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蔘果

唐僧被捆在那柱子上，眼前一片漆黑，分不清是黑夜還是白天，那妖怪雖然提供住宿，卻不提供飯食，不多時已是唇焦口燥，飢腸轆轆。

也不知悟空八戒他們怎麼樣了，唐僧如是想著，神志漸漸困頓，忽然聽得外面一陣陣驚慌失措的叫聲。

「嘿，這些個小妖怪，真不經打！」那八戒一釘耙過去，打死個小妖怪，驚得其他小妖四散奔逃。

「獃子！還不快去看師傅！」悟空喝道，幾步越過八戒就往裡走。

八戒連忙跟上，見那唐僧被捆在石柱上，那繩子綁得嚴嚴實實，活生生將那唐僧綁成了個粽子人肉粽子，他連忙上去將那繩子解開。

許是被綁得太久腿腳酸麻，這猛地一鬆開，竟是失了支撐，唐僧搖晃著走了一步，險些一頭栽倒，被孫悟空一把扶住。

「師傅？」

唐僧一雙眼睛都看不見，正是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摸，此時被孫悟空扶住，那隻空閑的左手緊緊拽住孫猴子的胳膊，他手拽得緊，嘴上卻是死要面子：」我沒事。」

「師傅莫怕，那黃風怪不過是個成了精的貂鼠，偷了佛前的燈油，已被靈吉菩薩收了去。」孫悟空扶著唐僧往外走，一面走一面安慰道。

「貂鼠？」唐僧怔愣了一下，問：「可是松鼠？」

「嘿嘿，就是松鼠。」

三寶趴在孫悟空的腦袋上，烏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唐僧看，竟露出悲傷的神色來，它順著孫悟空的胳膊爬到唐僧肩膀上，蹭了蹭那年輕和尚的臉。

這一刻，那張勉強壓抑住驚慌的臉終於真正放鬆了下來，只見那唐朝和尚伸手摸了摸肩膀上的小猴子，面上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來。

孫悟空扶唐僧坐下，從胸口摸出一盒膏藥來，細細給唐僧塗在眼睛上：「之前多虧那女施主的葯，我找她討了一盒，師傅切記莫要睜眼。」

第二天，師徒三人再次啟程，在流沙河處又收了個三徒弟，沙悟凈，至此取經四人組算是齊了。

這處松坡冷淡，竹徑清幽。那門前池寬樹影長，石裂苔花破。宮殿森羅紫極高，樓台縹緲丹霞墮。到好似神仙府邸一般。

只見那門上貼著一對春聯，上寫著：「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

我盯著這對聯看了半晌，只覺得這次怕是有大麻煩了。

那猴子在一旁笑道：「嘿嘿，這道士好大的口氣，俺老孫五百年前大鬧天宮時，在那太上老君門前，也不曾見有此話。」

這話里滿滿的自負意味聽得我更是頭大，便斥了他一句：「莫要胡說，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你全都見過不成？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那猴子不太高興，輕哼一聲，便抱著胳膊綴在後頭不說話了。

及至二層門裡，只見那裡面急急忙忙走出兩個小童兒來，端的是骨清神爽容顏昳麗。

兩人躬身行禮：「長老，失迎，請。」

道童推開格子門，引我入殿中，只見那壁中間掛著「天地」二字，卻不見三清、四帝、羅天諸宰。我走上前去，以左手捻香注爐，三匝禮拜。隨口便問了出來。

卻見那兩個道童對視一眼，笑道：「老師父有所不知，三清是家師的朋友，四帝是家師的故人；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元辰是家師的下賓，自然受不得家師的香火。」

那猴子聽了，笑得直打跌。八戒那獃子居然還去問：「猴哥，你笑什麼？」

這猴子成日惹禍撩騷，到了人家的地盤也不知收斂，他正笑著，正準備開口說上兩句，正見我看他，便輕哼一聲，閉了嘴不再說話。

我見我這三個徒弟和那兩個道童互相看不順眼的模樣，怕他們生出事來，便吩咐他們些事做，打算飯後就走。

我知道這五庄觀里，有一天大的寶貝，那是混沌初分，鴻蒙始判，天地未開之際，產成的靈根，喚名草還丹，又名人蔘果。

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三千年才得熟，得那果子聞了一聞，就活三百六十歲；吃一個，就活四萬七千年。

可縱是知道，待那兩個道童將那人蔘果端至我面前時，卻也嚇了我一跳。

「我五庄觀土僻山荒，無物可奉，唯有素果二枚，給唐師傅解渴。」這話說得謙恭，可語氣神態里卻藏著些得意。

那果子四肢具有，五官俱全，若只是這樣也還罷了，竟還手腳亂動，看起來跟活人似的。若不是我早知道這是人蔘果，怕是不知自己到了個什麼樣的妖怪洞府里了。

我謝過那兩個道童，待他們二人走了之後，瞬間從椅子上站起來離了那兩個人蔘果足有兩米遠。看起來實在太滲人了，跟把小孩子裝在盤子里似的。

我四下望了望，見沒人，動手戳了戳那人蔘果的小胳膊小手，見那五個小手指還一伸一曲的，更是不敢吃它。

但心裡又知道這東西確確實實是好東西，就這麼放著未免太暴斂天物了，便乾脆將三個徒弟都叫了進來。

「這東西，你們四個分了吧。」

「這可是人蔘果？」還是悟凈識貨。

「你竟認得？」悟空跳到椅子上，盯著那果子左看右看，伸手還戳了戳，「倒是個稀罕東西。」

「小弟舊時做捲簾大將，扶侍鸞輿赴蟠桃宴，見到過海外諸仙將此果與王母上壽，」他說著笑道，「倒也不曾吃過。」

「這觀里的道士太小氣，」八戒繞著人蔘果繞了兩圈，冷哼一聲，「咱們有四個人他就送兩枚果子，還讓我們分呢。」

「這果子才結三十個，給咱們兩個已經是天大的面子，」我說著把三寶塞到悟空懷裡，笑道：「你們兩個猴兒分一個，八戒和悟凈分一個，吃過飯咱們就走。」

「嘿嘿。」八戒走過來，撞了悟空一下，「哥哥，不如你跟悟凈分一個，嘿嘿，我和這小猴兒分一個。」

「去去去，一邊去，」那猴子揮揮手趕他，又來問我，「師傅不吃嗎？」

我只笑笑不說話。

那鬼精的猴子瞅著我看，笑：「師傅可是不敢？」

我斜睨他：「果子而已，有什麼敢不敢的。」

他嘿嘿一笑，湊了過來，手裡掰下一塊塞我嘴裡便轉身跑了。

我失笑，這猴子……

我本以為這樣，這事就完了，我那幾個徒弟不至於去偷人蔘果，吃過飯我們便可繼續上路，也省得多生事端。

誰知，還沒過一會，那兩個童兒便怒氣沖沖的沖了進來。

大些的那個站定后，對我躬身行禮：「師傅……」話還未說出口就被另一個推到一邊。

那青衣的道童指著我張口就罵：「唐僧！看你是個長老，沒想到，你是個禿毛賊！」

我皺著眉頭，對著突如其來的一通臭罵很是莫名，卻只得壓著火氣道：「有話好講，莫要出口傷人。」

「呵，你偷拿了我們的人蔘果，卻怪我們出口傷人？！」

大些的那個童兒一把拉住我的袖子，一張清秀面孔貼了過來，咬牙切齒道：「縱使你不曾偷吃，你那幾個徒弟呢？」

我被他倆纏得實在沒辦法，只得把我那三個徒弟叫來。這一下徹底吵翻了天，那猴子本來就是個沒理也要佔三分的主，這次佔了理如何肯善罷甘休？

雙方越吵越凶，就差要動起手來。

「何人在此喧嘩。」突然一聲破空而來，好似平地一聲驚雷詐起，震得眾人神智為止一晃。

我轉頭望去，見一道士率一重小仙自雲頭落下，為首的道士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眉目清俊，一雙眼睛極亮好似藏著萬千星辰。

「師傅！」那兩個道童急忙撲了過去，告狀。「這四個和尚，偷了咱們的果子還不承認！」

「那個毛臉雷公嘴的和尚還拿那棒子要打我倆，要不是師傅來得及時，怕是再見不到我倆了！」

「嘿嘿！」那猴子抓著棒子追了出去，正對上那鎮元子便停了下來，將那金箍棒往地上一杵，質問道：「鎮元子，你家道童誣賴我偷了果子，你可得給個說法！」

鎮元子聞言笑道：「你二人各有說辭，不如先入觀中，細細說來？」

「這觀中只他四人，果子少了，除了他們，還能是誰？」

孫悟空冷哼一聲，不做言語。

「阿彌陀佛，」我口念佛號，雙手合十,「還請道長莫要錯怪了好人。「

「那和尚！你什麼意思，說我誣賴你是不是？」

「清風。」鎮元子輕斥一聲，那童兒立馬噤聲，跟鵪鶉似的再乖巧也不過了。

鎮元子問清原委，拿出一面鏡子來，道：「我這面回光鏡可知過去之事。」

「先生，先不忙先不忙，」那猴子竄上前去一把按住道長的手，「若是查明真相，見是冤枉了我們師徒，先生你待如何啊？」

「若是冤枉了你，便讓我這兩個徒弟與你認錯，我與你八拜為交，結為兄弟。」

鎮元子說著身上往那鏡面上一指，口中念叨著些什麼，只見那鏡面上波光粼粼，竟隱隱現出一幅畫來。

那畫里，唐僧騎馬走在前面，孫悟空隨行左右，豬八戒扛著釘耙，沙悟凈挑著擔子，四人停在了道觀門前，讀那幅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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