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張水薇一採下那株紫芝,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線了,可是樂極往往生悲,得意總是忘了危險,沒注意到腐朽的枝幹撐不住她的身子,一陣晃動,枝幹斷裂,她跟着往下墜落,趙平瀾向上一躍抱住她,卻撞到山壁,隨即往下滾落,趙平瀾直覺將她緊緊護在懷裏。

滾了幾圈終於停住了,張水薇的腦子都暈了,直到趙平瀾輕聲詢問她是否安好,她才回過神。

「我沒事……你還好嗎?」張水薇抬頭一看,才意識到他成了她的肉墊,害羞的趕緊起身,見他眉頭微皺了一下,她不由得緊張的問:「怎麼了?」

「沒什麼。」趙平瀾強忍着右後肩傳來的疼痛,先坐起身。

不過,張水薇一眼就發現那道從他右臂透出來的鮮紅。「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

張水薇趕緊轉到他後方檢査傷口,右臂應該是在撞到山壁時被石塊割傷了,不過真正教他痛得忍不住皺眉的是扎進身體的尖銳石頭,而且不只一塊。

「你不要動,我去拿醫藥箱。」雖然帶着醫藥箱很麻煩,可是師傅堅持醫藥箱不能離開醫者身邊,張水薇便將醫藥箱放在葯簍裏面背上山。

趙平瀾看着她急忙的找葯蔞,連不顧危險得到的紫芝掉在地上都沒有察覺,眼神不由得一柔……她就是這樣的姑娘,遇到有人需要她救治,其他的都拋到腦後。

張水薇帶着醫藥箱回到趙平瀾身邊,邊幫他清理傷口、敷藥,邊道:「對不起,是我太莽撞了。」

「沒事,一點小傷,不過,以後這種事還是交給我。」

「這樣的紫芝不容易尋到,我一時太興奮了。」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深怕弄疼他,他覺得自個兒正被她的溫柔一點一滴包圍,他的呼吸、他的心跳只感受到她充滿著葯香的氣息……趙平瀾的心一凜。不可,若是再不穩住自個兒的心,他的腳步很可能就此被拖住。

「你是不是只要認定的事,就會不顧一切勇往直前?」

頓了一下,張水薇看了他一眼。「好像是這樣。」

「過去我也是如此,如今不再是了,遇事先衡量輕重,再決定是否走下一步,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若是以前,他會不管不顧的先潛回京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嗎?可是在失去所有的家人之後,他認清楚自個兒再也沒有輸的本錢。

「凡事謹慎固然是好,可是想太多了,會不會反而阻礙前進?」她不清楚他的遭遇,無法對他的處境給予評論,只能提出自個兒的想法。

「一個人只要有決心,絕不會因為多加考慮而卻步不前。」皇上又如何?坐在那張俯瞰天下蒼生的龍椅,想要一個人的命如同捏死螻犠似的,可是對皇上來說,夫妻不再是夫妻,父子不再是父子,兄弟不再是兄弟……任何人都會成為他的敵人。

「也是,不過,若因為想太多了,而動搖決心呢?」

「真正有決心的人不會輕易動搖。」

「人心善變,有誰能夠保證自個兒的決心絕對不會被動搖?」

「我不會。」

張水薇不再言語,細細回味他的每一句話。他是想告訴她,他留下來是因為此時不適合跟敵人對上嗎?還有,他終究會離開,是嗎?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一看他就知道是一隻大鵬鳥,宜縣那個小小的地方豈能困住他?

半晌,張水薇包紮好傷口,板着臉正經道:「好了,這幾日傷口不要碰到水。」

她明白他想說什麼是嗎?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心思靈巧通透的姑娘,他真正擔心的是自己,深怕自己不知不覺陷在她的溫暖柔和、她的一顰一笑。

「是,小姐。」

「我們下山了。」張水薇將醫藥箱放回葯簍,收拾好藥材,背起葯簍下山。

趙平瀾趕緊收拾混亂的思緒,快步跟過去。

雖然趙平瀾所受的傷並不會影響他們趕路,張水薇還是堅持在應州城多待上幾日再回宜縣。原本張水薇準備將採到的藥材帶回宜縣,可是如今要在應州城多待上幾日,自然就地將藥材賣了,只留下了那株紫芝。

張鴻陪張水薇和伊冬去賣藥材,順道四處走走逛逛,而趙平瀾單獨留在客棧,說是養傷,還不如說是與掌柜、夥計打交道,同時耳聽八方,搜集有用的消息。這家客棧在應州城數一數二,來往的客旅有一半是京城的商賈,無論是消息或見解,皆非市井小民可以相比。

趙平瀾挑了一個不起眼,卻不會過於角落的位子,桌上一壺茶和一碟花生,再擺上文房四寶,說是見人在街口擺了灘子代寫書信,反正他閑着沒事,若有人求助,他願意幫個小忙,沒想到客棧還真有夥計來請他幫忙,不過他用左手書寫,寫得又慢,其他的人見了也就沒興趣湊上來。

「我怎麼看這事都古怪,不過是一個妃子生了兒子,皇上有必要大赦天下嗎?難道陳皇后不管,由著皇上如此抬舉齊妃?」

宮裏的事……趙平瀾立即豎直耳朵,畢竟對方刻意壓低聲音,不仔細聽不清楚。

「大皇子如今穩坐太子之位,齊妃的兒子還不知道能否健康長大。」宮裏的皇子又不是沒有不到三歲就死了。

「聽說皇上很不滿意太子,曾經當着內閣大臣面前脫口罵太子草包,若非陳皇后,皇上只怕早就廢了太子另立儲君。」

趙平瀾冷冷一笑,當今太子確實是草包,想學皇上尊儒、崇文、拜佛,以為可以討皇上歡心,可是又有誰喜歡別人跟自個兒一模一樣,何況是九五至尊,他是任何人都不能替代的。

「沒錯,只要陳皇后好好活着,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就無人動搖。」

「皇上為何如此畏懼陳皇后?」

「依我之見,皇上肯定有把柄落在陳皇後手上。」

「若是如此,皇上又為何敢寵幸齊妃?」

「這倒是,皇上要寵幸齊妃,也不該如此招搖,難道不怕惹火陳皇后,害他的寶貝妃子喪命嗎?聽說後宮有不少妃子就死在陳皇後手上。」

趙平瀾眼神一沉。他從小就認識皇上,皇上愚蠢無能,但是膽子可大了,在御花園玩弄宮女,卻栽贓其他皇子下藥陷害他,又豈會怕一個女人?至於陳皇后,看似溫和無害,可是早在她還是太子妃的時候,就有謠言說她善妒,太子登基前死了不少侍妾通房,這其中不可能沒有她的手筆。

「皇上對齊妃的寵愛太過了,陳皇后怎麼容得下齊妃?」

靜默了半晌,有人忍不住道:「我聽到一個很奇怪的傳聞,關於齊妃。」

「什麼奇怪的傳聞?」

「齊妃是前成國公世子夫人。」

「什麼?」有人的聲音陡然高了八度,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唯有趙平瀾動也不動一下。

「你小聲一點。」

「這事可不能亂說,齊妃是齊家四房的姑娘,據說長相與前成國公世子夫人有七八分相似,可是,不能因此就猜測她們是同一人,況且當初從和縣送入京城時,和縣的縣令還親自率著全鎮百姓送她出城。」

「乍聽此事,我也不敢相信,可是從和縣到京城路途遙遠,誰能保證離開和縣和進宮的齊家姑娘是同一人?再說了,齊家四房這位姑娘自幼體弱多病,按理連上選秀名冊的資格都沒有。」

這顯然得到諸位人士的認同,頓時又沉默下來。

趙平瀾怎麼也不敢相信,可是齊妃榮寵後宮,皇上竟然沒有重用齊家,而齊家四房不爭不搶的待在鄉下過日子,似乎都解釋得通了。不過,齊妃若是他應該死去的夫人齊芸,這又是怎麼回事?他與齊芸當了三年夫妻,感情一直不錯,只是他受不了齊芸的嬌氣,又忙着朝堂上的事,夫妻兩人的話漸漸少了,然而便是如此,他不曾冷落齊芸,就怕府里的人不敬着她這個世子夫人,就算齊芸遲遲沒有懷上孩子,他也不準侍妾先生下孩子,娘還為此說了他一頓,認為他太寵齊芸了。

「我看這事必定是後宮妃子嫉妒齊妃受寵,刻意傳出來的吧。」

「無風不起浪。」

「這倒也是,成國公府遭到滅頂之災,成國公府沒有留下一個活口,不可能無端扯上成國公世子夫人。」

「噓!這事切莫再提起了,小心引來殺機。」

「這事有不少人聽到傳言,並非只有我。」

「無論如何切莫再提了,免得惹禍上身。」

趙平瀾同意無風不起浪,也因為他清楚皇上對齊芸的心思。皇上還是太子時就看上齊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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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榮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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