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東移

第26章 東移

溫賢皇后被郭妙施扶著下了鳳輦,百鳥朝鳳十六福的長裙擺了個優雅的弧,一道燦爛的流光過處,人就到了秭姜跟前,拉了她的手將眾人眼中的心肝兒肉給攙了起來,滿面是笑,「快些起來,在本宮面前用不著這個。」說罷又招呼了謝甄,「益陽你也免禮,本宮想著姜兒染了風寒,過來瞧瞧。趕巧了,遠遠地就聽著你們在這搭了檯子做把式,不就是個丫鬟,大驚小怪的!」

謝甄福身告了罪道句妾身魯莽了,那廂便有人放開了紅箋。

秭姜扭頭,一肚子的火氣也只好悄默聲地收起來。

進了帳子落了座,溫賢瞅著她直樂,伸手戳她額頭,「你呀,小鼻子小眼睛的,生了病還往外頭跑,不安生歇著,張牙舞爪的。虧得益陽不和你一般見識,多大的姑娘了,點火就著,一個丫鬟也值得你們兩個主子大打出手?」

說罷又瞧了一眼謝甄道:「姜兒打小府里宮裡兩處跑,雖說本宮和洛大人細心看著,總抵不上父母的,孤苦伶仃也就剩了兩個丫頭為伴,說起來感情好也是應當的。這會子說起來也不能算紅箋護主不利,只問個照顧不周的罪責。你是主子掌著洛府的大小事,難免思慮不周,恕她這一回,打了十板子長長記性,剪姈。」她如此說自然沒人敢說個不是,坤寧宮的大宮女聞聲便拿了法棍行刑去了。

謝甄再拜,「皇後娘娘教訓的是,妾身魯莽了。一心顧念著洛府的家規,倒是看輕了郡主同紅箋的主僕情深,說起來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多謝娘娘提點,妾身也給郡主賠不是!」

她是順風順水,有眼色的玲瓏花,可她秭姜呢,就是個冥頑不靈的劣石。

溫賢見她不情不願地還了禮,板著個面孔活脫脫一尊肅正的門神,帶著煞氣卻教水靈靈的一雙眼睛給漏了怯,她喟嘆一聲,「本宮想想,你父親同你母親說去也便去,留了你一個孤苦伶仃的,那時候說話還不利索。頭一回進宮三歲也不到,張著手成天坐在本宮的膝頭喊娘親,一離開呀就哭鬧不停。有個人抱著你掂著你倒老實了,一口細細碎碎的小牙都能瞧著樂來,都說三歲見老,可見到了大也是個淘氣的。如今不到幾日你便及笄了,本宮也老了,只盼著你將來同鄴兒祥和地過一輩子,就算是到了底下,同你父親和陽寧公主也好交代!」

她這輩子便再是脫不了同太子婚嫁的命運么?若是旨意一下,早晚一乘轎子就把她給抬進太子府里,規規矩矩的太子妃娘娘供上,與那溫吞柔善的郭鄴虛度一輩子的光陰,偶與妾室媵人過過招逗逗悶,這輩子就算交代了。她不喜,可也只能聽著。

謝甄瞧了一眼悶聲不吭的秭姜火上澆油,「皇后說的甚是,再過個五日郡主便要及笄了,眼瞧著就成了大姑娘,這同殿下的大喜事早早地便得操辦起來,可得教天下人瞧瞧殿下同郡主的婚嫁是何等樣的不同凡響。郡主成了人有了個好去處,陽寧公主同魯國公也便有了安慰,郡主說可是?」

瞧著一堆提不起勁兒的余灰,偏要有人煽風點火引了燎原之勢看熱鬧。秭姜覷她一眼,冷笑道:「是不是的,我這個無父無母的人卻不明白。說到底也是舅母一番心意,父親同母親曉得了也便是存了感激之心。倒是鄉君,想當年令尊些將軍供奉於父親麾下,心腹的下屬,過命的兄弟。鄉君若是好奇,回府問一問謝將軍,必是將家父的心意知曉的通透。」

溫賢皇后嗤她,「小丫頭,出口不遜,伶牙俐齒的。都是一家人,說個混話,益陽也算你半個姨母,豈能不敬?」

這便當洛央是她半個父親?真是好大的笑話,秭姜笑:「舅母說得甚是,洛大人納了鄉君為妾,將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務皆是交付於她打理。府中之人誰不認個主母做了主心骨,日後我瞧著要是洛大人興緻不減,一朝抬為正房夫人,我尊洛大人一句先生,可當真就要稱鄉君一聲師母才妥帖。」她倒要瞧瞧,皇后對上謝甄到底是個怎樣的情形。

一著不慎揭了面具,露出一個面慈心狠的蛇蠍美人。皇后瞧著謝甄的眼神便意味深長起來,唇角上的笑不寒而慄,「原是如此么?本宮曉得益陽是個有謀略的姑娘,在謝大人帳下也稱的上女諸葛,不想料理起家事來也是如此心應手。洛大人事忙,這家裡有個賢內助自然是好的,本宮便勸洛大人將你抬為正房如何?」

謝甄跪在地上口稱娘娘贖罪,妾身絕無此意。又暗想不妙,秭姜的心智若是個懵懂無知的孩童,驕縱慣了,哪懂得其中的緣故。大人十幾年的心血一著不慎便會粉身碎骨,秭姜到底是個混不吝,往她和皇后中間挑事,若是皇后同大人生了惱去這可如何是好?

溫賢皇后也沒叫謝甄起身,只是搭著郭妙施的手道:「本宮乏了,這便要回去了,你同姜兒好生說說話,可憐見兒的好好的得了風寒。益陽你也起來吧,莫要動不動跪著,洛大人的妾到底也是有身份的。」

皇后的鑾駕遙遙而去,謝甄便覺得打艷陽下曝晒了一遭,冷汗涔涔,只感尷尬,借口告辭去了。秭姜打起精神來謝郭妙施,若不是今日尋了皇後來左右同謝甄不能善了,這個恩德她記下。

郭妙施得了空數落她,「瞧你瞧你,生著個病還跑去為個丫鬟和她鬧,打死了又如何?你好歹也是個主子,不顧身份,呲牙咧嘴的,要不是母後來,你倆難不成真的要打起來?我就奇怪了,你倆好端端的哪裡來恁大的仇恨,見了面和鬥雞似的……好了,我說錯話了還不成,你個不省心的丫頭。你也莫要謝我,同你一處長起來,自然看不得你為難的。」

秭姜不服氣,「華容,你也曉得,她謝甄是個什麼人,京城裡的一枝花。有勇有謀的才女,體貼板正,就和,就和私塾里的女先生似的,她哪能瞧上我這個不學無術的無賴頭子。左瞧右瞧都不順眼,覺得我沒心眼凈會找事,覺得我同孩子一般撒潑放賴,她想著的無非就是早點把我攆出府去,看著礙眼!」

「你呀,弱不禁風的就剩一張嘴不饒人。」郭妙施伸手擰她的臉,無奈地道:「得了,你便要及笄了,大禮一過,父皇同母后的旨意就會一道了傳了。選個好日子我那個戀你疼你的太子哥哥就把你迎過府去,好端端地藏起來,誰也不給看。到時候你想見著她就見不著,沒那些個煩心事。」

「這麼快就嫁人吶?那我可不想成人,還想在舅母身邊多待些時日呢?」秭姜彆扭,轉頭看她,眨巴著眼睛道,「哎,說起來,你倒是長我些年歲,舅母為何不先把你嫁出去,這不公平!」

郭妙施羞紅了臉,「你個死丫頭,還敢編排我,先把你嫁出去就沒人來氣我,真是的!」她瞪她一眼,忽又想起什麼似的低聲道:「姜兒,我瞧你這樣子是不想嫁給太子哥哥么?你是不是心裡頭有人了?」

秭姜道:「沒的事,我成日里在宮裡要不在府里,遇見的女人比男人還多,我能瞧上誰……你甭給我說這個!」

郭妙施點頭,「我真的是生怕你有了心上人,父皇母后的旨意一下,當真成了棒打鴛鴦的……唉,沒有最好。若是有了,趁早斷掉,否則難免神傷。」許是想起來話本子上纏綿哀怨的情愛故事來,一個神傷化作一縷香魂,一個悲切落得三千白髮,黯然落寞,天人永隔,期期艾艾……

陶平家的伺候謝甄里裡外外換了身衣服,聽著有人來報說是紅箋被剪姈姑姑親自打了十板子以儆效尤,清河郡主傳人給領走了,這事便翻了篇。陶平家的不服氣,一邊給謝甄捏著肩一邊道:「這事便是這麼完了?本想打打她的臉,沒想到……反倒勞煩夫人生了氣。」

謝甄長嘆一聲,端了新沏的茶在手裡,入了口是溫潤浸口的,入了腹卻是冰涼刺骨的。拿著個杯子還在哆嗦,也不曉得是畏懼還是后怕,她死了倒沒的大礙,只是大人的計劃……不過,皇后瞧她的那一眼帶了恨帶了毒,難不成大人假戲真做,同皇后真的有何私情?

陶平家的見她出神,也不曉得在思索何事,只是耐心地勸:「夫人也都是說了,過不許久她便要嫁到太子府上去的,大人還能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對她好不成?您放一千個心,妥妥帖帖的,她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口無遮攔驕縱慣了,咱們再忍她這一時,待她出了門接下來的不都是您同大人的好日子?」

謝甄道:「這些我都曉得的,只是怕……這局中的人各自身不由己,執棋的愛上棋子,寧肯毀了也不不會叫旁人肖想。人心,終究是難測啊!」

陶平家的不懂,訕訕地笑了,只曉得跟著這個甄姨娘保準是沒錯的。

易安燒完了一爐的奏摺往回走,瞧著洛央站在帳門前瞧著西南方向,便一路小跑著上前打了個千,「大人,今兒甄姨娘同郡主吵了嘴。」話在緊要之處卡住了,說不是成心誰也不信。

洛央看了他一眼,諱莫如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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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夫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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