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七

第37章 三七

這件案子從頭到尾都充滿了迷霧,塞德斯走後屋子內安靜了下來。福爾摩斯靠在牆壁上,看上去似乎並沒有過多壓力,語氣平淡地開口,「時間很晚了,莫斯坦小姐,也許您需要有人將您送回去——」

瑪麗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雖然看上去搖搖欲墜了,但她仍然表現出了相當的勇氣和鎮定,「我想即使現在回去,我也無法立刻入眠,不如等待那位舒爾托先生給我們一個答案,這樣晚上也許我才能睡得更安穩些。」

福爾摩斯讚賞地點點頭,繼而轉頭看向諾拉,慢吞吞地說道,「至於夏普小姐,我想我們可以省去這個步驟。」

諾拉無謂地擺手,「案子最重要,夏洛克你是對的。我可是一個稱職的員工,就算我們需要在這裡度過一個晚上,我也毫不猶豫。」

華生維護著瑪麗,警惕地看向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露出一個饒有興味的微笑,灰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來,「就算您願意犧牲,我們可不會讓女士受到如此待遇。」

瑪麗和華生都鬆了一口氣。

關於這個案子還有許多疑點,諾拉不恥下問地開口,「聰明的夏洛克,我想您應該不會介意和我們一同分享一下您對這個案子的心得?」

福爾摩斯的手指習慣性地摸著下頷,就像是教授對學生講解一般儘可能耐心地回答道,「這其實很簡單——當然看上去如此,也許內里還藏有更多奧妙。我慢慢說給您聽,請您坐到屋角那邊去,小心腳印!那都是證據。」

諾拉依言坐下。

「你們大概很疑惑兇手們是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離開的——屋子門從昨晚開始就沒有開過,麥克莫多可以證明這一點,那麼窗戶呢?」

他的聲音漸漸高昂起來,已經陷入了對案情的分析中,「窗子從裡面關好,窗框也非常結實,我們來打開它看看,近旁沒有下水管道,屋頂也離這很遠,但是卻有人站在窗台上過——看這兒,昨晚下過小雨,窗台上還有一個腳印,圓形的泥巴印,地板上還有桌旁也是。」

華生湊近看了看,「不對,這根本不是腳印。」

諾拉若有所思,「這個痕迹……倒像是一隻腳,另一隻是木樁。」說道這裡她恍然大悟,「塞德斯先生提到過一個裝有木腿的人,難道……」

「沒錯,這就是更重要的證據。而且還有另外一個人,身手敏捷智慧超凡——您瞧瞧這,醫生,請問你能從那堵牆爬上來嗎?」

這裡離地面至少六丈多高,而且牆面光滑連可以攀爬的磚縫都沒有,華生立刻搖了搖頭。

「這就對,如果沒有人幫忙,是不可能爬上來的。可是如果這裡有一個你的朋友,用放在屋角的那根粗長繩,一頭系在牆上的大環上,一頭扔下去,哪怕裝著一條木腿也可以順著繩子爬上來,他們就是如此進出這裡的。」

諾拉拿過那捲長繩細細看了看,的確在中間發現了一些血跡,大概是由於下滑的速度太快以致於來客磨破了自己的手掌心。

不過這個說法還有另外一個問題——

「那麼那個同夥是怎麼進來的呢?」華生問。

福爾摩斯皺著眉,沉思,「至於這個,的確有點意思,煙囪太窄成人是無法通過的,門和窗戶更不可能,所以只有一個結論,那麼它再不可思議,也會是正確答案。」

諾拉吸了口氣,「他是從天花板那個洞裡面進來的。」

「毫無疑問。」福爾摩斯點點頭,「如果您不信,不如隨我們一同去看看。」

說著他爬上了梯子,雙手按住楥木一用力,身手非常敏捷地翻上了屋頂的密室,然後探出頭,向諾拉伸出了手。

原本同樣準備翻上去的諾拉愣了愣,只好握住福爾摩斯的手借力也一同跳了上去——說實話,她並不認為這個簡單的動作需要福爾摩斯的幫忙,但是出於對福爾摩斯男性自尊的顧慮,她依然選擇了配合。

華生卻沒有得到這個待遇,他艱難地爬了進去,期間因為不小心滑了一步撞到旁邊的楥木而蹭到一臉灰。他狼狽地抹了抹臉,幽怨地看向表情鎮定的狗男女二人組。

福爾摩斯已經開始打量這間密室,大約十英尺長六英尺寬,地板中間鋪了一些薄木條積著一層灰泥。屋頂是尖形的,沒有任何陳設,到處都是長年累月堆積的灰塵。

「看這。這就是一扇通向屋頂外的暗門,外面就是坡度不陡的屋頂,也就是那個人進來的路,也許在這我們能有其他收穫。」福爾摩斯拿著燈往地板上照去,即使鎮定理智如他,也不由得露出驚訝詫異的神色——

滿地都是沒穿鞋子的赤足腳印,清晰完整,但是尺寸沒到成人的一半,看上去就像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童的惡作劇。

「這是……小孩子的腳印?」華生驚呼。

福爾摩斯並未理會他,而是掏出了放大鏡與皮尺,毫無紳士風度地彎腰跪在地上,一寸一寸地仔細查看這些腳印,灰色的眸子就如同獵犬般犀利卓然。

華生不由得咕噥了一句,「真慶幸夏洛克是個偵探,而不是罪犯。」

諾拉點了點頭——以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精力才智,以及細緻入微的觀察推理能力,如果他對犯罪更感興趣的話,對於英國人民乃至世界來說,將會是多麼可怕的災難。

也許他手下的謀殺會讓他比那位著名的開膛手傑克更令人膽戰心驚,而更可怕的是,大概沒有人能夠抓住這位高智商高功能反社會型人格的天才。

正在諾拉和華生同為一個想法而膽寒時,福爾摩斯爆發出一聲歡快的叫喊,「我們簡直太幸運了,」他說,「有了,看這裡,來這兒的第一個人粗心大意,他不小心而且很不走運地踩在了木榴油的上面,就是這灘難聞的東西,旁邊的瓶子破了。」

華生,「?」

福爾摩斯志得意滿,「這原本沒有什麼,可你們知道么,一隻狗通過嗅覺可以順著氣味找到盡頭,而我們則可以通過這些東西——」

還沒說完,福爾摩斯忽然停了下來,「警察來了。」

下面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說話聲和關門的聲音。

諾拉仍在驚嘆福爾摩斯比獵犬還敏銳的感知,福爾摩斯則抓緊時間提醒華生,「趁他們還沒破壞現場,你摸一下屍體的胳膊,腿,告訴我什麼感覺。」

華生,「肌肉堅硬得就像是木頭。」

福爾摩斯揚眉,「沒錯,這是極為強烈的『收縮』。比一般的死後僵直更厲害,再看看死者的臉部扭曲和表情,你有什麼結論,醫生?」

華生想了想,「他中了植物性生物鹼的劇毒,大概類似□□的毒,會造成破傷風性癥狀而死。」

「的確,你想到那根刺入或者射入他頭部的刺了嗎?那刺入的角度正對著天花板上面的洞,你們看這根荊刺。」

福爾摩斯小心地捏著那根黑乎乎的東西,燈光下它長而尖細,一端上面有一層發亮的彷彿是幹了的膠質,而另外一頭很鈍,似乎被刀削過。

「英國可沒有這樣的荊刺。」華生很快判斷道。

諾拉仔細看了看,突然想到什麼,眼神一變,「這個東西,我以前……」

福爾摩斯正集中注意力聽她即將說出口的話,咚咚咚沉重的腳步聲已經來到了樓梯口,一個臉色發紅稍顯肥胖的中年人探進頭,跟在後面的則是一位警長和不停哆嗦的塞德斯·舒爾托。

一看到來人,福爾摩斯眉梢一挑,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諾拉眼裡露出薄薄笑意,沒繼續說下去。

中年胖子一進來就粗著嗓子喊道,「太不像話了,這是怎麼回事?這都是哪裡來的人?屋子裡鬧哄哄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阿瑟爾尼·瓊斯先生,」福爾摩斯語氣平淡地開口,「您還記得我吧?」

「當然,當然了!這不是我們的大理論家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嗎?」瓊斯不陰不陽地笑了一聲,「我怎麼會不記得您呢!那次您向我們講述關於主教門珍寶案的起因和推論的結果,實在是太精彩了!您的確把我們的線索帶入正途,但我相信運氣佔了主要成分,您說呢?」

「那不過是一件很簡單很好理解的案子。」福爾摩斯依舊冷靜。

「哈——哦,哦得了吧!您看您還不好意思承認!不過,這裡發生什麼了,真是糟糕的情況。我看真相都擺在眼前,也用不著您來做推論,幸運的是我為了其他案子正巧來到了上諾伍德,對於這個人的死因,福爾摩斯先生,不如先說說您的看法吧?」

福爾摩斯慢吞吞的,無不諷刺地開口,「聽您剛才的意思,這個案子應該並不需要我的推論。」

瓊斯頓了頓,抹了抹臉上的汗,「啊,用不著……用不著——不過我們還是得承認,有時候——我是說小部分情況,您還真能一語中的。據我了解,這門一直鎖著,價值五十萬英鎊的寶貝被盜了,那麼窗戶的情況呢?」

「從裡面被反鎖,窗檯有明顯的腳印。」相對瓊斯的連篇累牘,福爾摩斯顯得非常乾脆利落。

「既然窗戶關著,那麼腳印就和本案無關了。」他斬釘截鐵地判斷,「這都是基本常識嘛,依我看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在盛怒之下死亡的,因為他的珠寶丟了!哈——舒爾托說昨晚他和哥哥見過一面,我假設當時他們因為財寶發生了爭執,因為一時衝動情緒失控,他哥哥就在盛怒之中死去了,於是舒爾托趁機把珠寶拿走了,您認為呢?」

「當然了——」福爾摩斯意味不明地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開口,「十分——正確的推論,而且在後來,這具屍體還非常細心地站起來將門反鎖上了,您認為呢?」

瓊斯不由得尷尬地鬆了松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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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爾摩斯]貝克街的包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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