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暗涌

40 暗涌

眾人趕至柴房裡,見小頭目的屍體平放在地,蒙著一層白布,下頭滲出斑斑血跡。

韓錚皺了皺眉,走過去驗明正身。他半蹲下來,將白布掀開一角,只朝里望了一眼,就不忍再看,臉色更加鐵青。其餘人站得遠,雖沒有親眼瞧見,但看韓錚神情變化,就曉得死狀多麼可怖。

負責看守柴房的寨兵六神無主,結巴道:「我中午送飯來,看他還好端端的,後來也……也沒旁人進來過,怎麼就……」

「人死在飛虎寨,你們還想抵賴什麼?嘴上大仁大義,轉臉又痛下毒手,今天就叫你們血債血償!」

「沒錯,一命抵一命!」

奉天寨眾人怒氣沖沖,紛紛抽出兵器,與對方爭執不休。他們今晚剛死了位弟兄,眼下又鬧出這種事,心緒激動難平。

「三寨主,你未免欺人太甚了。」韓錚雙眼怒瞪著孫二威,大力捏住雙拳,手臂上隆起的肌肉緊繃,蓄勢待發。

見他指節一收,似要提槍動武,孫二威也不敢怠慢,忙橫刀在胸,急道:「你朝我要人,我他娘的還想知道人是怎麼死的呢!」

韓錚道:「廢話少說!」雷霆萬鈞的一槍快如閃電,直往人咽喉招呼,孫二威立刀一擋,被震得連退幾步。

韓錚還待再進,卻被一隻手扣住了槍桿,動作不由一滯,看向攔在兩人間的盧淵。

韓錚目中露出絲訝異,知道如若使出全力,對方必定擋不住。但他天生神力,能扛起數百斤的巨鼎,尋常人連阻他一阻都難,便忍不住打量盧淵一番,贊道:「好功夫!你且讓開,等我先殺了這個不義之徒,再和你切磋。」

盧淵卻道:「你真相信是他殺了人?」

韓錚道:「即便不是他殺的,也是他命令別人殺的。即便不是他命令的,他也有治下不嚴的過錯,總之脫不掉干係。」

「寨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出不來這種叛徒!」孫二威回了他一句,氣呼呼地罵道,「媽的,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跟我過不去,扣這種屎盆子!你若咬定是我做的,我也辯白不過,打就是了!」

眼見雙方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徐中忙也攔在中央,勸道:「事情還沒搞清楚,爺們兒們別忙動手。」

韓錚哼了一聲,長|槍「咄」地點在地上,粗聲道:「要不是你們所為,難道兇手身懷絕世武功,能繞開所有哨卡溜進來,殺完人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嗎?」

徐中暗嘆口氣,心想,這人空有一身力氣,偏偏腦袋裡只有一根筋,認準了什麼就一條道走到黑。徐中瞄了盧淵一眼,忍不住替他擔心,日後真要是招攬韓錚在手下,難保不闖出禍來。

他心裡千迴百轉,嘴上卻道:「韓大哥你再細想想,要是我們殺的人,剛才怎麼不連你們一塊兒殺了,斬草不除根,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

韓錚半信半疑地看著他,沉默了。

其實奉天寨百來號人里,總有那麼幾個機靈的,這道理不會不懂。但韓錚早在當兵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硬脾氣,說一不二。他私下待部屬如親兄弟一般,互相開開玩笑也是有的,不過有一條,一旦他認真起來,那就非得按他說的辦,誰都不能提半個不字。

幾年下來,眾人早就摸透了韓老大的性子,即便有什麼不同看法,在心裡想想也就算了,絕不會說出來找不痛快。

徐中見他不說話,趕緊趁熱打鐵道:「大哥你是光明磊落的好漢子,做事都是當面鑼對面鼓的。但這世上有得是陰險小人,他們要想算計人,辦法可多了。」

徐中閱人無數,知道怎麼跟韓錚這種人打交道,開口不急於反駁他,先給他戴上頂高帽。

徐中邊說邊偷瞧他臉色,見他神色稍緩,才一拍大腿,長嘆口氣道:「飛虎寨守衛森嚴,可到底不是鐵板一塊,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那狗|日|的殺人兇手要是像大哥你這般坦蕩,也不會做出栽贓嫁禍這種缺德事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錚隨口嗯了一聲,道:「你接著講。」

徐中一看八字有了一撇,馬上發揮出長處來,連說帶比劃地忽悠起來。韓錚想的還沒他說的快,過得片刻,只覺眼前全是徐中動個不停的嘴皮子,旁的都看不見了。

又過了半炷香時候,徐中終於停下來喘了口氣,道:「所以依我看,這兇手八成是沖著你韓大寨主來的。就不說大孟山上有多少人眼紅你,巴不得咱們兩家掐起來,再來個黃雀在後,單是江對面的魯國人,上雍城的皇帝太子官老爺們……」他手往天上一指,語重心長道,「哪個不惦記著整你啊?」

韓錚罵了一句,道:「但凡他們有膽來,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一個好漢還要三個幫呢。」徐中伸手搭著他後背,一點也不生分,手指卻碰到他石頭一樣硬實的肌肉,頓時羨慕不已。

徐中潤了潤嘴唇,繼續道:「咱們倆家雖然有誤會,但都是一條道上的,英雄惜英雄,有什麼要兄弟幫忙的,說一聲。」

韓錚剛要說話,徐中就又道:「要不還是這麼著,我看奉天寨諸位英雄也都累了,今天就先回去休息。兇手弄出這麼檔子事兒,要是看咱們兩家沒打起來,肯定還有后招,等他狐狸尾巴一露出來,咱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韓錚愣了愣,已經忘了剛才想說什麼,點頭道:「也好。」

徐中忙追問了句:「那我們常大寨主和被抓的兄弟們呢?」

「如期送回,告辭了。」韓錚朝他和孫二威一抱拳,命人抬起地上的屍身,轉身便率眾離開了。

等腳步聲遠去,孫二威才走過來,大掌一拍徐中後背,笑道:「還是徐老弟有辦法,動動嘴就把他們哄回去了。」

徐中忙謙虛道:「好說,好說。」

孫二威捂嘴打了個哈欠:「不過說真的,我光是看著你那兩片嘴皮子一張一閉的,就看得瞌睡了。」一拍他肩膀,道,「早點回去睡吧。」

徐中:「……」

眾人陸續回屋,徐中也跟盧淵肩並肩地往回走。走到半路,他還是忍不住問旁邊的男人:「媳婦兒,我剛才怎麼樣?」

盧淵莫名其妙地:「什麼怎麼樣?」

徐中一摸鼻尖,又往他身旁湊了湊,樂道:「威不威風?」

盧淵眼睛一瞥,正見他一臉等人誇獎的期待模樣,心中覺得好笑,嘴角不禁彎了彎,卻沒答他,當先朝前行去。

徐中本也是存心逗他,捕捉到盧淵稍縱即逝的笑容,心裡卻不知怎地一甜,像春天裡百花齊放似的,一路跟在他後面調侃道:「哎呀,我這可都是為了你,要不是你想收攬韓錚,我才不去招惹他,你就算不誇我,也得表示表示吧?」

盧淵只顧朝前走,不吭聲。

徐中也不覺得無聊,自顧自道:「我這人不貪心,不要你金也不要你銀,你就親我一下,怎麼樣?」想了想又道,「要不我親你一下?」

盧淵被他纏得沒柰何,轉身催他快些走,卻不妨徐中只顧著說話,腳下收勢不住,正同他撞個滿懷。徐中人往前撲,下意識伸手一抄,便摟住了他的腰。因兩人身高相仿,這一撞之下,連嘴唇也狠狠撞在一起。

盧淵只覺嘴角生疼,皺眉欲躲,徐中卻已反應過來,壞笑著在他腰間收緊雙臂,含住他好看的嘴唇,好生品嘗了一口,末了還心疼地在他紅腫的嘴角上舔了幾舔。

「媳婦兒,你的嘴比我娘做的菜還好吃……」徐中心滿意足,貼著他的耳朵低聲說話,語調帶著幾分痞氣。

盧淵臉色頓時變了,卻已找不出什麼話來斥他,終於惱羞成怒,拂袖而去。徐中哈哈大笑,滿眼笑意地看著他遠去背影,喊了聲「媳婦兒等我」,小跑兩步追了上去。

命案懸而未決,奉天寨雖一時片刻不會來找麻煩,孫二威卻難咽這口惡氣。第二天一早,他叫上寨子里的軍師和幾名心腹,著手調查此事。

誰知事情還未查清,飛虎寨就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馬……各……丹?」孫二威擺弄著手下遞來的拜帖,橫豎看了幾遍,最後黑著臉把帖子一摔,大罵道,「什麼鬼名字,誠心耍老子嗎?」

徐中好奇地撿起一看,禁不住捧腹大笑道:「什麼馬各丹,明明是叫鳥各舟。」他強忍笑意,拍了拍孫二威肩膀,嘲笑道,「我說三哥,你可得讀點書了,別讓兄弟們笑話。」

孫二威也不好意思起來,嘿嘿笑道:「我再怎麼學,也比不上徐老弟你啊,你回頭教教我。」

盧淵懷疑地從徐中手裡拿過名帖,翻看掃了一眼,見上頭赫然是馮客舟三個字。另一邊,徐中已經抓起毛筆,在教孫二威認字了,孫二威頻頻點頭,學得極是認真。

「……」盧淵被氣得沒脾氣,抬手揉了揉眉心。

不過,馮客舟?

盧淵在心裡默念這名字,總覺有幾分耳熟,卻記不真切。他皺起眉,仔細去想,手指一下下敲在桌案上,半晌,修長的手指一頓,他猛然想起個人來,臉色陡變。

是他!

盧淵久不在上雍,和馮客舟素未謀面,但盧泓曾經提起過,近年有一位姓馮的狀元郎,在朝中很是聞名。只因此人高中后未得重用,只掛個閑職,才學不知是否配得起狀元之名,阿諛奉承的本事卻屬一流。

聽說朝中得勢的新貴里,沒幾個是他沒有巴結過的,無奈收效甚微。名士清流看不起他奴顏婢膝,達官貴族又嘲笑他出身卑微。

用盧泓的話講,滿朝文武都當他是個笑話,只有草包太子拿他當寶貝,竟然收在門下,以謀士遇之。

此時此刻,盧淵沒心思多想這些朝廷逸事。東宮的人忽然來到大孟山,又偏偏造訪飛虎寨,難不成自己的行蹤已然暴露?盧淵不敢斷言,當即叫上徐中,一同避在後堂。

不多時,寨兵引著一行三人入內。為首的青年著素袍,系綸巾,一派書生打扮。等走近再看,正是弱冠年華,倜儻風流,只不過額發垂下來半邊,擋住了他的左臉。

馮客舟朝孫二威拱一拱手,道:「見過三寨主。」舉手投足間,端地是溫文爾雅。

孫二威岔著兩腿,坐在鋪著虎皮的木椅里,抬頭掃了他兩眼,問道:「你找我什麼事情?」

馮客舟淡然笑道:「在下馮客舟,今特來貴寶地,將幾封書信交給三寨主過目。」

孫二威訝異地「哦」了一聲,朝前欠了欠身,問:「什麼樣的書信?」

「能拆穿韓錚的毒計,幫貴寨坐上大孟山第一把交椅的書信。」馮客舟從容而立,溫和的雙眸中卻斂著一絲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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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落魄王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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