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96章

蕭清湛來鬧過不久,鄭琳琅對阿翎倒是卸下了心防。但蕭清晏明擺著是真眼說瞎話的維護阿翎,這點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張氏乃是左都御史之女,生來就有著嫉惡如仇的天賦,心中只道是長嫂不貞,長兄竟然還全力維護,心裡深處對兩人生出鄙夷來。

只是這些事,就不足為外人說了。

安生了一些日子之後,日子也就到了臘月,各家各戶為了年事,都開始忙碌起來。嘉國公夫人並三個媳婦人人忙活得腳不沾地,只盼著能求到一個好的新年。

日子一日日近了,送了灶王上天,不多日子便到了守歲的那一日。

除夕夜原本就是一家老小聚在一起的日子。嘉國公府第三代還沒有一個,故此,嘉國公夫婦倒也是一一給兒子兒媳發了紅包。

聽著府外傳來的爆竹聲,堂中火燭映得阿翎一張臉都紅紅的。方才吃了酒,阿翎精神有些不濟,沒過上一會兒就歪在了蕭清晏懷中,就那樣瞅著他笑。

看著大嫂沒了分寸,兩個小的也都勸蕭清晏帶其回去歇著。向嘉國公夫婦告了辭,小兩口也就回去了。

一進了院落,阿翎倒是格外精神的站好了身子,挽著蕭清晏:「好在我聰明,總算是離了這守歲。」

「愈發沒了規矩。」蕭清晏點在她鼻尖,又用力掐了掐其臉頰,「守歲之事,又怎能免了?」

阿翎吃痛之下,撥開他的手:「我自小就最討厭守歲之事,我總是熬不到那時,還是大哥哥抱了我回去睡覺的。」

蕭清晏拖長了聲音「哦」了一聲,又捏了阿翎一把:「如今騙不了阿軒了,倒是騙起了我來。」

「你這聰明人自己要上鉤的。」阿翎笑嘻嘻的挽住他的手臂,「我總是喜歡你與我一起的。」

蕭清晏只是笑,攬了阿翎在懷:「也罷,如今咱們正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爆竹聲響了一夜,整個京中都瀰漫著喜慶的氣氛。按著慣例,皇帝會親自寫「福」字分到每個王公家中。

嘉國公府原本美滋滋的等著皇帝賜福,一個小廝已然領著薛慶林進來。嘉國公起身微笑道:「薛總管。」

薛慶林也不知怎麼了,這樣的天氣中,他額上都沁出了豆大的汗滴,忙向嘉國公打了個千:「公爺,還是隨奴才進宮去吧。」

嘉國公一怔,道:「可是皇上有什麼不妥?」

「嗨,可不是皇上……」薛慶林用袖子擦了擦汗滴,「皇上龍顏大怒,急急召了太子進宮,如今又命奴才來宣公爺和夏侯將軍。」

阿翎與蕭清晏面面相覷一眼,皆是不解。想不透徹,阿翎索性道:「薛總管,不曉得出了什麼事?」

薛慶林急道:「王姬可別問了,誤了上面,只怕要出事兒。皇上現在正惱著呢,連皇后求見都被攆了。」

皇后一向得皇帝心意,除了上回兩人做戲之外,這幾十年從沒紅過臉,如今連皇后都被攆了,只怕皇帝是真的怒不可遏了。

嘉國公心知只怕出了事,忙更了衣,隨薛慶林去了,嘉國公夫人留在府中坐鎮大局。

整整一日,嘉國公都沒有回來,阿翎焦急在心中,卻又見純儀遞了信,叫自己和蕭清晏趕緊回去一趟。

古代女兒回家是在大年初二,如今純儀壞了規矩,定是事出有因,阿翎與蕭清晏也是馬不停蹄趕到了定國公府。定國公同樣沒回,一家子坐在廳中,就不止是面色凝重了,而是黑如鍋底。

向純儀請過安,阿柔識趣的讓開身子,讓阿翎坐下。阿翎坐在純儀身邊,低聲問道:「娘,出了什麼事兒?舅舅這樣急的叫了兩位爹爹去?」

「如今卻是完了,定是完了!」純儀喃喃自語一般,手握著阿翎的手腕,「你爹為國家效力了一輩子,如今年過半百,臨了臨了的,竟然還出了這事!不是得拼著叫你爹去么?」

阿翎聽得莫名其妙,還沒問出來,純儀捂著臉便哭了起來。一家子人忙手忙腳亂的安慰她,阿翎心中大概有了一個輪廓,又見夏侯軒拉著蕭清晏在一旁低聲說著什麼,心中更是不安起來。

阿柔看出姐姐的不妥,拉了她在一邊,壓低了聲兒:「姐姐快別問了,方才伯母和嫂子才從宮中回來。皇後娘娘說是邊疆戰爭將起,這才……」

原來昨夜除夕,全國都是沉浸在喜氣洋洋之中,誰知道,趁著這普天同慶的時候,一隊騎兵直取雲州。誰又想得到有人會此時來偷襲?不過一夜,連州府都被攻破了。八百里加急將奏摺送來,皇帝怎能不怒?

更何況,那隊騎兵,正是戈雅最為彪悍的虎師。

德勒克娶回長樂的時候,曾經許諾絕不與大齊開戰,現在明擺著出爾反爾。何況戈雅本就是採取閃電戰,對方又是游牧民族,原本彪悍。這回氣勢洶洶的拿下了雲州,叫人不免想到了大齊剛剛開國時,戈雅大汗烏斯曼帶人入侵,燒殺搶掠,所過之處儘是焦土的情形。

阿翎太陽穴突突的跳,轉頭看著從沒有像現在這般脆弱過的純儀,也不知從何開始勸。每上沙場一次就是在用命相搏。如今定國公年近五十,再怎麼身強體健,總是越不過年齡這鴻溝,就算像趙子龍一樣七十歲能上戰場,但作為妻子的純儀,若是不擔心,就是無心之人。

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始勸,阿翎只能拉住純儀的衣袖。當年定國公馳騁沙場,秦王謀逆之時,正是定國公以七萬精兵大敗宋將軍的十萬大軍。但就算如此,歲月不饒人的事,誰都無法抗拒。

夏侯軒與蕭清晏面面相覷之後,皆是長嘆一聲。

待到了第二日清晨,嘉國公、定國公兩個倒霉催的才被放出宮。皇帝一向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現在氣得就差沒破口大罵了。兩人被皇帝溫和的噴了一臉龍涎,也是尷尬萬分。

不過轉念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長樂嫁到戈雅,更是在戈雅沒了,德勒克自詡對長樂情根深種,轉頭就開始搗鼓了。皇帝一向心思縝密,並非沒有料到戈雅會再度來犯,但沒想到德勒克竟是如此。皇帝想到長樂,萬分悲苦,不免失態。

只是再怎麼,這兩位只怕也力不從心了。

還沒等眾臣在朝堂上唾沫橫飛的爭辯出應該派誰去,轉頭,又聽到說是戈雅三個虎師向著幽州去了。如今在邊疆的百姓可謂是人心惶惶,能逃掉的挑兒擔女的跑了,恨不能將幽州變成一座死城。

皇帝太陽穴跳得厲害,看著下面恨不得打起來的文臣武將,頭一次覺得心累。半晌后,皇帝揮手,薛慶林立馬高唱著讓眾愛卿們閉嘴后,這才轉向一直沒有說話的新科狀元莫云:「莫愛卿可是有何高見?」

「臣只是想到了,當年定國公夏侯傑和嘉國公蕭逸二人珠聯璧合打退戈雅來犯之事。」莫雲拱手,看著同處朝堂的嘉國公父子和定國公父子,「昔年夏侯傑將軍乃是我大齊最為英武的武將,而蕭丞相於智謀方面,更是無人能出其右。」

滿堂的大臣一臉「你這不是在說p話么」的神情,莫雲無視之,又道:「只是如今蕭大人和夏侯將軍雖不減其祖風範,但畢竟年事已高……若是挂帥出征,只怕……」

得了,還是p話。

夏侯軒略一沉吟,上前一步施禮道:「臣願替父出征,還請皇上應允。」

夏侯軒再怎麼虎父無犬子,也是從來沒有實戰經驗的,這一回上去,要是輸了,定國公府沒了面子是小,大齊只怕又要丟土地了。於是乎——

「夏侯小將軍斷然不合適,小將軍總是沒有親自帶兵出征過。只怕是紙上談兵,戈雅虎師彪悍,實在是只恐出事啊。」

「初生牛犢不怕虎,戈雅虎師何其精銳,小將軍再如何,總是沒有經驗,又豈能與之抗衡?還是多與夏侯將軍歷練一二方能自行領兵。」

「夏侯小將軍#$%^&*……」

「夏侯小將軍*&^%$#……」

眾位大臣也不管這位是皇帝親外甥了,個個引經據典人身攻擊,總歸就是一句話——你年紀太輕了,不能帶兵。

夏侯軒跟其父一般的好脾氣,現下只想對這群大臣們吼一句——「我不行你去啊!」又見蕭清晏一臉的平靜,也是悶著不說話了。

皇帝陰沉著臉色,也不曾說什麼,揉了揉眉心,被這群人腦仁兒都吵疼了,當下起身退朝。

誰成想,不過第二日,又傳出幽州都督正率兵抵抗,殺退了虎師。還沒等眾大臣言是此人可倚仗,第四日便有傳回幽州都督兵敗被擒的事。

這回,京中沒人臉色是好的。

阿翎這麼多日子,心情就沒好過,坐在蕭清晏身邊,順勢倒在他懷裡。一個是自己親爹,一個是自己公爹,現在這些大臣的意思,簡直恨不得將兩人押上戰場了。但凡是一個有心思的,怎麼可能不傷心?要是自家老爹真的死在了沙場了……阿翎毫不懷疑自家年齡一大把的老娘會殉情,死前大抵還要將這群攛掇的一一提溜出來弄個半死。

「果兒,你擔心么?」蕭清晏輕輕吻著她的額頭,「你這樣擔心?」

「我不擔心。」兀自嘴硬,卻被他握了手掌,「手心全是冷汗,果兒,你心中不痛快,就說出來。」

阿翎靜靜的,也不說話,眼中卻還是掌不住滑下淚來,過了一會兒,才哭道:「我不願讓我爹爹去……」

「這些子老古板,怎麼說都不聽。」蕭清晏對於自己大舅子很有信心,但是他有信心沒用,要皇帝點頭才行。

阿翎不說話,眼淚大滴大滴的順著臉龐滑落,洇進了蕭清晏衣襟。蕭清晏只抱著她:「我有幾時願意父親去呢?若是能讓我替父親去,倒也是好的。」

「你們誰去了我都擔憂著。」阿翎咬了咬下唇,聲音支離破碎,「戈雅此次來勢洶洶,誰又知道什麼?偏偏嘉國公府和定國公府都擔著祖上的虛名……若是你們去,一旦有了事,名聲沒了,命也沒了。」

「你怎的這樣想呢?」蕭清晏笑道,「娘子竟是對為夫和阿軒這樣沒有信心?」

阿翎只是沉默。

次日昏昏沉沉的醒來,又聽聞幽州淪陷,阿翎整個人更是不好了。

這簡直就是閃電戰!這樣快的速度,拿下了大齊兩個州府。那日午後,更是有消息傳來——虎師統領下令,掘了夏侯家的祖墳,將夏侯傑公的屍骨曝屍荒野。

夏侯家祖籍便是雲州,為報當年夏侯傑斬殺烏斯曼的仇,戈雅這種卑鄙手段都使了出來。定國公府三個男兒當場就都火了,父子三人那叫個怒氣衝天,唬得夏侯家的第三代,也就是夏侯軒還沒滿周歲的兒子哭得聲嘶力竭。

當夜,皇帝急召夏侯家、蕭家人入宮商議事宜。兩家人都是一夜無眠。直到第二日,皇帝於朝堂上力排眾難,命夏侯軒為兵馬大元帥,蕭清晏為軍師出征,夏侯轅自告奮勇願為軍醫隨軍出征。

還在年裡,便鬧出了這樣多的事。老古板們再想說什麼,被定國公和嘉國公聯手一瞪,也沒啥好說了的。

人倆個,一人除了一個年過半百的和一個還沒長牙的,闔家男兒都出動了;一人連自己的長子都派出來了,還不能看出忠君愛國的本質么?

至於這消息傳到當事人家眷耳中,怎麼想就只有家眷自己才知道了。

阿翎還在陪著老娘,聽了這消息,心中雖然一松,但立馬被另一股傷感籠罩了,伏在純儀膝上直哭;純儀和沈婉兮也都不好,一個倆兒子都上了,一個兒子剛出生老公就要去打仗。

當日午後,顧熹微原本待嫁之身,也是忙慌慌的趕來。見夏侯轅還是笑得無所謂的樣子,一時鼻子都酸了,小拳頭盡數落在他身上:「你個狠心短命的,你就這樣去了,你叫我、叫我怎麼辦……」她一面說著,眼圈愈來愈紅,眼淚珠兒一面滾滾而下。

夏侯轅受著粉拳,猛地攬了顧熹微的腰,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一雙桃花眼之中閃著從未有過的正經光芒:「熹微,若是我回不來,咱們的婚事便作廢了吧。你就再尋一個疼你愛你的夫君,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替你高興的。」又嬉皮笑臉的,「可要找個跟我一樣疼你的,日日變著法來損你才好。」

顧熹微也不怨他唐突,小臉皺著,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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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女投喂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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