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離宮逃難

118離宮逃難

分明是不是控訴的語氣,可是聽在凌亦辰耳邊,倒像是責難。凌亦辰血氣上涌,脫口而出,「皇后這人被人說中,所以惱羞成怒嗎?」

當看到顧婉卿看向自己的視線時,他忽然就後悔了,她看他的眼神是淡漠、是涼薄,就像他從她的心裏再無痕迹一樣。

顧婉卿坦然無懼地看向凌亦辰,微微一笑,「皇上信也好,不信也罷,妾身從未背着皇上做出任何逾矩的事情,妾身當得起皇后之名。」

聽到這句話時,凌亦辰的眼中分明有一絲竊喜。

顧婉卿不予理會,繼續道,「只是,妾身卻再也不是當年一心一意對待皇上的顧婉卿了。妾身雖未做過不合理法之事,然而妾身心中已有想要長久陪伴之人,恕妾身請辭!」

她看着凌亦辰的眼中由竊喜到震驚,由失望到憤怒!

他抄起茶壺,狠狠地甩向顧婉卿所在的方向,幸而顧婉卿躲了一下,才讓那茶壺摔在門上,碎片到處都是。

他說,「顧婉卿,你好大的膽子!」

他聽到什麼了?她的皇后居然跟他說,已有長久陪伴之人,而那個不是他!

她想遠離皇宮,遠離他!

顧婉卿看着滿地的碎片,心中已是波瀾不驚。她不會任由他隨意傷害自己,他再也沒有這樣的資格。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嗎?」他恨聲說道。

小心地繞過地上的碎片,顧婉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仰著頭,目光澄澈,「三年夫妻,你從不曾真正了解過妾身,妾身若畏死,是走不到今日的。」

史書里,從未有一任皇后以如此名義向皇帝請辭,顧婉卿是第一個,她自然知道這會帶給凌亦辰多大的震撼。

「現在顧家唯一的倚仗是妾身,妾身在朝野的名望,皇上也是知道的,若妾身離宮,皇上便大權獨攬,再不會有任何困擾。」她曉之以理。

凌亦辰半句也聽不進去,他只是問,「那個男人是誰?」

顧婉卿搖頭,「皇上知道又有什麼意義呢?妾身今天之所以選擇如實告知皇上,是因為妾身知道,皇上對妾身多多少少也曾用心,而妾身無法回應。」

她落馬時,她落水時,凌亦辰的緊張她都看在眼裏,她無法回應,不欺瞞已盡了她最大的努力。

「多多少少?」凌亦辰重複著,忽然仰天「哈哈」大笑,笑聲中是說不出的苦澀,「朕費了那麼大的精力,終於奪回了政權,不用再仰人鼻息,終於可以以王者至尊與皇后把酒暢談,你卻告訴朕,你要離去?」

「縱然朕曾有負於你,然而如今朕已擁有了一切,朕再不會算計你,再不會傷害你……」

「都晚了!皇上!」顧婉卿輕聲道。

都晚了。

當年,他們原是彼此攙扶的,他卻因對她有所顧忌而獨自前行,他終於積累了資本,他終於有了足夠的自信,當他再想尋她時,她已不再原地。

最合適的時間,我們交錯而過,如今,我已不再等你。

「皇上需要的,是一個仰視您的顧婉卿,可是抱歉,仰視這種天分,不是每個人都有的。」顧婉卿說道。

凌亦辰的心像針扎一樣疼。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有這樣的深的感情?

是得知她為了幫他奪權而刻意墜入冰湖開始?還是董家逼宮,她挾持董太后,保護後宮妃嬪和他的孩子開始?亦或者,只是兩情繾綣時,她軟軟的叫他一聲「夫君」?

她嫁給他時,他是一個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腳的傀儡皇帝,她從無抱怨,一心相助;如今,他大權在握,她卻對他不抱幻想,下堂求去。

她太好,好到在她面前,凌亦辰從不覺得他這個皇上有任何存在的意義。

所以他用盡全力去奪回原本就屬於他的江山社稷,哪怕忽略了她,哪怕傷害了她,他想,待他功成之後,他定然彌補。可再回首時,才發現,他已經丟了她。

「如果朕,不肯放你走呢?」他是皇帝,他有這個權力!

顧婉卿望向外面,雪已停止,如今唯剩下北風呼嘯。

「皇上若執意如此,妾身並不介意玉石俱焚!」那般斬釘截鐵的目光,那般果決的姿態,只是為了另外一個男人!

雙手緊握成拳,額頭青筋暴起,若再待下去,凌亦辰很難保證不親手殺了她!

「好!皇后好氣魄,朕倒要看看你如何飛出這密封的牢籠!」他連連點頭,終是拂袖離去,殿門被他摔得山響,冷風入室,吹得顧婉卿陣陣發涼。

她聽他吩咐手下,「即日起,封鎖未央宮,沒有朕的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

夜,幽長。

午夜子時,裹着披風,顧婉卿行走在未央宮中的雪地上,每踩一步,就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手上的令牌已被顧婉卿握得溫熱,顧婉卿四下環顧,終於找到一棵距圍牆較近的樹。

目測了一下樹與牆之間的距離,若攀爬到一定高度,應當可以跳出去才是,不過雪夜路滑,摔一下應是免不了了。

想到這裏,不僅輕聲嘆息,她將凌亦辰惹得太狠了,這才導致他連未央宮也封了。而令牌不是手諭,僅靠令牌是走不出這未央宮的。

兩手抱住樹木的軀幹,正要攀爬,身後忽然傳來異響,顧婉卿轉身,便看到德榮與青瓷偷偷摸摸地往含香殿的方向而去。

「這裏!」顧婉卿招手,小聲喚道。

那二人分明一愣,身體瞬間僵硬,待看清是顧婉卿,這才長舒一口氣。

「娘娘,您怎麼在這兒?」兩人走上前,問道。

顧婉卿忍不住想笑,「這應該我是問你們的話吧?未央宮已被封禁了,連我身邊隨侍的宮人也都被轟出去了,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想到德榮的身份,忍不住皺眉,「德榮,假傳聖諭是要被誅九族的!」

德榮連忙擺手,從袖口裏掏出手諭,就著月光拿給顧婉卿看,「皇上親筆寫的,解禁未央宮,如假包換,您看?」

不用看,顧婉卿也知道這手諭定然是真的,只是,君無戲言。不久前才下的令,此刻便被推翻,這其中顯然有問題。

知道顧婉卿的顧忌,德榮解釋道,「自打出了未央宮,皇上就在蘭林殿喝得酩酊大醉,該說的不該說的也都說了。惠貴妃不忍娘娘困守在宮裏,便誘哄皇上寫了這個手諭,奴才知道娘娘定然已有所準備,便趁此機會離開吧。」

說到這裏,眼圈泛紅,聲音也開始哽咽。

德榮這一哭,連帶着青瓷也小聲啜泣起來,她不敢讓顧婉卿看見,便背過身去,肩膀仍是一抖一抖的。

離宮,就在今晚了。

顧婉卿仰頭,看了看未央宮四周,她曾以為她會在這裏生活一生的地方,沒想到這麼快就離開了。

安靜的夜裏,德榮與青瓷的低泣隱隱可聞,讓顧婉卿也頓生傷感之意,只輕拍二人的肩膀,給予無聲的撫慰。

「娘娘,時間緊,咱這就走吧,要不然皇上醒來就來不及了。」德榮提醒道。

顧婉卿點了點頭,最後看一眼這白雪覆蓋的宮廷,轉身離去。

走至門口,顧婉卿卻忽然停下腳步。

未央宮外,數十嬪妃、宮人都在門口等候,為首之人,正是惠貴妃羅敏敏。

「你們怎麼……」顧婉卿輕輕蹙眉,這些宮嬪,顧婉卿大都認識,有的伺候過她,有的與她僅有幾面之緣。

「今日一別,再見怕是遙遙無期,妾身率眾人送娘娘一程。她們都是可信之人,有的受過娘娘的恩惠,有的敬佩娘娘的為人。」

顧婉卿閉上眼,她要很努力才隱藏住眼淚,不讓自己的脆弱顯露人前。

再睜開眼時,又是一貫的雲淡風輕,「婉卿謝過諸位送行。」有她們在,這清寒冷冽的宮廷頓時溫暖了許多。

「姐姐!」此時此刻,羅敏敏已是淚盈於睫,「本想讓朗兒也來送姐姐的,只是他太小,我怕他哭鬧起來,驚了旁人。」

顧婉卿走上前去,輕輕擁抱她,「你能送我離開,我已知足。留在這深宮,是你們的選擇,離開,是我的選擇。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羅敏敏擦去淚水,說道,「妹妹沒有什麼可送姐姐的,只備了一輛馬車送娘娘出宮,沿途也已經打點過了,妹妹只能做到這兒了,前路兇險,姐姐一定要平安。」

「皇後娘娘,可否帶我一起走?」人群中,禾韻的聲音響起,她從人群里緩緩走來,目光帶着祈求。

她也同顧婉卿一樣,厭倦了這冰冷的祁宮。

顧婉卿點頭,「你便是不說,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禾韻忽然笑得好甜,她的笑容,不再像以往一般帶着妖嬈魅惑,反而多了一絲天真無邪,她走到顧婉卿身邊,乖乖地站在她的身後。

「皇上雖喝了許多酒,也不知什麼時候會醒來,姐姐快走吧,以免夜長夢多。」

顧婉卿點頭,拍了拍羅敏敏的肩膀,「保重!」

顧婉卿與禾韻是在眾人的目送下離開的,回頭去看時,仍能看到她們站在原地,久久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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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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