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出征的好時節,寒冷,大風雪,為了不讓北戎軍提前發現,休憩時禁止生火燃煙。這意味著士兵們只能以冷硬的乾糧果腹,並且沒有熱水供應。

就這麼一直往北行軍,氣溫越發底下。

在這廣袤無垠的平原上一眼望去,大軍彷彿像緩慢挪動的蟻群。在平原上延伸出一條長長的黑線。

但是,相對的,北戎軍也覺得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廣澤方面不可能派兵北征。

半個月後,鄔琅所率領的先頭部隊終於抵達木松城外一里的地方,安營紮寨。破陣營立馬在附近設置馬障、路障。搭建輪值的哨塔。

大軍在此等待兩天後,薛棠的攻城機車和投石機也悉數到達。

又花了一天的時間慢慢向前推進。

日暮漸落,鄔琅騎在馬上用千里鏡甚至能看到從木松城中飄起的炊煙。伸出手臂,完成直角,橫在身側。在他身後密密麻麻排列成陣的士兵立馬動了起來,如潮水一般像兩側退後,讓出一條寬闊的直道。巨大的攻城車和投石機被推到了前方。

他輕輕閉上眼睛,心道,不知楊記川此時已到達何處,印河鎮是否拿下?

嗚嗚的風聲掠過耳畔,是歡樂,還是哀歌?

待到天光已暗,木松城已近在眼前,偌大城池正進入全天當中守備最為放鬆的時刻。鄔琅突然一聲令下,讓投石車發動攻擊。

無數巨石流星一般帶著令人心悸的破空聲,飛躍高大的城牆往木松城內砸去。

如此遠的距離,鄔琅彷彿能聽到屋舍被突如其來的巨石壓塌的聲響,還有人們在慌亂之中下意識發出的尖叫。

「繼續進攻,不要停。破陣營上,務必在北戎軍隊反應過來之前推平他們所有路障。」

「是,領都統指令!」

宋松一身玄甲,領著一隊士兵飛快奔出。

四輛巍峨攻城車彷彿四座大山一般安安穩穩地佇立在大軍四個角。

我方勢頭看起來十分高昂。但是鄔琅知道,北戎軍不會讓他們在此囂張太長時間。即便換來的主帥再沒有經驗,這也是一座習慣了打仗的城市。

果然,在破陣營士兵只將木松城外一半的路障破壞掉后,木松城門打開,一隊又一隊的騎兵洪水一般湧出。

「先鋒營!」

「有!」

「盾兵列陣,讓我們好好招待招待客人。」

只聽得一陣轟轟的響聲,無數玄甲士兵上前,猛然一字排開足有一人半高的盾牆,並飛速向兩邊延伸。

「往前推,弓箭手全力射擊遊騎兵中的射手,掩護破陣營回來。」

越發昏暗的夜色中,漆黑如鬼的盾牆一步一步向前推進,橫掃一切。

北戎騎兵速度奇快,眨眼間便已奔出千米外。好在破陣營的士兵大多穿著輕甲,平日里也是重點訓練敏捷,是以,逃竄速度非同尋常。還未等北戎騎兵團接近便洗漱回到盾牆的保護層內,融入兵陣中。

鄔琅視線透過盾牆狹窄的縫隙可以看到越來越大的人影,還有因為劇烈的馬踏聲以及四散的煙塵而產生的地動山搖的視覺錯覺。

「刀兵準備!五、四、三、二、一,起!」

隨著鄔琅的一聲令下,兩人為一組的刀兵一人為跳板,一人再起跳,接力而起,瞬間越過盾牆飛躍只空中,鋥亮的長刀朝著已經近在眼前的北戎騎兵奮力砍下。北戎騎兵萬沒想到對方居然會從掩護體上跳出來,因為夜色緣故視野極小,再加之驚詫之下沒來得及勒馬躲避,使得無數刀光落下后,率先奔襲過來的北戎士兵已經死傷大半,其餘的也很快被殲滅。

盾牆隨即移開口子,刀兵們還未等對方反應過來便迅速退入牆內。

鄔琅掃了一群退回來的刀兵數量,默默點頭,只有幾個傷亡,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畢竟這是盾兵和刀兵第一次在真正的戰場上配合攻擊。

然而對於北戎騎兵來說,這個初次交鋒卻令他們相當難受。以往每一次正面對沖,這些大商士兵哪個不是輕而易舉地被他們斬於馬下,就算一些高級士兵甲胄精良,也不過是三刀四刀的問題。但是現在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士兵和以前的老對手根本不一樣。一堆黑乎乎的盾牌擋在前方,他們的精鐵刀居然一擊不破,盾牌背後的士兵也不過是輕晃一下而已,根本毫無損傷。更別說那些藏在盾牌背後的軍隊了。

更恥辱的是,突然從盾牆內飛出的持刀士兵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的第一波騎兵滅殺,待他們正想殺光這些刀兵為兄弟們報仇時,這些刀兵居然退回了盾牆內!

身為士兵難道不應該勇往直前嗎!這群大商士兵居然就這麼躲進烏龜殼裡!

更無恥的是,他們還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這招!有時候是□□從盾牆中刺出,有時又是突然敞開盾牆,放出無數箭雨讓騎兵根本無法上前。

又來又來!

還來?!

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北戎騎兵有些不安地在距離盾牆幾丈處盤旋不前,企圖從盾牆邊界處繞到軍陣背後的零星騎兵也被群起攻之,迅速殲滅。

大商軍隊罕見的在和北戎騎兵正面相抗時取得上風。雙方雖各有傷亡,但相較起以往總是以十換對方一的大商邊防軍,這明顯是一個太大的進步!

更重要的是,打得北戎軍憋屈到姥姥家了。騎兵想沖沖不進來,想繞,盾牆防護線太長繞不過,唯一能派上用場的弓騎兵數量卻不多,並且對方也有射程足夠遠的弓箭手。這樣算下來,北戎這邊因為根本沒準備好如何對付大商的新型兵種而死傷劇增。

這樣下去,士兵焦躁鬱悶,時間長了士氣必然下降。

這個時候,若是對方指揮官稍微有點腦子就該鳴金收兵,而不是繼續打下去,讓士兵無辜折損。當然,鄔琅巴不得對面守軍都是豬,這樣自己打的時候也不用多廢心機。

忽然,鄔琅接到神機營傳來的口訊,這一次攜帶的兩車投石機彈藥已經全部用完!

鄔琅立刻打出旗語,吹起收兵號角。

「撤!弓箭手掩護!」

憋了一口氣還想著好好收拾對方的北戎騎兵便看到對方盾牆突然快速往後退。差點沒氣吐血,還沒打夠呢,從來只有他們北戎騎兵能遛人,能搞游擊戰!你們大商算個鳥蛋啊!

騎兵小隊長們紛紛急紅了眼,召喚部下就要追上去痛打對方一番。不料從木松城城牆上傳來回軍的號角,愣是讓他們生生咽下那些憋屈,調轉馬頭回城去。

大商大軍快馬加鞭撤退回營地,跑到半路發現北戎軍隊根本沒有追上來,鄔琅甚至讓盾兵收盾加快奔襲速度。

夜已深,大軍終於回到營地。重重關卡開啟繼而合上。神經一直無比緊繃的士兵們終於卸下一口氣。

鄔琅指揮各營進行戰後清點,傷亡最重的還是刀兵,盾兵反而大多數都是輕傷,並沒有危機性命。刀兵多死於出牆后和北戎騎兵的正面對砍,以及弓騎兵的弓箭。這些都是戰前可以模擬出的結果。從數量來看,這一次進攻委實太成功不過。雖然打得不夠激情不夠驍勇,但是終於壓住了北戎騎兵囂張的勢頭。不止是初戰便嘗甜頭的玄甲軍們高興,一直在後方操縱投石機的神機營也覺得大大出了一口惡氣。那兩車投石機彈藥全部用光,幾十顆巨石足夠讓木松城喝一壺了。

這麼多年來,在兵種壓制下,廣澤還能和木松打得不相上下,除了人多能夠一直補兵,精良的甲胄和超出北戎不是一星半點的機械工藝也是不能被忽略的功臣。

但是,鄔琅很冷靜。這一次突襲大獲全勝,是因為他們完全佔據了奇這個字。

突然出現在木松城下,北戎軍隊倉促迎戰。第一次出現在對方面前的重甲盾兵,因為理論上克制輕騎兵,再加上北戎騎兵沒有對戰經驗,所以在實戰上被克個半死。更為重要的是,他們的主帥沒有出現。

鄔琅很仔細觀察過戰場,在一群北戎騎兵里,最高不過是校尉級別,更別說澹臺明親自上陣。

有主帥和沒主帥指揮完全就是兩個概念。

而明日再發起進攻,北戎方面一定會做好被襲擊的準備,就算還沒有想去應對盾兵的方法,也不會被打得這麼不知所措了。

重新整裝休憩后,第二日正午,鄔琅堂而皇之的領著大軍再度前往木松城外。這一次,木松城果然已經嚴陣以待,城外排滿了步兵和騎兵軍隊。從他們後方慢慢駛來一個人影,座下黑馬皮毛油亮,堪是名駒。而馬上的人穿著北戎將領服飾,一頭亞麻色的長發編成一條又一條的辮子,國字臉,眉目剛毅,身材魁梧。一雙狼目滿是殺氣。

此人駕馬從北戎軍隊中駛出,停在最前方,從腰間抽出彎刀,直指鄔琅,大吼一聲:「吾乃北戎奔狼將軍阿木汗,敵將還不速速報上名來!」

阿木汗分貝十分震撼,鄔琅耳朵一痛,幾乎要感覺到那震蕩過來的聲波,他皺起眉,仔細了起來。

奔狼將軍阿木汗,原主將湯連|城手下最為勇猛的前鋒將軍。生有神力,力大無窮,殺人如麻。可以說是一個頗為難對付的人。現在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鄔琅旋即勒馬上前,陌刀出鞘,朗聲道:「廣澤軍玄甲營都統,鄔琅。」在他後方,玄甲黑旗、天策血旗一黑一紅兩面旗幟在寒風中烈烈作響。

阿木汗端詳了下鄔琅的臉,突然哈哈大笑:「我道是誰鼓搗出一些旁門左道,楊記川懼我北戎,不敢親自領兵,只好派出你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頂上烏龜殼跑來前線嗎。」

鄔琅挑眉:「我郎騎將軍鎮守廣澤門戶,天命昭昭,免得小人卑鄙,偷我家國。閣下如此高興,可是見昨日飛入城中的巨石好用來做屋瓦?我大商良工巧匠無數,若將軍屈膝而求,借你幾人也無妨。」

阿木汗眉目一冷,說道:「小子休得討那嘴上便宜。」

鄔琅強勢回應:「那就手底下見真章!」說罷,策馬朝阿木汗奔去。阿木汗又豈是鼠輩,揚起手中修長彎刀,啊啊大叫向著鄔琅殺過去。

彎刀和陌刀鏗鏘撞擊在一起,刀鋒划拉出令人牙酸戰慄的聲響來。鄔琅猛地一腳踹在阿木汗的坐騎,居然一擊之下便將對方連人帶馬踹倒,阿木汗眼疾手快,在馬匹帶著他倒下之前便飛身而出。鄔琅大笑一聲,同樣跳下馬來,抽出背後黑盾朝那黑馬擲出,那馬兒本想再度起身,不料盾牌重重擊來,衝擊之大令其頓時口吐白沫,轟然倒塌,再無法起身。阿木汗睜目欲裂,再看向鄔琅時,眼中恨意如冬火。

「小兒,償我愛馬命來!」

「老匹夫,今日我不但要殺你的馬,更要你的命!」

「哈哈哈哈哈,我要看看你能張狂到幾時。」

兩人你來我往隨即展開了搏殺,阿木汗勝在經驗豐富,刀式沒有任何花架子,刀刀都是最簡單,最乾淨利落的殺人法子。鄔琅就不用了,他的卷雪刀法每一招每一式都必須做滿動作,看起來即兇狠又賞心悅目。但比起阿木汗來,破綻委實有點多。但是鄔琅要比阿木汗機靈,他知道自己的短處,懂得如何為自己製造最大的輸出機會。而且很不巧的是,阿木汗最引起為豪的巨力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擊。

這一身鎧甲和武器,穿在鄔琅身上輕如薄甲,可別人若想拿起那最小的手甲也非得用上好幾個人一起使出吃奶的勁才能勉強拾起。破殺刀和千城盾自然不必說。除了鄔琅,根本沒有誰可以單獨拿起。利用這種機制,就算鄔琅本身揮刀無法砍出比阿木汗更強的力道,但對於阿木汗來說,那把壓在他彎刀上的長刀重量幾乎像一座小山。再強悍的*,也抵擋不住這樣重量級的攻勢。更何況,鄔琅刀法詭異,招式繁多,令人應接不暇。等阿木汗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想要在他身上割出傷口時,卻往往又被那面該死的盾牌擋住。

眾人只見阿木汗在鄔琅的兇猛攻勢在節節敗退,握緊彎刀的雙手也蹦出鮮血,淋淋落下。

阿木汗幾乎要咬碎牙齒,他不懂面前這個根本不算強壯的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阿木汗心中一口氣憋住,頭上忽然結結實實遭到盾牌的重擊,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暈暈乎乎下只看到一抹刀鋒白光從天落下,他下意識卧地狼狽一滾,只聽到耳旁地面被劈出一道裂縫的驚悚聲響。

阿木汗再也不敢小瞧這個黑甲男人了,他背過身去就要逃回北戎軍陣中,不然他真的會死!

位於最前方的北戎騎兵見阿木汗倉皇回逃,登時踏馬向前就要援救。玄甲軍怎麼可能讓鄔琅一人深陷敵陣,飛羽營立即指揮弓箭手朝趕過來的騎兵放箭。

馬兒的嘶鳴響徹著。

「想跑?做夢!」

鄔琅飛起黑盾,盾牌帶著呼嘯的風如離弦的箭朝阿木汗射去。只聽得咚一身巨響,阿木汗栽倒在地,距離鄔琅不過十尺距離。盾牌滴溜溜飛回鄔琅手中,而阿木汗倒在地上大口吐出鮮血,掙扎不過幾息便徹底沒了動靜。

全場靜默,巍巍然數十萬軍隊彙集此地,卻無一人敢在這個時候發出一個聲響。

「我說過了,今日不但要殺你的馬,更要你的命。」

「我郎騎將軍頂天立地,豈是爾等蠻夷可口誅議論?」

鄔琅冷然上前,一腳踩住阿木汗的背,陌刀利落揮過,阿木汗立即人頭落地。

「下一次,我要澹臺明的首級!」

森然玄甲軍此時忽然爆發出響徹天地的歡呼聲。

「玄蒼!玄蒼!玄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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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雲[劍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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