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對影

第52章 對影

洛央先一步下了車駕,轉過身來伸手扶她。秭姜搭著他提了裙子往地上跳,咋咋呼呼地像個小子。他笑她,伸手在她面頰上捏了一記。她瞪眼,卻順著燈影瞧見了謝甄。

她不預備著躲她,便對上她的視線。謝甄無疑是端莊大氣的,生得又明媚。她也望著她,籠著袖子仰著臉落落地打量著她同洛央,縱使不痛快也是恰到好處的笑容,尋不到錯處。可就是那一身板正的肅穆教她喜歡不起來,事事規矩,沒有趣味的綱常禮教。她不喜她,卻也沒有和洛央親昵給她瞧的意思,彼此明了心意,誰也說不上誰,左右是個不相干的人罷了。

謝甄裊裊娜娜地過來,給洛央行了禮,先開了口,「大人。」又對秭姜道:「晚些時辰說是郡主出府了,妾身以為回太子府了呢,怎麼同大人遇上了,路上可還好?」

洛央捏她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氣,秭姜撇嘴,裝一副清高的模樣同她說話,「鄉君說的有趣,我不過是去接大人。如今太平盛世,路上哪裡能不好?」

謝甄也笑道:「自然是萬事皆好的,妾身不過是憂心大人的傷勢。郡主精貴,自然不是伺候的主,勞煩那便不好了。」

秭姜反感同她纏磨,轉頭瞟了看戲的洛央一眼,「你需要人伺候?」

這種敵意不同於以前,謝甄覺得不妙。秭姜往日里只曉得拿話堵她氣她,今日倒好,把洛央也摻進來了。她怕他說些甚的傷心話,搶先開了口,「郡主哪裡的話,大人的傷勢怎敢勞煩郡主。大人是妾身房中的嬌客,自然是妾身伺候大人為好,郡主你說可是?」

當真矯情的可以,生怕誰不曉得洛央同她的關係似的,事事便要擱在嘴上。高傲的益陽鄉君,現在可倒好,哪處都忘不了她是洛央的姨娘。女諸葛的巾幗氣概,全教府里這些纏雜的小事給磨沒了,就剩下雞零狗碎的一顆妒忌心腸,圍著男人成天的打轉。女人的氣量果真逼仄,成了婚的女人索性也就沒了么?

她挑挑眉頭道:「你說的對。」

謝甄哽了一哽,原先想說的話全跑沒了影。她想著秭姜定然是要同她辯上一二,她才好順著嘴說,也教洛央瞧瞧她的驕橫無禮。可如今剩的她面上無光,訥訥地不曉得如何介面。她打心眼裡是厭惡秭姜的,小小的年紀,不諳世事,憑著洛央的權勢飛揚跋扈,片點忙都幫不上。眼下更是惡劣到極致,來同她搶郎君,真是不要了臉面。除開洛央有了妻室,他可是她母親陽寧公主的夫子,她倒好,罔顧人倫綱常,皇家的名聲全教她敗乾淨了。

她還不以為意,堂而皇之地同他在車駕里做那般的事情,真是羞死了人。洛央平日里不苟言笑,冷靜自持,同她這個妻子在一處也是克己守禮,半點逾越都不曾有過。定是這個小丫頭為非作歹,教她顏面掃地。她生在一處妻妾爭風吃醋的高門深宅里,瞧慣了這樣的戲碼,你爭我奪,稍不留神便是滿盤皆輸,倒也添了幾分草木皆兵的味道。好在聖旨快要下了,一個尚公主,一個嫁到太子府,成了親戚難不成還有往來?華容她倒是不擔心,眼前的這個才是正經。

洛央也不理會她,只低頭對著秭姜道:「路上不就嚷著飢腸轆轆,反倒在這灌冷風,可是吃飽了?」

謝甄聞言,卻似恍然大悟,順著他的話笑道:「若不是大人提醒,妾身當真是忘記了,當成了自家花廳,晚膳備下了。對了,華容殿下候著大人多時了。」

郭妙施站在廊下等著三人往廳子里進,水紋碎花的衣裙,我見猶憐。眼睛紅腫著,怕是還沒從失了生母的痛苦中拔出來,可這冒失地進府又是為了哪般?

秭姜心煩意亂,這晚膳卻又不想再用了。三個女子擱在一處,心裡頭都是一個人,誰瞧誰不是礙眼的?她想轉身走,郭妙施卻向她行過來,擋在她和洛央之間,扯了洛央拉著她的那隻手嗚嗚地哭,「姜兒……」

她耐著性子勸,「我都曉得了,舅母她……左右是被章之淮牽連了。她對舅舅的心思,咱們做小輩的都明白著呢。你也莫要太過傷心,仔細著身體,節哀順變。」她犯不著同她沒臉面,聖旨未下,誰都當不得真。

她這一哭,耽擱了大半晌。坐在桌邊連哄帶勸,廚子上來把飯菜倒是熱了兩回。謝甄接了話,「殿下奉了聖上的旨意,前來探望洛大人的傷勢……眼瞧著先皇后的喪期一過,聖上的旨意也便是下了。」她拍了拍華容的手溫和道:「切莫如此的悲傷,快要嫁到府里來做新娘子,養好了才是。」

她是存心給她添堵,這話出口,華容也收了哭聲,嬌嬌羞羞地抹眼淚,默默地往對面的洛央那處瞧。秭姜順著目光瞧過去,他倒是神情平淡,「莫要胡說,公主的清譽微臣擔當不起。」

謝甄訥訥,郭妙施白了臉,先是傷痛后是羞惱,又嗚嗚地哭了出來。潑天的悲傷,女兒家的心事怎麼都止不住。秭姜垂著眼睫,挨著個數桌腿上的蓮花瓣,一道道的刀痕。

洛央嘆了一口氣,心裡也不是滋味。情字傷人,全落到他身上來了,她不高興他連帶著心憂。捉摸著謝甄的打算,先頭這場交易他當真是做錯了。雖說是名義上的妾室,但這一場婚配斷然不能只他冷靜。

郭妙施哭夠了,吊了滿滿的一口氣才大著膽子去瞧洛央,細聲細氣道:「大人……父皇教我來瞧瞧大人的傷勢如何,太醫,太醫可還盡心……父皇言道,不過是做個樣子,卻是勞煩了洛大人,還望洛大人見諒!大人如今可還好些?」

他點頭,「無礙的,多謝聖上同殿下掛懷!」

謝甄斟了茶,接話笑道:「大人,妾身瞧著公主還未進咱們的府邸,這一心吶便是向著大人的。日日夜夜的牽挂著都是大人的傷勢,可有好些,太醫可還盡心。昨兒沒瞧著人,今兒便又是來了,到底不瞧著不能安心。」她笑著打趣郭妙施,「哪裡是聖上惦記著,分明是殿下內心裡頭牽挂。往後吶……」

「謝甄!」洛央撂了杯子,滿滿當當地茶水從杯子里濺出來。他沉著臉,掃了謝甄一眼,起身對郭妙施行禮,「殿下,殿下同謝甄姐妹情深,自是無可厚非。可她萬不該拿殿下的清譽玩笑,聖上旨意未下,當不得真,請殿下恕罪!」

郭妙施呆愣愣地也忘了接話,心內凄苦,半顆痴痴的心游浮的飄萍似的再無著落。他哪裡是同她告罪,分明是聽不得謝甄的話,怕秭姜委屈。他當她是珍寶,捧在手心裡護著養著,半分的挫折都不肯給受。她就是沒了親娘的孤女,什麼殿下,高貴的擺設而已。

她凄惶著瞧了瞧洛央,又瞧了瞧低頭不語的秭姜。這個便是那人的心頭好,說著話都不敢忘記琢磨她的神情,生怕一個不小心惹了禍端。她又羞又惱,氣洛央,她配了他有甚的不好,堂堂的駙馬爺,不比在朝堂上掙扎來的安穩?她又惱恨秭姜,平日里什麼姐妹情深,抵不過一個男人罷了。

謝甄卻是不敢再言,只是行禮賠罪解圍,「是我說錯話了,煩請殿下同大人恕罪。」

郭妙施卻是難得的堅持,扯了秭姜的手羞答答的笑了,「不礙的,父皇的聖旨自然會下的,大抵是同姜兒的一處吧。咱們將來做了姑嫂也是極好的……」她沒瞧見洛央冷了臉,柔柔地接著說道:「若是能同大人結親再好不過了,母……親同皇姑母泉下有知自然也是歡喜的。」

秭姜方才也沒打算聽她們你來我往的把她和洛央的婚事給定下了,這檔口郭妙施拉了她熱忱地攀親,倒也不好置身事外。便抬起頭道:「哦?原是有這回事么?舅母大喪,雖說是罪人,到底也是華容你的母親,咱們此時說起這些……我當是怕舅母和母親怪罪,不提也罷!」

郭妙施也不曉得哪裡來的執拗,一改往日的怯懦便是要糾正她的看法,「姜兒還小,自然是不懂這些的,她是我的生母,到底也是罪人……聽聞還是洛大人親自動的手呢,我雖是傷心難過,但也是識大體的。此後斷然不能再認這個罪人的。」

「這般么?」秭姜起身撣了撣裙子,「舅母生前最是疼我,怕是你瞧著了,心裡也不大穩便,這飯不吃也罷,告辭了。」她甩袖而去,誰願意同她們周旋。

洛央不動聲色,稱是換藥的時辰也自去了。

滿桌子飯謝甄吃的倒是歡暢,對著僵了臉的郭妙施道:「瞧見了,還下不定決心么?你等著什麼時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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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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