當了皇帝,是不是也這樣?」昌王也在心裡默念著。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此趙頊已非彼趙頊。

真正的趙頊不知道哪裡去了,這個身體內裝載的靈魂已經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趙銳了。

趙銳,時年三十三歲。原本是孤兒,在兒童福利院長大。

二十歲畢業於武漢大學歷史系,后棄文從武,在其他同窗忙著考研的時候,他卻在學校入伍參軍了。

二十五歲,已經當上了班長的他被選撥進入了特種部隊。在軍中比武獲得多項榮譽,更以一身的硬氣功聞名部隊。

后在執行反恐、緝毒等多項任務中建立功勛,接連獲得提拔,成了最年輕的上校。

一三年,由他組隊對中緬邊境的黑三角地帶的毒梟進行打擊。不料,戰友叛敵,陷入包圍,飲彈身亡。

對國家絕對信仰的他,絕沒有想到戰友會叛敵,正在為自己的疏忽懊惱時,卻倒在了戰友的槍口下。

此時的趙銳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了。因為他的靈魂里還有趙頊的記憶、情感和理想。一個思維兼并了兩個記憶和情感,無論是誰都難免精神分裂而亡,意志堅強的他硬是挺了過來。

當在趙頊的記憶里得知自己已經是大宋皇帝時,趙銳心中一片恍然。穿越了?他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一個堅定的國家戰士。這樣荒謬的穿越,他始終是不相信的。

御醫將銀針一根根地撥出,向皇後為趙頊翻個轉身,蓋好被褥。聖母娘娘讓向皇后好好照顧官家,便吩咐眾人退出殿外,讓皇帝好好休息。

聖母娘娘出了殿門,看見外面的大臣不但沒走,還多了起來,連侍衛班直也站了整整兩排。

「怎麼?防政變嗎?」聖母娘娘心中不悅,卻不敢直言斥責。便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太母娘娘看著聖母娘娘遠去,也招呼昌王離開了。

眾大臣也沒有再理睬兩宮娘娘,而是把御醫圍了起來。

「幾位相公放心,聖上無事,調理個把月就能康復。只是以後不能讓聖上動氣了。」御醫拱手說完,便進了偏殿,隨時等待召喚。

「各歸本位吧!」曾公亮是宰相,隨即安排道。又看了王安石一眼,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眾人散去,福寧殿安靜了下來。

趙銳掙扎著坐了起來,借著趙頊的記憶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華麗的古代宮殿,只在參觀紫禁城的時候見過。檀香縈繞,讓人心曠神怡。再看看被褥,被套是一層網著絲綢的錦布,不知道裡面是不是棉花,非常柔軟。

「看來,只能做趙頊了。」趙銳嘆息一聲,又躺了下去。

兩世為人,不能再犯後世的錯誤了。以前是特種兵,犯了錯誤最多是犧牲了個人,完不成任務。可現在做皇帝了,如果再犯錯誤,那整個國家都將面臨危機。

趙銳,不,現在應該是趙頊。不斷反思著自己。

對國家的信仰,是意志所在,不管是後世的中國,還是現在的大宋朝。趙頊在琢磨著要做些什麼?怎麼安排?

北宋被金所滅,南宋被蒙古所滅,即將進入近代的中國開了倒車,導致中華文明衰弱。這幾乎是後世的共識。

一個強大中國的意志是不允許這些事情再現的!

滅亡總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原因是血性的泯滅!

血性泯滅,安逸腐化。一批以天下為己任的士大夫走向了前台,力圖革新振作。

然而,失敗的陰影讓他們如今又成了反對派。

那些中樞老臣,無不是國家柱石,但現實的殘酷,讓他們有心無力,只能竭盡所能,為這個即將倒坍的王朝修修補補。

中樞老臣並不是反對變法,而是不願激進,慶曆新政的失敗讓他們膽寒。

雖然現在,他們仍堅持「明黜陟、抑僥倖、精貢舉、擇官長、均公田、厚農桑、修武備、減徭役、覃恩信、重命令等」十項以整頓吏治為中心的改革主張,但是卻要緩慢得多,猶如烏龜漫步。

北宋到了今日,需要的是一陣狂風暴雨,以掃蕩往日陰霾。難怪趙頊會日益厭惡他們的保守!

趙頊翻出原來那個趙頊的回憶,不斷清理著思路。

在後世上大學的時候,他也曾寫過有關王安石變法的論文,指明王安石變法失敗的原因。但是卻沒有說怎麼樣才能成功。

事後諸葛,世人都能做。然而,真的身臨其境,卻深感無力。怎麼樣才能讓王安石變法取得成功呢?

讓你來做王安石,讓你來當宋神宗趙頊,你怎麼讓大宋強大起來呢?當回憶起後世那些指責「宋神宗打著變法的旗幟搞獨裁、王安石打著變法的旗幟搞搜刮」的評論時,趙頊心中苦笑。

為王安石的變法掃清道路,還是採用司馬光的策略緩緩前進?趙頊迷茫了。

王安石變法最終的失敗,司馬光廢除新法的果決,讓趙頊不敢輕信兩人。

「不能再犯後世的錯誤了!」趙頊在心裡不斷警告著自己。

可是,後世的評論鋪天蓋地,卻沒有人拿出改變宋朝的具體方略。趙頊自己也沒有辦法了。到底用誰?王安石?司馬光?還是蘇軾?

大宋國庫空虛,國家日益困頓,變法的聲音響徹朝野。這三人因為拿出了變法的具體措施而揚名天下。只是這三人的變法觀念相差很大。最得勢的是王安石,其次是司馬光,無法自立旗幟的蘇軾卻是終生不得兩人喜歡,顛沛流離。

從以前那個趙頊的記憶中找出了司馬光和蘇軾的變法策略,趙頊開始沉思起來。

即使是醜陋不堪的事物,也有其閃光的一面。堅持兩面性,堅持矛盾與統一,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思考的慣性。

「為今之計,莫若以拔賢俊,隨材受任,以舉百職,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以修庶政。選擇監司,澄清守令,以安百姓,屏絕浮費,沙汰飲食,以食倉庫。詢謀智慧,察驗武勇,以選將帥。申明階級,翦戮桀黠,以立軍法。料簡驍銳,罷去嬴老,以練士卒。全整犀利,變更苦窟,以精器械。復靈夏,取沙瓜,平幽薊,收蔚朔,無不可也。」

趙頊嘴裡念叨著司馬光的《上皇帝疏》,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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