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周一,戚波與王美娟都去上班了,小明與小玥也去了他們外公家,讓退休的外公照看。家裏面只留下了岳藏舟一個人,戚波還關照他要記得中午別在圖書館看書忘了時間,也要去小明外公那裏吃飯,岳藏舟答應了下來。在他們都走了之後,他就拿出了那個鐵盒子,把一千塊分成了三份。數出了兩百塊放在外面,又把三百元放在了一個信封中,夾在了書堆最上面的物理書里,還有的五百元仍然留在了鐵盒子中,把它放回了閣樓。

岳藏舟瞄了瞄窗外,八月裏頭陽光有些大了,去圖書館是有電風扇,可惜他要去的卻是另外一個地方,目標是還沒有改建成步行街的南京路。

他最先要做的就是乘車到九江路,先置辦一身行頭,不用太好就要乾淨整潔,總不能在與人正式談話的時候穿着自己這身領子角泛黃的衣服。並不是他講究,而是出門在外喜歡以貌取人的人不在少數,既然明知道換個皮相就能免去不少的麻煩,何樂而不為,難道真要學有些小說中穿的破破爛爛的然後專業打臉嗎?

在1988年南京路上的華聯商廈裝修開業后,湖北路到西藏中路這一段的時裝店就如雨後春筍一樣開了出來,這裏有許多從南邊批來的衣服,還有一些港島或者高麗進口的,高檔的東西也不少。

岳藏舟也沒有逛街的心思,直接進了一家店裏,這家專賣男裝。他眼光毒,所以對這個時代的審美持保留意見,只選了裁剪不錯的一件白襯衫與一條西褲,還有一雙牛皮皮鞋。「三件一起算,給個實在價格。」

老阿姨一看岳藏舟就眼睛一亮,要說面前的小夥子身上穿的不咋樣,就是這個汗衫的領口也有些泛黃了,應該有些年頭了,但是整個人往面前一站就很精神,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這都是好東西,從港島來的,阿姨算你便意,一口價一百塊。」

「五十。」岳藏舟毫不留情的砍掉了一半,直接就對老阿姨說,「這個牌子根本不是港島的。外頭的一般襯衫最多才買六七塊。西服我也不買外套,這條褲子最多也才十五塊。就算皮鞋的做工不錯也要不了七十吧。五十你也絕對賺了。東西是從代工廠出來的貼牌,不要以為用了英文字母就是港島來的。」

老阿姨沒想到眼前的小夥子這麼識貨,被砍價了她卻一點也不尷尬,「我看你識貨,那也不宰你。這樣吧你讓阿姨加五塊,大熱天阿姨做生意不容易啊。我們與外頭不一樣,大廠子製作的,花六十元,這個板式穿在你身上絕對值了!」

岳藏舟直接拿出了六十,要交給她之前頓了頓,「阿姨爽快,我也不磨蹭了。對了,我再加五塊錢問個事情,阿姨在一帶也人頭熟,邊上華僑商店那裏炒外匯的人認識伐?」

老阿姨看到多加的五塊錢,頓時笑了起來,開玩笑這年頭五塊錢買消息,也是值錢的,都能買兩斤豬肉了。「你想要哪個國家的,日幣要伐啦?」

「我要盧布,有熟人嗎?」

「老毛子的錢啊。」老阿姨想了想搖搖頭,「這個我不清楚,做這個相對少,好像有個老嚴吧。你從前面的山東中路穿過去,路口電線杆子下有個賣外煙的,三十齣頭的男人,他曉得的東西多,問問他吧。」

「謝謝了,阿姨姓什麼,下次我來買東西,還找你。」岳藏舟難得笑了問道。

老阿姨也難得碰到講價還講得這麼清楚的人,當然也是她不知道有個詞叫做讀臉,就說到,「我姓喬,大家都叫我喬阿姨,下次再來啊,我給你便宜。」

岳藏舟點點頭,付錢拿貨走了出去。

果然穿過了小路,就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了電線杆子下。先入眼的是一雙擦的發亮的皮鞋,從下向上掃視過去,他下半身穿着薄料子褲子,上面是夢特嬌的黑色短袖絲光上衣,一個三抄頭,鬢角兩邊與後面的頭髮都向上抄齊,胸口的口袋還插著一朵小黃花。

三十多歲的男人眼神有些飄忽,見到岳藏舟從那頭走了過來,像黃鱔一樣遊走到了他的身邊,「朋友,撒么事體,外匯券要伐,外煙要伐?」

「一包箭牌。」岳藏舟從口袋中拿出準備好的八塊。

男人看到岳藏舟知道是個老顧客了,青年人喜歡薄荷味的香煙,他習慣使然地目光掃視了四方看到沒有條.子,迅速從右邊的褲子口袋中掏出了一包箭牌,也不知道其他的東西藏在了哪裏,就塞到了岳藏舟手中,拿過了錢完成了這次交易。

「喬阿姨說你人頭熟,做盧布的老嚴是哪一位啊?」岳藏舟緊接着問。

男人要飄走的步子停了一些,聽到岳藏舟報出了喬阿姨的名頭,便猜測岳藏舟也是混圈子想出手外匯。這年頭他們這幫子人都是互通消息,相互介紹生意,有人指個人很正常,他就嘴角撇撇右邊,「戴眼鏡就是老嚴,他專門做老毛子的生意,是老手。」

「謝謝。」岳藏舟說完,男人已經飄走了。而岳藏舟多走了幾步來到了華聯商夏所在的南京路,這裏與剛才男人一樣裝扮的人有很多,都在來回的走動時物色可能的客源。

岳藏舟看清了那個老嚴,其實也不老,也才三十齣頭的樣子,帶着一副金邊眼鏡,讓他看上去比周邊的人要多了一絲斯文。把這個人的樣子記在了腦海中,岳藏舟就先離開了。

緊接着這幾天,岳藏舟都會在中午前後到華聯商廈,觀察這群人的蹤跡。他不是偏聽偏信的人,要自己觀察過才能確定老嚴怎麼樣。

在南京路上的這群人,就是滬海俗稱的打樁模子,通俗說就是黃牛。八十年代開始興起在南京路華聯商夏的門口。因為在華聯商廈裏頭的東西都是很新潮的好貨,但要僑匯券或者外匯券才能購買,市民們要想時尚一把用人民幣是不行的。所以周邊的人抓住了商機,開始在門口倒賣票券。後來外灘銀行與友誼商店門口也多起了這樣的打樁模子。

他們都差不多統一着裝,永遠都很乾凈清爽、一絲不苟。這身衣服多半都是在九江路上買的,與那裏的商店阿姨們關係也不錯。

岳藏舟買衣服的那家店,喬阿姨熟識一兩個打樁模子不足為奇。

這裏頭故事的前後細節,岳藏舟上輩子聽室友提過。原來賣外煙的人還算不上真正的打樁模子,但是後來86、87年前後打樁的人多了起來,生意難做了,就也開始賣起了這一塊。

岳藏舟在暗中觀察著,他們一般早上在沈大成或大壺春吃過早飯,九點上工到自己的位置上,開始觀察來往的人。如果看到目標客戶,就雙手插著口袋,飄似地走到你面前,壓低聲音開始問起生意來。而岳藏舟注視的老嚴則是在每天午飯之後都會去一家街角的咖啡廳,與其他幾個打樁模子喝茶聊天,直到下午三點左右再開工。至於他們晚上去哪裏,只是聽說會到國際飯店聽聽音樂茶座,但是岳藏舟五點前要回家,也就不知道具體的情況了。

這一周岳藏舟把着重觀察老嚴的時間定在了下午他去咖啡館的那段時間。岳藏舟每天也到那裏先找個位置點上一杯咖啡,等著午飯之後這群人過來喝咖啡聊天,他們的聲音不算吵鬧,但也不算輕。

九零年誰會每天去咖啡廳,又不是後來星某克遍地裝文青的時代。這個年頭出沒下午南京路咖啡廳最多的人就是打樁模子了,幾乎可以說一個角落就被包場了。岳藏舟在他們的身後,也把他們的談話聽了個清楚。老嚴算是這裏面比較說得上話的那種,大家有什麼問題也都問問他的意見。

幾天下來,老嚴也看到坐在不遠角落中的岳藏舟。小青年穿着很乾凈,與這個年頭的時髦倒是不一樣,不是穿着有些浮誇的喇叭牛仔褲,頭髮也理的清爽,直接是一個平頭,但就是這身簡單的白色襯衫與黑色西褲,卻不知為什麼給人一種特別的感覺。老嚴讀書少,當然了他們這一輩讀書都不多,想要形容一個人溫潤如玉卻說不出來。

「老嚴,你看什麼啊?」對過的小毛看到老嚴的有些糾結的表情,順着他的視線看了過去,被注視的岳藏舟好像沒事人一樣只是抬頭往他們這裏望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輕微的點了點頭,彷彿禮貌地打招呼一樣,卻又低頭看書了。

小毛與老嚴偷瞄被抓包了,但是他們臉皮厚只是頓了一頓,也回了一個有些誇張的笑容。小毛收回了眼神,低聲問,「你什麼時候認識這樣的人了,好像那個《上海灘》裏頭的許文強,不對,還是有些不一樣,這位更年輕。還是有些不貼切,多了一點什麼。」

老嚴卻那眼瞄到了岳藏舟在看的書,是俄文版的《契科夫小說集》,這本書他家裏也有,不過早就已經放在床底墊床腳了。他比小毛多吃了幾年鹽,就知道他說的岳藏舟身上多的東西是氣質,也許是書香氣才讓他顯得與眾不同。「好了,我們剛才不是在說辦護照的事情,你們那邊有人要去島國打工啊?」

「有門路的都想趁著年輕去看看。」兩人隨後聊起了自己的事情,也不再糾結岳藏舟的問題了。

岳藏舟這邊給老嚴留下一個印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他看着手中的俄文小說,這段時間也要抓緊點亮曾經掌握過的俄語技能。

**

回家的時候,岳藏舟已經換回了原來的衣服,在家門口與同校的錢青遇上了,這位也是住在隔壁樓的鄰居。

「呦!聽說你這回考砸了?」錢青的語氣明顯帶着優越感,還有一分不加掩飾的幸災樂禍。他與岳藏舟住的近,又是一屆的校友,以往在學校裏頭總是聽老師說隔壁班的岳藏舟定是能考上xx的,雖然這年頭不興年級排名,但是真·萬年老二的感覺實在是太氣人了。特別是回家后,他難得想要偷懶一下,就被老媽抓住指著窗戶對過的岳藏舟家說,你看人家第一名還在用功。

錢青家的窗戶與岳藏舟家的正好是對面,晚上拉了一層透光的小窗帘也能看出來有個人總是坐在書桌前看書的輪廓。鄰里之間也都拿他們比較,這次自己終於翻身了!

岳藏舟看着錢青,他記憶力很好,這位今年應該是進了南洋公學的計算機專業吧。多年後的同學聚會中已經看不出錢青的身材了,他開了一家相關的公司,也通過自己在港島與廣粵那邊拓展過業務。那時他的眼中倒再也看不見如今的直言譏諷,只剩下了世故圓滑。

這是重生后見到的一位老熟人,岳藏舟並沒有因為錢青不算友好的問題而生氣,反而為了這份直接而笑了出來,「我也聽說你考的不錯,恭喜了,選了計算機系,眼光不錯啊!」

錢青卡殼了,好像被毫不在意地恭喜與誇獎了。這是犯規,和他設定的劇本不一樣啊!說好的啪啪啪打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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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界男神[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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