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到底是誰?時而呆呆笨笨、時而通透機靈,初見那日顧勝以為她是個痴兒,所以沒有碰她,現在他又覺得顏玉爾不是傻,而是像是剛來到人世間似的天真無畏。
可不管她是哪一種情況,顧勝都確定她不是病秧子。
其實他也並不在乎顏玉爾到底是誰,反正他花了錢,只要娶回來個活的就行。
不管她是否是別有用心,顧勝都不在乎,因為他足夠自信也足夠自負,不相信有誰可以從自己這裡佔去一點便宜。
真正讓他不想接近顏玉爾的理由,就是她所帶給自己的溫曖感覺,這讓他覺得不安,所以時至今日他都忍著不去碰顏玉爾。
她很天真、很誘人,但卻很危險。
「沒什麼可聊的。」顧勝目光一閃,從她身邊走開。
「有啊,我今天有很多話想要和你說呢。」顏玉爾顛顛地跟上去。
「你每天都有很多話。」
顏玉爾咯咯地笑起來,那是因為陽界有很多新鮮的東西啊,她來到這裡才幾天,對一切事物都充滿了好奇,整天都興奮得不得了。
不過她可不能把這個理由告訴顧目生,於是只好岔開話題,「我今天發現了一樣特別、特別、特別好吃的東西。」
顧勝招了招手,守在廳里的下人便走進來幫他寬衣。
方才被打斷的流程繼續進行,他沒再搭理顏玉爾,卻也沒再轟她走,就由著她在旁邊叨叨,「不是特別好吃哦,是特別、特別、特別好吃!真是吃起來就停不下來呢。他們告訴我那叫……唔,瓜……瓜……瓜……」
呱呱呱!呱什麼呱,她是青蛙嗎?正在凈臉的顧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神色無奈,卻又摻雜了一絲絲的莞爾。
「夫人,子、子。」不知是誰在壯著膽子悄悄提醒。
「子瓜!」
子瓜你個頭!顧勝受不了了,「那是瓜子。」
「啊,對對對。」腦袋點得像是小雞啄米,「瓜子!瓜子真是好好吃啊。」
「那種東西有什麼好。」顧勝冷哼著嘲笑她沒見過世面,然後扔掉汗巾踱到桌前喝冷茶。
「真的很香啊。」顏玉爾也跟過去,「還很解悶呢,可以吃一下午。」
將冷茶一飲而盡,顧勝放下茶杯抬起眼,「聊完了嗎?聊完就回房。」
「唔。」嘴一抿、眸一瞠,立即擺出小狗似的表情來,「你就這麼煩我嗎?」
顧勝無言以對。
顏玉爾巴巴地彎腰湊近,「嗯?」
看著那張小臉,顧勝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方才那奇怪的感覺又浮上心頭,炙熱的火光再度自眼底躍起,本能的欲/望驅使著他漸漸地低下頭去。
她的唇離得這樣近,櫻桃般紅潤,彷佛在誘惑他去採擷。
兩人的距離越發靠近,彷佛都能感到對方噴在臉上的鼻息,這時,顏玉爾還帶著血跡的鼻尖忽然皺了皺,「好香。」
顧勝還怔怔的,「什麼?」
「什麼東西這麼香?」迅速地眨眨眼,接著便尋著味道溜走。
近在咫尺的熱度驟然消失,顧勝還有些失神,吞咽了幾下口水之後才臉色尷尬地坐直了身子。
他擰眉朝門口望去,只見一個下人端著個托盤站在門口,似乎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顏玉爾已經顛顛地湊了過去,聳著鼻尖對著托盤裡的東西嗅來嗅去。
「就是這個!」顏玉爾眼睛一亮,接著朝顧勝看過來,「這個好香。」
顧勝抬眼,「什麼?」
捧著托盤的下人立刻道:「回雄爺,是大師傅新送來的玉厄和素肉。」
玉厄酒與素肉是顧勝所經營的長生殿中的招牌酒肉,獨家秘制、口味獨特,且製作繁瑣不易得,經常是耗費大章的人力與時間之後才只能得到那麼一小點,所以也因此價格昂貴、數量不多,成了城裡富人爭相搶買的珍品。
不過這還不是最令人訝異的地方,最讓人意外的是,玉厄與素肉都是顧勝親自參與制作的。
誰也不會相信性格乖戾、毫無耐性的他竟是燒得一手好菜,那雙擅於舞刀弄槍的大手玩起菜刀來亦是行雲流水、刀刀精準,明明是同樣的刀、同樣的肉,可經他手做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只可惜,已經有很多年沒有人嘗過他做的菜了,所以這件事漸漸被虛化成了傳說。
言歸正傳,這幾日又到了新一批玉厄開窖、素肉收籃的日子,所以大師傅特意送了樣品來讓顧勝品嘗。
「哦,放到書桌上去。」
「是。」下人將托盤放上去,接著又安靜地退下。
顏玉爾追著托盤跑到書桌邊。
顧勝大步走到書桌后坐下,這時宋喻也折回來了。
他的手裡攛著一本帳簿匆匆地來到卧房裡,正打算開口就瞧見了擺在桌上的那盤素肉和那壺酒,當即變了臉色,「誰把素肉端上來的?」
該死的,在未來的一個月內雄爺可都是食素的,完了完了!
宋喻忙看向顧勝,小心道:「雄爺,這是新換的大師傅,不知道規矩,您……」
「嗯。」隨手把肉推到一邊,「撤了吧。」
啥?這就完了?宋喻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把肉給端了起來。
「唔……」顏玉爾扒著桌角,眼睛一直追著那盤肉,見它要被拿走,下意識地沉吟了一聲。
顧勝瞥她一眼,「想吃?」
顏玉爾的眼睛嗖地亮起,「嗯嗯。」
「好。」在對方歡呼之前,立刻又說:「但是不準說話,吃完就滾。」
顏玉爾有些猶豫。
可她還想再和顧勝待一會兒呢。
「成交嗎?」
「唔?」
「好,宋喻,端……」
「成交!」
顧勝給宋喻使了個眼色,「端到那邊去。」
素肉被端到離書桌很遠的圓桌上去,顏玉爾立刻追過去。
耳根子終於清靜下來,顧勝揉了揉眉心,轉而拿起桌上的帳簿開始翻看,滿頭霧水的宋喻走回來,一面悄悄地打量著主子的表情,一面給他倒上一杯玉厄酒。
哎,今天的雄爺怎麼這麼奇怪呢?
心情好像不如想象中的那樣糟糕……不應該啊,每年臨近那個日子的時候,他的心情都會特別差。
顧勝看著帳簿,伸手拿起酒杯淺酌了一口,而後便凝眉放下,「時間不夠。」
「啊?」光顧著走神的宋喻沒反應過來。
「過些日子再開窖。」
為了方便監督品嘗,顧勝特意在家裡建造了釀酒用的地窖和曬肉用的肉坊,因為兩樣東西一個需要釀製、一個需要腌制,不但費工夫還難以拿捏時間分寸,所以每次大師傅嘗過之後還要取些小樣品送來給顧勝,讓他決定是否該開窖或者該收肉。
此時顧勝發了話,就證明玉厄酒還要再釀幾日。
「是。」
「是不是快到這個月十五了?」
「再有七日便是十五。」
「記得把那天空出來,我要去整理擬香閣。」每個月的初一、十五,顧勝都會去擬香閣整理食譜。
「奴才明白。」
接下來主僕二人便看起帳簿說起生意上的事情來。
顧勝和宋喻說到一半,卻見顏玉爾忽然撲了過來,「水、水!」
兩人不約而同地諒異抬眼,只見悠得滿臉通紅的她掏著胸口衝過來,捧起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裡灌。
將那銀壺中的酒水全部灌入腹中之後,卡在喉嚨里的那口乾肉片才終於下了肚,顏玉爾長呼出一口氣,當的一聲把壺放回去。
「嗝。」灌得太猛,忍不住打了個酒嗝。
宋喻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顧勝一臉驚愕,「你……都喝光了?」
顏玉爾擦了擦嘴,使得唇兒更艷,「好好喝。」
顧勝無語。
宋喻有些擔心,「夫人,您沒事吧?那酒……」那酒的勁可是很太的呢。
顏玉爾看向宋喻,友善地笑笑,「沒事啊,我很好。」
她拿起酒壺晃了晃,「還有嗎?」
宋喻不知該如何回答,「呃……」
「沒有了!」
拍案聲驚得兩人同時看向顧勝。
「你知道那酒值多少錢嗎?居然當成水來喝!」
「我、我噎到了嘛。」
「噎到就去喝水。」
「可房間里沒有水啊。」
顧勝氣得站了起來,「還敢頂嘴!」
錢倒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她喝酒的姿態。
她知不知道就這一小壺,師傅們要費多大的力氣才能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