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變

第三章 突變

匆匆自房中出來,巫夢寒急於趕回驛館,生怕那群人等得太久生出什麼事端。才一出門,便看到小院中光華一閃,一人出現在陣中。

「糟糕!」巫夢寒看清來者,不禁暗中皺眉。若有第二條路,他定會轉頭便跑。可惜在這個地方,出了院落中央的傳送陣,再無別的出路。

「咦?夢寒,巧得很吶!」來的是個青年人,約莫二十來歲的年紀,一雙眼睛甚大,天生一副笑面孔,此刻正笑咪咪的瞧著巫夢寒。

巫夢寒苦笑道:「我卻覺得半點也不巧……」

「來來來,待我看看你近來進境如何?」那青年一言既出,便已經縱身而起,呼的一拳打將過來。

這院落極小,根本無處可避,巫夢寒無奈之下,只得把手一揚,喝道:「水鏡!」話音未落,一面水波凝成的圓鏡擋在面前,接下了這一拳。拳勁擊在水鏡上,「波」的一聲清響,便消於無形。

青年身法如電,轉瞬到了到巫夢寒背後,又是一拳擊出。那水鏡卻如活的一般,「唰」地移了過來,再次抵住。青年嘿嘿低笑,腳下毫不停歇,圍着少年旋風般盤旋,頃刻間已攻出十幾拳。巫夢寒身形不動,手掐靈訣,指揮那水鏡左支右擋,竟是防得滴水不漏。

青年朝後跳了一步,笑道:「一上來就拿出保命的招數,有什麼趣味?這水鏡也不是你本身修為所得,還是少用為妙。」

巫夢寒並不答話,心中卻道:「少用?少用早被你打成豬頭了!」

原來,這青年名叫風蘭衣,乃是密防司第一高手,異常喜歡與人爭鬥。身為密防司之人,自然少不得修習術法武功,卻也只是淺嘗輒止。唯獨風蘭衣樂此不疲,還經常拉着同僚切磋,數年下來,密防司被他「切磋」地爭相走避,生怕這個麻煩上身。

如今巫夢寒可謂麻煩上身了。

看了看風蘭衣,那人雖是一副笑嘻嘻的樣子,卻沒有罷手之意。巫夢寒皺了皺眉,道:「我還有事,沒空陪你胡鬧。」

風蘭衣卻不理他,自顧自笑道:「這水鏡確實攻守兼備,密防司所制,自然是錯不了的。只是終究死物一件,何足道哉?」

說到此處,風蘭衣長笑一聲,又是一拳擊出。巫夢寒仍是照舊,張手便招出水鏡,誰知風蘭衣突然大喝一聲:「破!」巫夢寒心神一震,剛剛凝結的水鏡竟然突的消散了。

斗大的拳頭停在眼前,巫夢寒動也沒動。

「如何?」風蘭衣收拳笑道。

「你贏了又如何?」巫夢寒無所謂地說道:「打不過你便是了,我本也不想打。」

「我是說那一招破得如何?」

「不過稀鬆平常。」

風蘭衣不禁怒道:「好好好!若不服,再比過!」

「風蘭衣!」突聽楚穆陵在屋裏喝道:「不要胡鬧,我正有事問你,還磨蹭什麼!」

風蘭衣一怔,朝巫夢寒做了個鬼臉,轉身去了。

麻煩一走,巫夢寒頓時輕鬆了下來。他反不着急走了,細細思索著同金師言的應對,過了片刻,巫夢寒輕輕吐了口氣,緩步踏上院中法陣,水波一閃,人已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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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數日,金師言一行交割貨物、探查商鋪、揀選買進,忙得不可開交,竟無絲毫異動。巫夢寒卻也不急,終日裏笑盈盈充當嚮導,有問必答,有時甚至充做幫手,絲毫不嫌繁難。商隊上下已然被這少年折服,便是那李炎也不例外,早就忘了當日的齷齪。

「巫兄弟,久聞雲夢女子美貌絕倫,為何我卻無緣一見呢?」走在空蕩蕩的長街之上,李炎顧盼間遺憾頓生,脫口將心中最隱秘的想法問了出來。

「再過些時日,漫說女子,怕是男人也不多了。」巫夢寒似乎有所觸動,微微嘆了口氣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前方戰局不利。蘭琳出兵出糧的,已快抽幹了家底,依舊無濟於事。這裏最是靠近岸邊的,若羅浮山當真倒下來,勢必片瓦無存。但凡能走的,此刻都已走了,不能走得,想來也不大願意出門。」

「這中山候做事太過狠絕,當真要將弄得生靈塗炭才甘心么!你們那位水督帥也是尸位素餐之輩!避戰數月,一戰即敗,如此庸才也能領兵?」李炎大發議論,聽得巫夢寒惟有苦笑。突然,李炎想起一事,皺眉道:「這麼說來,我們這一趟生意,當真要蝕本而歸了。」

「也不盡然。」巫夢寒低聲道:「你們這番來,可謂雪中送炭,即便現在賺不到什麼,日後必有補償。」

至於什麼補償,當然只可意會,巫夢寒不說,李炎也不問。

由金師言領頭,一行人將幾個商鋪轉了一遍,購進了一些雲夢特產,看着這一日時光將盡,便一同返回了驛館。到了驛館外,金師言並不進去,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巫小兄弟,你們這裏最知名的卜館是哪一家?我想算上一算,求個平安。」

雲夢人言必鬼神,是以占卜之風極盛。蘭琳城雖小,倒也不缺這個。只是,這金師言說起此事,怕是另有用意……巫夢寒心中一動,表面卻不露聲色,只是笑道:「是了,金先生購進那幾十顆明珠,確實容易引匪人覬覦。最好卜上一卦,以便趨利避害。」

「正是這話,」金師言點頭笑道:「如此,請小兄弟帶路,數年未至,早就記不清了。」

巫夢寒見他不避自己,心中又是一疑:莫非自己想偏了?然則再過幾日,商隊便要離開,金師言還不行動,恐怕就再無機會。巫夢寒暗中盤算,表面卻不遲疑,招呼李炎等人入驛館歇息,然後自帶着金師言離開了。

時值傍晚,斜陽無力,無法給這湖底深處帶來半點光亮。全憑數百顆明珠,在水陣的催動下往複折射,將整個冰罩打亮,舉頭望去,天空是淡淡的白芒,和正午的綠色天穹絕然不同。

金師言仰頭看着這美麗神秘的景象,微微嘆了口氣。想到這個城市即將毀於自己手中,他略略有些慨嘆。不過,這發自心底的嘆息到了嘴邊,已轉為了讚歎:「數年不至,此城壯麗依舊。」

「哦?」巫夢寒看了看他,道:「金先生怎麼突然感慨,莫非今日才顧得上欣賞景緻么?」

「確實如此。」金師言慨然道:「人生勞碌,哪得一刻空閑吶。」

巫夢寒笑道:「可見還是要修心的,若心清如水,也可忙裏偷閒。否則便是美景當前,也視而不見了。」

金師言沉默片刻,才微笑道:「小兄弟說的是。然則你可到了這個地步?」

「小子更是差得遠了。」巫夢寒嘻笑道:「道理人人會講,卻說得做不得。哦,便是此處了——」巫夢寒收住了話,用手一指。只見長街邊上有個大鋪面,上挑卦旗,旗上繪了一隻龜甲。巫夢寒道:「蘭琳城太小,只有這個地方還象樣子。」

此處已快到蘭琳城的中心,周圍的房屋越發密集起來,人氣也略顯興旺。金師言彷彿看着那卦旗,目光卻飄向蘭琳城正中,那座擎天玉柱般的高塔。那座塔通體純白,下抵湖底,上接冰罩,端得高大無匹。金師言知道,此塔名為「天柱」,天地至寶雲水鏡就供奉在期內。

「我們進去吧。」過了片刻,金師言移回了眼神。

卜館很大,人也不少,大概在這段非比尋常的日子裏,不少人都想問問吉凶。從館里出來的大都面色不善,想必沒得到太好的消息。巫夢寒嘆了口氣,這些都是小戶人家,沒有旁的出路,否則,恐怕這蘭琳城早就走了個乾淨。

從館廳往裏走得幾步,是用藍色布簾隔開的幾個隔間,每間里都有一位卜師在坐堂。金師言隨手挑開第一間的門簾走進去,巫夢寒裝作不經意地朝里瞟了一眼,見是熟識的卜師,心頭微微一松。

巫夢寒並沒有跟進去,他謹守楚穆陵的八個字,「內緊外松,似緩實急」,想藉著金師言引出蘭琳城內的「大魚」。稍一扭頭,看到卜館門口人影一晃,有幾個客人模樣的慢慢走了進來。

巫夢寒一怔,他認得這些都是密防司之人,心中立時有些不大高興。這本是自己全權負責的事務,這些人憑什麼插手進來?這是誰派下的命令?不得已,他用眼神朝第一間示意了一下,然後搖搖頭。那幾人面無表情,慢條斯理的進了另外幾個隔間,裝作占卜的樣子,以便探聽動靜。

然而過了許久,裏面始終沒有動靜。

巫夢寒默默計算,一卜的時間早過,便是詳細解說也要不了這麼多時候。想到此處,疑雲頓生,不禁扒開布簾偷偷向內窺視,見金師言仍是端坐在卦桌前。巫夢寒移回目光,心中疑惑更甚,他怔怔呆了片刻,突然大叫一聲:「不好!」

卜館之人均被嚇了一跳,扭頭看去,見那白袍少年猛然衝進了隔間。巫夢寒幾步趕到金師言身旁,對方卻毫不理會,伸手一般肩膀,金師言觸手而倒。

他竟已經死了!

巫夢寒感覺一陣陣頭暈,他強自鎮定,仔細檢查屍身。金師言面露驚異之色,想是臨死也未曾明白。全身只有心臟一處傷痕,乃是被利刃貫穿,一擊斃命,聲音也未及發出。最奇的是,屍身通體冰涼僵硬,彷彿早已死了三五天一般。

「凝冰劍!」巫夢寒從牙縫裏蹦出三個字。抬起頭,那些「冰鏡」的同僚們早已聚了過來,個個面色如土。

巫夢寒繞過卜桌,見那名卜師也是同樣死法,一般無二。卜桌後面靠牆,此時露出一個半人高的空洞來,想是那兇手早已從此處逃了。

「這牆洞想是早已挖好的!」巫夢寒咬了咬牙,也自洞內鑽出去。外面是條僻靜的小巷,朝左一繞便是大街,一切蹤跡早已融化在人流之中。

巫夢寒仰頭看了看天空,他第一次覺得那明珠散發的淡白色光芒是如此刺目,讓他不禁閉上了眼睛。

「回去吧。」片刻后,少年無力地揮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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