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驚膽戰高閣上,情非得已囚牢中

第72章 心驚膽戰高閣上,情非得已囚牢中

第七十二回心驚膽戰高閣上情非得已囚牢中

一條膚色黛黑、指尖鋒利的手臂,從後方伸過來勒住胸膛,印雲墨驀地睜開雙眼。「暄兒……」他抬起一隻手,握住橫在胸口的手臂,同時感覺對方湊到他肩膀的傷口處嗅了嗅,隨即被藥膏熏得打了個噴嚏。

原本凝重的心情不知怎的竟鬆懈下來,印雲墨另一隻手伸向後方,抱住對方的後頸揉搓著凌亂的頭髮,嘴角邊泛起些微笑意:「你記起我了,是不是?雖然你如今不會說話,也沒有人類的神智,但你依然記得我的聲音和氣味。」

羅剎用喉嚨里一連串低沉的咕嚕聲回應了他。

印雲墨並未轉頭看他,而是向後方反著手,又撫摸了一會兒,嘆息道:「羅剎吃人,正如人吃牛羊雞鴨。然而我是人,站在這個立場,就無法眼睜睜看你獵食我的同類。」

羅剎將頭探到他另一側肩膀上,磨蹭良久,滴下的涎水打濕了衣料,最終還是沒有下口。他將另一隻手上拎的東西拖過來,擺在印雲墨的身前——那是一個不省人事的少年,胸口微微起伏著,似乎還有生氣。

印雲墨一怔。羅剎將昏迷的少年往他面前又推了推,彷彿在示意:給你的。

印雲墨茫然搖頭。

羅剎轉到他身側,齜起牙,做了個咬合的動作:吃。

印雲墨扶額,再次幽然長嘆:「心意領了,但我不吃人。我不吃,也不希望你吃,把這孩子送回去吧。」

羅剎爆發出一陣尖銳而森然的嘶叫,顯然惱火極了,用爪尖在堅硬密實的青磚地面上撓出道道深痕,火花四濺。印雲墨堅定地搖頭:「你這一爪子撓在我身上,我也不吃。」羅剎警告似的厲吼幾聲,見印雲墨依然一臉峻拒,毫無軟化的餘地,十分沮喪地垂下了那顆綠髮紅眼的猙獰頭顱,一把抓住昏迷少年的衣襟,躍出高閣。

印雲墨望著他的身影在屋脊上彈了一下,如疾風般消失,不知他是真把人還回去,還是拖去其他地方享用了,不禁又懊惱自己方才不夠果決,沒有及時出手。星羅迷幛……哪怕只能困住他片刻功夫,也夠自己使用寸地梭將他帶回府邸,囚禁在特別打制的、貼滿鎮邪符咒的牢籠中。

他在原地等了片刻,正準備離開再尋機會,一陣陰風掠過,羅剎又回來了,將手裡拎的重物扔在他面前。

這回是一頭成年野鹿,脖頸上有個大血口子,腦袋軟垂著,顯然已經斷氣。羅剎舔了舔嘴邊血跡,朝印雲墨挑釁似的齜了齜牙。

印雲墨登時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你不肯吃人,就吃鹿。這次別想叫我放回去,我把它血都喝乾了!他不禁失笑,同時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與憂亂,下定的決心又動搖起來。

羅剎盯著他肩上傷口處,一把將鹿屍撕成兩片,執著地遞過去。這股執著既血腥野蠻而又單純熾烈,印雲墨眼眶一陣發熱,忍不住伸手握住羅剎粗壯的胳膊:「跟我走吧,暄兒,先離開京城找一處藏身地,我定會設法讓你重新變回人。」

羅剎似乎並未聽懂,把視線移到他主動接觸自己的手掌上,從喉嚨里發出激動的嘶聲,低下頭順著他的手腕一路嗅到頸窩,隨即將他撲倒在地。

印雲墨還未來得及反應,便頭重腳輕地向後栽倒,幸虧對方用一條手臂托著他的後腦勺,另一隻曲臂支撐著地面,若是被這遠超過常人大小的身軀壓實,少不得筋斷骨折。上方的黑影覆蓋、包裹著他,將他禁錮在一個帶著血腥味的懷抱間,印雲墨愕然地睜著眼,腦中一片空白。

羅剎低頭嗅著他的胸口,用利齒不耐煩地撕咬前襟,同時在他身上用力磨蹭,顯得欣喜興奮又躁動不安。印雲墨聞到鹿血熱烘烘的腥甜味兒,猛然醒悟過來:鹿血性熱壯/陽,生飲極能催發情/欲,凡人喝一碗便不勝藥力,一整頭鹿的血量,縱然是羅剎也燥熱難當。

對方勃/發的欲/望,隔著衣物抵在他身上,堅硬得令人心驚肉跳,而更叫他悚然的是,那物與羅剎龐大的身軀相匹配,是凡人無論如何也承受不起的可怕尺寸。印雲墨一面極力想要掙脫,一面莫名地想起在桐吾江邊鍾家借宿的那晚,印暄借著衣被單薄的由頭鑽進他的被窩裡,也是這麼一柱擎天、挨挨蹭蹭,他再三躲避后兩人一齊摔下了炕。可如今被緊緊圈禁,哪裡還有躲避的餘地?他頭皮發麻,連聲叫:「暄兒!印暄!使不得!你這是想要我命啊!」

羅剎雖不通人言,但也意識到懷中人的恐慌抗拒,煩躁地拿指尖一劃拉,瞬間將印雲墨的綢褲撕個粉碎。他自身本就半裸,眼下更是撕扯得不著寸縷,漆黑兀立的那物本能地磨蹭戳弄,卻總不得其門而入。

印雲墨又驚又懼,別說時靈時不靈的神通了,就連身上帶的法寶也忘得一乾二淨,險些哭出來:「印暄你你真要弄死我呀!」他一門心思地想從頭頂方向往外鑽,羅剎用墊在地面的那隻手臂按住他的肩膀,強硬地不許他逃脫。

兩相較勁間,印雲墨絕望地感到併攏的雙腿間,擠進一根燙熱碩大的鐵杵,而對方彷彿鳥投林龍入淵,霍然就尋到了歸宿似的,先是舒服地長吁一聲,隨後激烈地聳動起來。印雲墨於絕望中又生出了慶幸:雖說大腿間的嫩肉被磨得火辣生疼,眼下四面無遮、隨時會被發現的境況令人羞恥,但總比被小臂粗、尺把長的兇器貫穿胸腹而亡要好得多。他心慌意亂地任由對方抽蹭了半晌,見毫無疲軟或停歇之勢,反倒愈演愈烈,情急之下忽然記起袖中的星羅迷幛,忙摸索著掏出來,劈頭蓋臉地朝對方裹去。

羅剎正情熱如火,猝不及防下被兜個正著,胯/下猶自抽動了幾下,神智已陷入昏睡,身軀逐漸寂止不動。

印雲墨大是鬆了口氣,掙扎扭動著從頭頂方向鑽出去,發現自己大腿間被磨紅了一大片,下身掛著撕裂的布料碎片,看上去很是狼狽,只得拉扯長衫勉強將雙腿蓋住。他還不十分清楚羅剎的修為,推測相當於修道者的化神後期,或是返虛初期,擔心星羅迷幛很快會失效,連忙取出寸地梭在掌心轉動,一手拖著昏睡的羅剎的胳膊,舉步邁入虛空之中。

十餘步轉眼邁過,印雲墨拖著羅剎,在宅邸緊鎖的寢室中現了身。推開床榻後方牆壁上的暗門,走進去是一間原主人存放珍寶與重要信報的密室,印雲墨之前花了兩日功夫,用密密麻麻的鎮邪符咒和硃砂塗抹過的鑌鐵欄杆圍成了一座牢房,作為羅剎的臨時圈禁之地。

牢房的地面鋪了鬆軟的毛氈,望著躺在毛氈上尚未蘇醒的羅剎,印雲墨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收走了星羅迷障。

羅剎頃刻后醒了過來,先是茫然地攏了攏胳膊,發現懷中空空如也,猛地躍起身,赫然發現自己身處牢籠,驚愕過後立刻露出憤怒之色,試圖撕裂手指粗細的鐵欄。他原以為這些凡鐵在爪下不堪一擊,卻不想四周百符齊亮,發出的光芒刺痛雙目,一股無形的法力將他從鐵欄上彈了回去。屢試不成后,羅剎越發暴怒,厲嘯著用身軀狠撞鐵欄,震得牆壁石屑脫落,整個密室都幾乎搖晃起來。

站在密室門口的印雲墨不忍再看下去,走到鐵欄前面,對狂暴的羅剎低聲說道:「暄兒,稍安勿躁。」

羅剎用一雙血紅的、凶獸般的眼睛瞪向他。

「把你暫時關在此處,也是情非得已。在我找到讓你變回人身的辦法之前,京城不能再出食人案,否則就算你再有能耐,印暉傾全國之力、求真仙出手,遲早要將你鎮壓。」火光衝天、身死魂滅的場景於推演中閃過腦海,印雲墨黯然地壓下了這個預卜,沉聲道,「在事情解決之前,你不能再吃人。」

羅剎依然咆哮著瞪他,猙獰扭曲的臉上竟流露出哀痛之色,彷彿即使身為惡鬼,也會因這種無法理解的背叛而傷心。

印雲墨無奈地嘆口氣,挽起袖子,從鐵欄間將右手胳膊伸進去:「你若餓得厲害,就吃我的肉。」

羅剎憤怒地揮爪,甩開了他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你若不願吃我,就忍著。羅剎一兩個月不食人也不會死,但對飢餓感十分難以忍受,你就當為了我,無論如何先忍上幾日。」印雲墨雙手抓住鐵欄,將臉貼了上去,眉目間滿是沉凝的溫情,「暄兒,我知道你能忍住。」

羅剎的咆哮聲從暴厲慢慢轉為低沉,試圖將五指從鐵欄間探出,去觸碰印雲墨的臉。再一次被符咒彈開后,他發出了一聲悲泣似的低鳴,緩緩垂下胳膊,退到牆邊,將偌大的身軀蜷縮成一團。

印雲墨看得心痛,幾乎要打開牢籠放他出來,但終究還是忍住了衝動,轉身離開密室,緊鎖暗門。

他從藥箱里找出之前用剩的藥膏和紗布,為手臂上的新傷口清理包紮,又換了套乾淨的衣物,躺到了床榻上。窗外夜色沉沉,他輾轉反側許久,依舊不能入眠,耳邊總依稀聽見密室里傳出傷獸般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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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近午,一身戎裝的秦陽羽走進宅邸,看見印雲墨面青唇白、眼眶發黑,嚇了一小跳:「昨日見你氣色好轉不少,說話中氣也足了,怎麼今日又成了這副鬼樣子?」

「什麼叫鬼樣子,沒大沒小。」印雲墨懨懨地回嘴,「我只是昨夜沒睡好,快給祖爺爺請個安。」

才比我大幾歲,裝什麼老氣橫秋,全天下也找不出這麼不著調的王爺!秦陽羽斜他一眼,忍住腹誹,道:「跟殿下說正事,今早巡邏的兵士在東城牆邊的摩天樓上,發現了一頭被撕成兩半的鹿屍,還有些布料碎片,懷疑與羅剎有關。」

印雲墨頓時記起,昨夜唯恐星羅迷幛失效,急著將羅剎帶回,顧不上清理現場,本想著地處偏僻,平日無人登樓,今早再去處置還來得及,沒想這麼快就被人發現了。他不動聲色道:「羅剎以人為食,那頭鹿大約是哪個飛檐走壁的江湖客隨手擱在那兒的,加強城牆附近的巡邏就行了,不必大驚小怪。」

秦陽羽堅持道:「我也上去看過了,那頭鹿是被一股極大的力道瞬間撕成兩半的,青磚地面上還留下五道深切的爪痕,不像是人為,或許真是羅剎。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印雲墨懶洋洋打了個呵欠:「看看也好,走吧。」

上馬車時,他神思恍惚地在腳凳上絆了一下,旁邊的秦陽羽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右臂。印雲墨「嘶」地抽了口氣,嘴角扭曲。

「怎麼了殿下,你臉都歪了。」秦陽羽問。

印雲墨忍住疼痛,咬牙強笑:「沒事,睡落枕了。」他抽回那隻雪上加霜的胳膊,作勢推了推臉側,扭了扭脖子,然後鑽進馬車。

秦陽羽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翻身上馬時,他不經意地聞了聞手掌。濃烈的藥膏味中,隱隱透著一絲血腥氣,他蹙起劍眉,暗想:之前太醫為歷王治傷時,他兩條胳膊分明都是完好的。這幾日他大多在府中休養,偶爾出去一趟,也是我全程陪同,這胳膊究竟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他越想越覺得哪裡有蹊蹺,彷彿籠著層朦朧的薄霧,某個不能見光的隱秘在霧后若隱若現,令他很想一把將它揪出來。

這趟探查果然一無所獲,除了證實羅剎的確是飛天遁地、力大無比之外,並無任何實質性的進展。秦陽羽見印雲墨精神愈發萎靡不振,只得先將他送回府。

走到廊下時,印雲墨朝他擺擺手:「送到這兒就行了,我自己回房。」

秦陽羽正要轉身離開,卻忽然停住腳步,凝神諦聽:「似乎……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印雲墨心道:暗門內貼了好幾張隔音符,這樣你還能聽到?不愧是我族血脈,根骨資質上佳,適合修道,可惜沒這個福緣。他裝模作樣地側耳聽了聽,疑惑道:「什麼聲音?我怎麼沒聽見?我說乖玄孫兒,你是不是最近日夜不休地帶兵巡視京城各處,累過頭了。還是回去好生歇息吧。」

「多謝殿下關心。」秦陽羽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等他出了院子,印雲墨回房反鎖上門,進入床后的密室。羅剎在囚籠中躁動嘯叫,撞擊滿是符咒的鐵欄。他快步走過去,把手伸進鐵欄,撫摸對方筋肉糾結的身軀:「噓,冷靜點,暄兒,我在這裡,我回來了。」

羅剎被他撫摩片刻,慢慢恢復了平靜,在他摸上臉頰時,用利齒輕咬他的手指,委屈似的咕嚕了幾聲。

印雲墨此刻很想被他咬一咬,甚至吃一吃也無妨。「把臉湊過來。」他輕聲道,攬著羅剎的後頸,從鐵欄間親了親對方烏黑的、獠牙突出的嘴唇,「三日,三日之內,我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羅剎因這個突來的親吻而怔住,隨後輕柔地舔了舔他的臉,發出一聲回應似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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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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