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柳氏朗聲喚道:「碧春,上茶。」

碧春立刻從門外進來,手腳麻利的斟茶。

錢氏端起茶,一口全喝下,喝完還咂咂嘴,對碧春喊道:「再給我倒一杯,這茶怪香的。」

碧春是大丫鬟,自然是七竅玲瓏,她臉上仍是恰好的笑容,動作迅速換了個大茶杯,斟了滿滿一碗,說道:「太太真是好品味,這茶是送往京中的貢品,便是我們家的老太太也是愛喝。」

「怪不得比別的茶好喝。大姑娘,我來跟你有話說,你便讓著丫鬟出去吧。」

「母親有話便直接說吧,讓碧春在一旁伺候着吧。」

當着別人的面,錢氏有些開不了口,她用手指著碧春,喝道:「你個沒眼色的丫鬟,還不快出去,我跟你夫人有要事要說呢。」

碧春只微笑立在一旁,並不出去。

錢氏氣得倒仰,看着柳氏的眼裏帶着戾氣,以往在家中,柳氏絲毫不敢忤逆她,現在卻八方不動端坐在位子上,着實可恨,可她卻不敢再激怒柳氏了。

柳氏見着色厲內荏的錢氏,為從前的自己可憐,怎麼就碰上這樣一個人,將原配的子女當做仇人一樣磋磨,若不是她能忍能哄,只怕都要餓死了。

錢氏倒是個妙人,嬉笑怒罵自成一統,柳氏不接招,她一個人分分鐘便又換了笑臉,「大姑娘如今威風了,母親如今倒是指使不動,只是你自己的親弟弟總不能不管吧,你弟弟是個瘦弱身子,哪裏幹得了捕快那些粗人乾的活,大姑娘讓姑爺給他換個輕鬆點的,聽說縣太爺缺個師爺,一個月五兩的銀子,還有手底下人的孝敬。嘿嘿,大姑娘,你如今本事了,可得為你弟弟出分力,若是你弟弟出息了,你在程家不是更得看中?」

「母親打的好主意。」柳氏這話說不出的諷刺,只是她語氣真誠,臉上帶笑,倒像是在夸人,「不知哪個高人給母親出的主意?」

錢氏只以為柳氏同意了,她喜滋滋說道:「正是個高人呢,說來你也是認識的,是你弟妹家中的庶妹,今年年初被抬進了縣太爺的后宅,聽說很是得寵,正是她跟你弟妹出的主意,縣太爺也是看中你弟弟才華的,只是你弟弟沒做過師爺,還差個擔保的人。」

柳氏笑道:「既然縣令看中弟弟的才華,不如母親親自見我們老爺一趟。」

錢氏一聽程長清的名號便打怵,只因她在程長清那裏吃了虧。她原看着程長清臉上掛笑看着像廟裏的彌勒佛一般的人物,就擺出丈母娘的架子讓他給自己兒子柳耀祖許個好前程,程長清立刻應了,直說會當自己親弟弟一般教導,第二日柳耀祖就被人抬回來了,程長清過來親自賠罪,說柳耀祖朽木,不堪大任,等傷養好了,他會繼續親自雕琢。錢氏哪裏還敢將人送回來,後來還是柳氏的父親上門告罪,才替柳耀祖求到了捕快的職位。錢氏把著臉笑道:「有你作保也是一樣,不過是個師爺,何須勞動程大人?」

柳氏笑盈盈建議道:「婦人不下堂,這等官府中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敢做主?今日裏老爺正在書房,母親不如現在就過去?」

錢氏落下臉想要耍出兩句威風的話,只是到底底氣不足,可是若是這樣離開,更是不甘心。

柳氏冷眼看着錢氏胡攪蠻纏,不動如山。她不想給的,誰又能強要過去?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若是錢氏往日對她有一份慈愛,她也不至於如此無情。所以,柳氏從錢氏那裏學到了對待繼子繼女的態度,她像自己子女一樣教導,凡是個有心的都會感念她的恩情,便是無心之人,族中也看得到她的付出,到以後她的珊姐兒有難,哪個敢袖手旁觀,她便能讓哪個名譽掃地。

到最後,錢氏也只能帶了滿肚子的怨氣回去,只是柳氏對柳耀祖還有兩分情誼,派人叫他來了程府一趟。柳耀祖人長得瘦弱,不能文不能武,實在沒什麼可以拿出手的,唯一讓柳氏感念的便是心底不壞,往日裏在家中對異母姐姐還算恭敬,所以柳氏才願意幫着他。

柳耀祖聽說他娘又來程府了,羞愧地紅了臉,瓮聲瓮氣說道:「姐姐別跟我娘見識,她全是為我。我不會識文,不做什麼師爺,如今這樣大街上轉悠也挺好,威風。」說完,臉上倒是有些神采飛揚的神色。

柳氏接着說道:「你既喜歡,我便讓你姐夫給你安排做個總捕。」

柳耀祖年紀不小,娶妻生子了,在柳氏面前還像個孩子,連連搖頭,「不了,不了,一起幹活的人該說閑話了。」

想不到錢氏那樣耍滑的人生了這樣老實的兒子,柳氏笑着說道:「那便做個小捕頭,管四五人,弟弟你看如何?」

柳耀祖趕緊作揖,「甚好,甚好,多謝姐姐。」

柳氏又道:「何必如此見外,我們雖異母,但是總是一個父親生的,天生該守望相助。」

柳耀祖雖說不出柳氏一般口角伶俐說出漂亮話,但是神色也是動容的。

碧春鎮日貼身伺候着柳氏,最是見識到柳氏會做人。她真誠的說道:「夫人真是好涵養,那般不知羞的人也這能善待,怪不得程府上下沒一個人不服您呢。」

柳氏輕笑道:「這算得什麼,你只想着,人過日子不只過眼下,需長長久久過下去,眼下一點兒小事便能處理好。」

碧春眼神里都是佩服,「夫人說的又明白,又有道理,便是蒙館里的白鬍子扯一堆之乎者也也沒夫人說的好。」

碧春愈發感激她娘老子當了陪嫁的唯一一根金釵才將她送到柳氏身邊,不說這些年柳氏越發體面她得到的賞賜早能買好幾枝金釵,便是整日裏耳濡目染學着想着柳氏的為人處世,這輩子都能受益無窮。

柳氏做事向來雷厲風行,既答應柳耀祖升他做捕頭,等他一離開立刻便叫管家將程家旁枝的一個子侄程流勻的夫人張氏請來。

雖是子侄輩,張氏卻已過了四十,見着二十齣頭的柳氏仍然行晚輩禮。

柳氏十分客氣,「今日特意讓你跑一趟,便是商量一下祭祖時貢品的採購。」

張氏臉上立刻便有喜色,祭祖是大事,雖說女人們不進祠堂祭拜,但是牛羊牲品,香燭紙馬,來帶着給族人準備的飯菜,卻是當家主母操勞的。這樣露臉的事,柳氏並不獨專,一向是從族中挑兩名媳婦跟她一起,程氏族中婦人都是對此趨之若鶩的。程流勻家中跟族長一支快要出五服,程流勻又只是個小吏,這樣的好事一向輪不到她頭上,今日裏柳氏將她叫來,便如被餡餅砸中一般。她臉上的笑怎麼都掩飾不住,「嬸母有什麼事但憑吩咐,我雖愚笨,但是跑腿的事還是能做的。」

「何須自謙,你將六房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條,對家中老人也恭敬,族中長輩哪個不誇讚?再說,六侄子在衙門裏做了二十年,一向克己奉公,很是得上司器重,平日裏小吏升遷都任憑他做主。」

張氏又不是個傻子,天上掉餡餅也有緣由,柳氏一個三品大員的夫人,無緣無故誇個不入流的小吏,這緣由肯定是落在程流勻身上了。程流勻能幫她什麼呢?張氏試探著說道:「他不過借了家裏的光才做了典吏,平日裏倒還算盡職盡責,不敢給家族丟臉,便是族中有什麼吩咐的事,定是要肝腦塗地的。」

「正是有六侄子這許多般用心能幹的子孫,家族才能枝繁葉茂。」柳氏這話確實真心實意的,她未嫁到程府,從來不知道這個江城其實不由官府說了算,便是再多的知縣知府過來,江城的事也多是由程府和別的幾家大族說了算。程家在這裏一百多年,衙門裏大大的官吏,連着連沒品級的捕快,都跟幾個家族沾親帶故。都說小人能通天,上面有文書下來,全靠這些小吏跑腿,小吏配合消極,知縣想做什麼,實在捉襟見肘,這也是剛上任的縣令想要跟程府扯上關係的原因,有了程家的支持,他做事起碼順暢三分。

柳氏並不多提示,還是張氏腦子靈活,想到這幾日柳氏娘家人過來了,才試探出柳氏的心意。她拍著胸脯說道:「嬸母的兄弟我相公也說過,平日裏最是勤懇能幹的人,正是該升一級,嬸母放心,我一定辦的妥妥的。」

柳氏笑道:「這不過小事,你該上心的是年三十的祭祖,因大姑娘快回來了,我需準備她及笄之禮,祭祖的事便只能泰半交予你和流璟媳婦。」

張氏真拍了胸脯,大聲應道:「及笄是大事,嬸母對大姑娘真真上心,怪不得長輩交口誇讚嬸母賢惠。嬸母放心,我定將事辦的妥妥的,決不讓嬸母失望。」可不是得辦妥妥的嗎,程流璟之妻古氏雖說是嫡枝出身,可是剛進門就守孝,從未操辦過大事,年輕人臉又嫩,這事估計能大半落在她頭上。可不不僅是露臉,祭祖有固定的銀兩,採買得力,今年便能給幾個孩子都買套新衣了。張氏從程府出來,急忙忙跑回去,只盼著明日裏便能給柳耀祖升了。

張氏那樣積極主動,事情辦下來自然快,隔不兩日程氏的父親便託人帶了封信,說道家中的事讓她費心了,她費力替弟弟做事為父心中甚感安慰,不過以後錢氏再來找她,她只管不理。

柳氏將信隨意放在一旁,她對這個父親早死了心,做這些不過是看柳耀祖還算不錯。在娘家人那裏受了挫,柳氏又去找她的小棉襖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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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繼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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