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張水薇可以在不驚動義莊僕役的情況下將人弄走,但是想將人安置在家中,即使是藏在莊子後面竹林深處的小屋,也不能不告知家人。

張氏在宜縣是大族,在此很有影響力,可是如今張德一隻圖安穩度日,凡事低調不肯出頭,就怕惹上麻煩後,連老家都不能待了。還好張德一帶着老大張柏勳和老二張柏陽去南蠻送鏢,華神醫也跟着去尋葯,而眼下家中的主事者是最耿直豪爽的張家老三張柏斌。

張水薇以為交代一聲就行了,沒想到張柏斌大驚失色,好像千軍萬馬要殺上門。

「妞妞,我知道你是大夫,不能見死不救,可是看他的傷勢,肯定惹上大麻煩,我們不能將他留在這兒。」張柏斌向來對妹妹言聽計從,不過避居在此三年,多少變得謹小慎微。

是,他們不該多管閑事,他身上可見鞭傷,很顯然是在獄中留下的,還有更多刀傷,這可能是被人追殺,總之,無論如何看他都只說明一事——危險,可是她若撒手不管,他很可能死路一條。

「三哥哥不要大聲嚷嚷,沒有人知道這兒多了一個人。」

「莊子進出的人太亂了,如何藏得住人?」父親設武館原是為了張家子弟,從其中培育鏢師,因此直接將武館設在他們的莊子,沒想到短短一年,張家武館就闖出名號,不但吸引城裏的官家子弟來此習武,連附近縣城的官家子弟也尋上門。

「除了我們府里的人,能進出莊子只有武館學徒,他們見了你還要恭敬喊一聲三師傅,你怎麽將他們當成了市井混混?再說了,他們進出僅止於二門,就是府里的人都不見得全識得,如何發現多出一個人?」

「那些孩子一個比一個還鬼靈精,他們打鬧的本領可不輸市井混混。」

「武館開設至今,他們沒有一個敢闖進二門,何況這兒是我最寶貝的草藥園,府里的人不會隨意踏進這裏。」

張柏斌張著嘴巴卻反駁不了。確實如此,因為習醫的關係,妹妹想種植草藥,爹看這兒隱密,又有一大片空地,且離她的院落最近,很適合她搗鼓鑽研草藥,於是在此給她建了一間小屋,可是這丫頭一忙起來,總是沒日沒夜,往往就近在小屋榻上安置,父親見了,索性在小屋東側的空地又建了一處置物間,專門貯放草藥,而小屋給妹妹歇腳小憩,也因此府里下人更不敢隨意來此。

張柏斌懊惱的抓着頭。「你這丫頭的嘴巴究竟像誰?錯了也被你說成有理!」

「錯了的是三哥哥,我當然有理。」

「我……你這麽不管不顧的蠻幹,我一定會挨罵!」張柏斌真的有夠委屈,無論在誰面前,錯的一定都是他。

「若是爹,我相信爹也會救人。」

「爹會救人,可是只讓他歇上兩三日,就會給上一筆銀子將人打發。」

張水薇明白,這是助人卻又不沾上麻煩最好的法子,可是,若放任他繼續逃亡度日,他不死在追殺者的刀下,也會因為身子嚴重虧損而亡。

「他的身子如今禁不起折騰了,養好了少說也要一年半載。」

張柏斌驚愕的瞪大眼睛。「難道你要將他留在這兒一年半載?」

「別急,說不定傷好了,人家就迫不及待離開了。」後有追兵,又豈敢在一個地方待太久了?這隻怕也是他身子如此虧損的原因。

「最好如此……不對不對,你說清楚,你真的要將他留在這兒一年半載?」

「我不想這些,只有一個念頭——救人就要救到底。」

「不行不行,你要儘快將他送走!」張柏斌急得跳腳。他還會不了解她嗎?只要落在她手上,死了也要想法子弄活,何況是一個用好吃好葯就可養得健壯的活人。

「我覺得更重要的是,三哥哥要記得守住自個兒的嘴巴。」

張柏斌完全沒意識到自個兒已經被轉移注意力了,忍不住大呼小叫抗議。「我何時成了三姑六婆?」

「遇事不經腦子,想說就說,說的全是你知道的事,這比三姑六婆還可怕。」

嘴巴張了又闔上,半晌,張柏斌終於垂頭喪氣的摸著鼻子閃了,張水薇見了好笑的搖搖頭,轉身進了小屋,沒想到他們爭論許久的病患竟然醒著坐在床上。

「我給姑娘添麻煩了。」逃離京城至今,趙平瀾第一次相信自個兒活下來了,他聞到的不再是腐敗、陰濕、惡臭、血腥,而是草藥的氣息……以前,他從不知草藥的氣味是香的,單是見到草藥就覺得苦澀難忍。

「如今公子最要緊的是養好身子,雖然這兒是田莊,但是比起城裏的高門大戶還安全,公子不必想太多了。」有張氏這把大傘,盜賊宵小不會隨意打這兒的主意。

「在下姓趙名遠。」

「我姓張,行四。」張氏人丁興旺,可是女兒生得少,她還是張氏所有兄長口中的么妹。

「身上的傷好了,我就離開。」一路奔逃,一次又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始終不敢真正閉上眼睛,害怕睡著了就再也無法醒來,令復仇之夢永遠無法實現,愧對暗中助他逃出刑事房的人,還有一路上提供他庇護的人……他真的累了,身子又痛又倦,很想在此停下腳步,可是,若不能確定擺脫追兵,他留在此地勢必給他們帶來危險。

既然要救人,她就不會趕他走,可是一旦他行動自如,執意要走,她也不會強行留下他的。「公子在此只有四個人知道,若是不得不對何人提起,我必定知會公子。伊冬會負責公子的膳食和湯藥,我每日在草藥園待上一個時辰,會順道過來為公子把脈,而三哥哥也會不時過來問候公子,公子有何需要可以告訴我們。」

他看她約莫二十,可是從見到她的那一刻,只覺得她處處沉穩練達……他唯有在操持成國公府中饋二、三十年的娘親身上見過此種氣度。

「公子還是趕緊歇下吧。」他一定是防備心很重的人,若是她,終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必然躺下來就睡著了,況且半個時辰之前喝下的湯藥有助眠之效。

「張姑娘不問我嗎?」

「我想說就會說,不想說就不會說,公子難道不是如此嗎?」

愣怔了下,趙平瀾笑了,這是多麽玲瓏通透的女子!

她的眼睛又被笑容閃到了,怎會有人在面目全非的情況下還能笑得如此奪目?是因為他有一雙特別幽深明亮的眼睛嗎?不管如何,她肯定這位公子受傷前絕對生得俊美非凡。

「謝謝姑娘。」若她執意問他,他不願意說也要說,不過,將全都是虛構的,而他,不願意對自個兒的救命恩人扯太多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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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女榮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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