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紛擾事

第8章 紛擾事

天色漸晚。山邊的雲朵如同打翻了的硯台,烏壓壓的一片,顯得整個青城山都陰沉了許多。

一個身著黃-色印花紗長裙的圓臉少女正對著一個略微偏瘦一點的綠衣少女嘰嘰喳喳:「柳眉,你今天怎麼沒去後山,我表哥莫不是白等了?還有今天你要住在這裡嗎?可是條件很差呀。根本就沒有家裡舒服。我住了一天就不住了。你不知道,有些鄉下的丫頭連澡都不洗,哎呀,真是……」彷彿臭不可聞似的,黃衣少女忍不住用手在鼻前揮了揮。

柳眉早就習慣了張巧巧的啰嗦,也不在意她說什麼,朝著先生安排的住址走去。原本想著住進來就可以避開金元寶。誰知,金元寶的小廝六子又提著幾斤豆腐在門口等。終於把六子打發走,時間也晚了。

但想到他可能白白在山中等候半天,柳眉就些煩心。說實話,柳眉感謝金元寶每日去買豆腐。單憑金元寶買的豆腐就夠全家一天開銷了。但也並不意味著柳眉要答應金元寶什麼。不說柳眉現在有了意中人,二人也算兩廂情悅。就是沒有,柳眉也不會考慮金元寶。

金元寶這個人,說是個紈絝公子吧,偏偏心中存有一些赤子之心。或許會帶著小廝耀武揚威一番,但真正的壞事也不會做。這也是柳眉一直任由金元寶往自家豆腐坊跑的緣由。但聽說金元寶的一個通房自殺未成后,柳眉就改變主意了。她不想背上一個不好的名聲。

其實,如果碰上一個看得到金元寶的好,並懂得珍惜的人,那麼一定可以過上一個衣食無憂,舒心平靜地生活。可惜,那不是自己的追求。

柳眉的目光越過山峰,望向京城所在的方向。總有一天,自己也要和那個人一樣,高高在上。

又想起金元寶自己或派六子每日買了豆腐還要提到門口讓自己看一眼,或者乾脆又讓自己提回去的事,柳眉就十分無奈。真不知哪個人給出了這麼一個拙劣的主意。沒有打動自己,倒是打動了自己的母親柳氏。

柳母,就像生怕閨女嫁不出去一樣,專盯著金元寶的錢袋子了,還私下勸說自己,要不先定下來,錯過這村沒這店了。柳眉不高興了,當下就諷刺整日當牛做馬乾活還不夠,非要賣了閨女才行,只有兒子是親的,閨女是後娘養的不成。直堵得柳母一個倒仰。這不,借著這次生氣,柳眉就決定搬回學堂了。自己又不是沒住過宿舍。柳眉心裡想到。

唉,自己遇上金元寶,真是,柳眉在心中搖了搖頭,不知是孽緣還是桃花劫。

青城鎮原來有四個大戶,金、季、蘇、白。隨著時間變化,有些新興的家族崛起,這四家的地位也略有變化。而金家,聽說祖上是京城人,避禍居於此地。到了新朝,金家其實已經沒落了。到了如今的家主金福來這輩兒,家中財產已所剩無幾。所幸,金福來本就是胸無大志,平庸之人,仗著祖上餘蔭,娶了一妻一妾,日子過得倒也快活。更年少之時,認得幾個字后,偏愛以讀書人自居。在外行走,最喜人稱一聲金員外,似乎這樣,就是有身份的人了。因金福來出手洒脫,一圈子朋友倒也恭維得很。縱使平頭百姓見了,因不知底細,也恭敬地叫聲金員外。這金元寶就是金員外的獨子。

原來,金員外人到四十,仍無子嗣。老妻楊氏四處求神拜佛,之後又五年,才老蚌生珠,孕下一子,便是金元寶。金員外自然喜不自禁,把兒子寵到了天上,因而也把兒子養得白白胖胖,蠢笨如豬。金員外還又不自覺,甚以為是多福之人。

金家子嗣不旺,金元寶一過十三,楊氏便托媒人來說親,說來說去,不是楊氏不中意,就是兒子不滿意,總成不了好事。這一拖便又拖了兩年,金元寶到了十五。

許是緣分到了。一日,金元寶與眾年輕子弟去出城遊玩。路上途徑柳家屯。說起柳家屯,倒也和金家有些關聯。金福來祖父還在時,就在周圍村子買了許多田地。到金福來這一代,雖減少了一些。但像柳家屯、楊家莊這些鄰近的村子還留著不少。只因金元寶不喜經濟之事,對鄉下事務也嗤之以鼻,所以對柳家屯並不熟悉。

事情就發生了柳家屯村口,柳家豆腐坊。

話說柳老五不虧是做豆腐的,養的閨女柳眉,如同一朵花似的,細白皮膚瓜子臉,一雙烏溜溜的杏兒眼,瞪人一眼如同含嗔帶俏,很得了一個「豆腐西施」的稱號。等柳眉模樣張開了,來豆腐坊買豆腐的人似乎也一下子多了起來。

有大夥子愛俏的,也有婦人藉機相看的,當然柳家豆腐也是十分地道的。時間久了,柳家一直死死咬住了嘴,也不放個話,難免有一些難聽話傳出來,比如待價而沽之類的。所以,等柳母對著金家的條件動了心,柳眉就十分不客氣的拒絕了。

那天,金元寶一行人走到柳家豆腐坊時,正要遇上柳眉麻利地招呼客人。金家寶不知怎的,一下子就看對了眼,只覺得眼前的花布衫姑娘怎麼看怎麼好看,聲音怎麼聽怎麼好聽,清清脆脆的,如同泉水叮咚,一下子落在了心坎里。

金元寶也不說上山了,圍著姑娘問東問西直打轉。柳眉給了好幾個白眼,也被金元寶當成了媚眼。為了表達誠意,金家寶當天就要把豆腐坊的生意包圓了。讓柳眉姑娘好罵一頓,說自家是做生意的,要的就是細水長流,不是你大手一揮就成的,買完了今天的,難道還能買晚明天的,後天的?

金家寶早就迷了眼,只記得柳眉說什麼細水長流,於是開始了每天買豆腐的行為。等柳眉進了女子學院,也緊緊跟著進了青城書院。

不說柳眉心煩,金福來和妻子楊氏最近也很煩。兒子每天都要提回幾斤豆腐,家裡連狗聞到味兒都要跑遠了。

買豆腐就買豆腐吧,金家有這個錢買。關鍵,前幾天金元寶把通房也打出去了。這個通房還是從小伺候金元寶的,比金元寶大三歲。聽說要被趕走,那通房二話不說就要投椽上吊。好歹讓眾丫鬟七手八腳給拉下來了。這不,現在還在小院住著養傷呢。

金楊氏仔細問了緣由。原來柳眉說了,自己要一生一世一雙人,就是嫁個糙漢子,也好過嫁個有小妾的。這是柳眉的願望,又何嘗不是推托之詞。

但是,金元寶沒聽懂啊,並且信以為真地認為,只要自己保證以後只有柳眉一個,柳眉就同意嫁給自己了。所以,金元寶回去就把那個通房打了一頓,趕出去了。

金楊氏聽了,氣得心口直發疼。這還了得,還沒嫁進來就把兒子給把持住了,以後這個家還不知姓金姓柳呢。

本來金楊氏就不同意兒子娶個小戶女。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兒子真喜歡,等娶了親,把柳姑娘納進來也行。誰知,兒子就如同迷了心竅,死活不同意。

金楊氏只好請了媒人去說親。媒人拿了厚禮,想著怎麼也能辦好這件事。男家有財,女家有貌,可不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誰知,高興著走,敗興著回。柳眉以年齡小,不到十八不出嫁這套理由把媒婆堵了回來。

金楊氏沒轍,總不能強娶吧。金家雖說也是一方大戶了,但這樣欺民霸世的事情還真沒做過。於是,任由兒子胡鬧去。等新鮮勁下去了,也就沒事了。

誰知又鬧出趕殺通房一事兒,金福來一氣之下就把金元寶關在家裡了,連書院也沒讓去。金福來早就想好了,兒子和自己一樣,本就沒讀書的命。家裡有田有錢,足夠金元寶做個富家翁了。

本來想著沒兒子,就乾脆把家財散進,為下輩子積德,金元寶可謂是二老的意外之喜了。金福來也就對兒子沒了要求,只求平平安安。至於科舉那種費力的活兒,即使金員外再喜讀書人,真讓自己去考,那是萬萬不能的,放到兒子身上也是萬萬不能的。

就這樣,事情又絞住了。看著兒子茶不思飯不想,臉蛋眼看著瘦下去了,金楊氏心疼啊,於是又把兒子放出去了。金福來乾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兒女都是債啊。本想做個悠閑度日的富家翁,但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

不說夜裡多少人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一次住在這麼漂亮的房子里,睡著精緻小巧的單人木床,牛春花只覺得好。做夢都夢見自己意氣風發地回到村裡,迎著眾人羨慕的目光,給家裡蓋了和學堂一樣的閣樓,又嫁了一個俊俏的如意郎君。紅燭跳躍,「啪」的一聲,爆出一個燈花。稱心如意秤桿一點點伸到綉著鴛鴦的紅蓋頭下……

「咚,咚,咚……」一聲聲渾厚的晨鐘伴著躍出雲層的太陽響起。

牛春花翻坐起來,想起夢中,只覺得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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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婦伴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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