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像里的珍珠

玉像里的珍珠

他不相信玉像的碎裂會真的是什麼先祖皇帝的預兆,倘若先祖皇帝真的有本事,可以在死後這麼多年,都庇佑著蒙正,那為什麼在先前蒙正快要亡國的時候,他卻連一絲提示都不曾給過他這個子孫後代?

這件事,想來必定是人為,看茹先生現在這樣子,十有八九他也是知情之人。可能夠這樣做的,除了甄后,他想不出還會是誰的主意。茹先生為人雖然刻板了些,對蒙正,對他這個一手教出來的皇帝,卻是忠心耿耿,他絕不可能同甄后勾結在一起。

那麼今天這事……究竟是在唱的哪一出?皇上眉心微微一擰,心下竟是萬分也想不通。

就在這時,那小太監已經上前,將那碎裂的人像之中,發現的一塊異樣的玉石碎塊給拿了過來,「先生您瞧,這像是一顆珠子嵌在了裡面,像是顆珍珠呢。」

小太監拿來的,是一塊碎裂的人像,看那形狀,是貼近心口的位置,玉塊裡頭牢牢地鑲嵌著一顆瑩白的珍珠,這珍珠就像是原本就生長在這玉石人像之中的一般。茹先生費了些力氣,才將珍珠從玉石上頭取了下來,托在手裡,眯著眼睛仔細地看了起來。

「這珠子……」一旁的林嬤嬤倒吸了一口冷氣,「奴婢認得這珠子,這珍珠不正是太後娘娘先前賞賜給安王妃的么?」

「讓哀家瞧瞧。」太后聞言,緊擰了一雙眉,命林嬤嬤從茹先生的手中取來那珍珠,頓時也是一個愣怔,「這的確是哀家賞賜給安王妃的,那項圈上頭的珍珠,怎麼會跑到這先祖皇帝的人像裡頭!?難道說——」

太后那未說完的話,卻令在場的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安王妃帶著的珍珠,卻神奇地出現在了先祖皇帝的人像當中,這預示著的,豈不是就在說,安王妃百里秋水,就是茹先生先前卜算出的災星么?!

那珍珠瑩白溫潤,上頭被能工巧匠雕刻出了吉祥的蓮花紋路,雖然只是尋常大小,可那上頭精雕細琢的工藝,卻不是能夠模仿得來的。因此,若是有人要說,是誰拿了差不多大小的珍珠,仿製了來動手腳,那是絲毫可信度也沒有。

林嬤嬤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這……太後娘娘,當時福貴人早產,母子雙亡的時候,安王妃她不是也在么?先前安王妃手中的香又斷掉了,這先祖皇帝的玉像裡面又有這樣一顆珠子,是不是……這就是先祖皇帝的暗示,說安王妃就是那災星?」

「一派胡言!」不等其他人開口,梅妃便已經沉下臉來呵斥了一句,她目光微冷,盯著林嬤嬤,「如果林嬤嬤這樣想的話,當日福貴人母子雙亡,本宮也在,林嬤嬤是不是也要將本宮當成災星?林嬤嬤也是宮裡的老人了,說話如此不知深淺,難道就不怕給太后她老人家臉上抹黑嗎?!」

「梅妃娘娘別惱,是奴婢多嘴,是奴婢想多了。」林嬤嬤見梅妃當真動了怒,趕緊賠笑道。

林嬤嬤即便只是個奴婢,也是太後身邊的老人,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梅妃這樣訓斥了,太后的臉上難免有些不好看,「哀家倒是覺得,林嬤嬤說的話很是可信。這要是算起來,今年的冰災,的確是蒙正歷史上許多年都不曾出現過的,今年這安王妃一出現,冰災便就跟著來了。這先祖皇帝給出的珍珠,不也正是在明顯提醒,這災星就是安王妃嗎?」

太后的目光當中已經有了幾分寒意,看向百里秋水的時候,再也不見先前的慈祥面容,反倒是像是在一個,不得不儘快出去的大麻煩。

甄后則收斂了往日凡事都要插一腳的性子,始終都只是一副旁觀者的姿態,閉口不提任何,只是靜默地在一旁看著。皇上則是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那珠子,開了口,「將天災推給一個女子,母后不覺得太過莽撞了么?按照母后的心思,倘若除掉了安王妃,可天災仍舊沒有得到緩解,那豈不是錯殺?」

「哀家並沒有要將安王妃置於死地的打算,可現在皇上你也看到了,證據確鑿,這好端端的珠子,倘若不是天意,又怎麼會出現在突然炸裂的先祖皇帝的等身玉像里?有些事,哀家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只是哀家也不忍心將安王妃說殺就殺,可她既然是災星,那蒙正也就容不得她。」

太后搖搖頭,堅決的態度當中,又帶了一絲像是發自內心的慈悲一般,可實際上,太后的心裡卻早已經有了打算。她很清楚,倘若她借著災星這一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將百里秋水給處以極刑,想必會勾起皇上關於董素馨的回憶。因此,她便打算將她遠遠地流放出去,至於在流放的途中,她是不是會遭遇什麼意外,那可就與她這個慈悲的太后無關了。

「太後娘娘。」百里秋水走上前,目光淡然地掃過那珍珠,「只憑一個珠子,太后您就認定這是秋水的,會不會太過武斷了些?這珍珠在蒙正,可並不是什麼珍稀之物。」

「哀家當然也不願意相信,可你們也都看的仔細,這珍珠只是普通的珍珠,上面雕刻的工藝,卻並非一般的工藝。這是哀家年少時,哀家的父親特意為哀家請來了一名異域的能工巧匠,讓他在府里為哀家雕刻了無數珍珠。除了那位工匠,世間再也沒有其他人會懂得這門技藝。凡是像這樣的珍珠,都必定是哀家的東西。」

「哀家自己的東西,哀家怎麼會認不得?哀家一眼就能認得出來,這就是那已經去世的工匠,他獨有的雕刻技法。而且所有同珍珠有關的首飾,哀家都倍加珍惜,除了你,從未送過其他任何一個人。這珍珠出現在這裡,先祖皇帝暗示的人不是你,難道還會是別人嗎?」

百里秋水望著那珍珠,左看右看了幾眼,面對太后那近乎咄咄逼人的言辭,面上竟是半分變化也沒有,只是平靜地搖頭道:「可臣妾覺得,這珍珠並不是臣妾所戴項圈上的。」

「你說不是便不是了么?」太后輕一揚手,「也罷,只憑哀家的三言兩語,倒也的確算不得證據。你那項圈上,哀家記得清清楚楚,總共三百零六顆珍珠。這珍珠究竟是不是你的,只要把這上頭的數目給數一下,不就清清楚楚了么?」

百里秋水聞言,順從地摘下了脖子上的項圈,「這是太后您賞賜給臣妾的,按照常理來說,並不該對其胡亂拆卸,以免造成損毀。可今日既然是您這樣說,那臣妾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也只能這樣做了。」

茹先生給身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對方立即心領神會,畢恭畢敬地接過了百里秋水摘下的那項圈,一旁的宮婢也趕緊取出了一隻備用的香爐,好讓小太監把摘下的珍珠放在裡頭。小太監細細地用工具將珍珠一顆顆取下,每往香爐裡面放一顆,旁邊的人便默默在心中記下一筆。

被取下的珍珠越來越多,漸漸鋪滿了那偌大香爐的底部,當最後一顆珍珠落入香爐當中,發出了溫潤的一聲撞擊聲時,太后的臉色在瞬間也變成珍珠一般的白。被取下來的珍珠,不多不少,正好是三百零六顆。

「這絕不可能!」太后沉聲道,「哀家絕不會看錯!安王妃,是不是你自己私下換過了珠子?這三百零六顆珍珠,上面的圖案每一個都是不同的,你必定是悄悄用了別的,替換下了蓮花的那顆!林嬤嬤,給哀家找,將那蓮花圖案的找出來,讓哀家看看,究竟是不是被人來了個偷龍轉鳳!」

「是,太后!」林嬤嬤跟著太后這麼多年,對於太后的這些首飾也算得上是如數家珍了,很快,她便從那一堆珍珠裡頭找出了帶有蓮花圖案的一顆,剛一挑出來,臉色便有些不對勁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支支吾吾道,「太後娘娘,這珍珠……奴婢瞧著是真的。」

「怎麼可能?!」太后眉峰狠狠一抖,先前她命令去送薑茶的丫鬟,在倒茶的時候,要假裝不小心把茶水潑到百里秋水的衣裳上頭,再以此為借口,領她去整理衣服的時候,好瞧瞧從她的項圈上偷下一顆珍珠,回來交給她,再由她,藏進這先祖皇帝的等身人像裡頭。

這先祖皇帝的等身人像,也並不是什麼破壞不得的聖物,而是當年,在蒙正眼看就要一蹶不振的時候,太后沒了主意,只能出此下策,暗中命工匠製造了這樣一尊玉像,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將其深埋土中,再裝作不經意,「發現」了這尊玉像。

事後,太后將所有知道秘密的人,統統都在暗中處決掉了,唯獨只留下了自己的親信林嬤嬤。因此,也就沒有人知道這玉像真正的來歷是什麼,蒙正從上而下,都對這玉像是祖宗顯靈一事深信不疑。

因此太后,才會想到要利用這尊玉像,可她竟沒想到,那宮婢悄悄給自己送來的珍珠,怎麼竟會變成了其他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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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尖上的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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