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亡君

第三十七章 亡君

臨越港那腥臭的風依舊從窗戶里飄了進來,一個頗為健壯的女人端著大碗大碗的飯菜匆匆走了進來。

唐無狩統統用餘光一看,又都是魚、蟹之類的海味,連一絲素食都沒有,更別說肉了,不禁低了低頭。

長歌伯輕輕地拍了拍無狩,隨後滿臉笑意地看著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憨厚地對著長歌伯笑笑說道:「伯父,今天這些都是我做的,還請伯伯。」說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唐無狩,「和——這位——公子嘗一下。」

唐無狩連忙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個其實十分年輕的女子,也懷著謝意地點了點頭。

長歌伯也道了聲謝。

「兩位!」這時候那個袒著上身的高胖男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串香腸說道,「怎麼樣,這幾天也吃膩了吧,今日來換換口味如何?」說著甩著香腸大笑起來。

長歌伯看著唐無狩也笑了笑,於是說道:「張漁兄弟果真知心吶。」

「且慢。」張漁將香腸甩到一邊,故作正經地說道:「且告訴我這位小兄弟是何人?我都收留如此多日了,你還不告訴我且不是不近人情嗎?」

如此說著,唐無狩連忙恭敬地站了起來,向前一拜道:「在下——」

「他是從落魄莊主家中逃出了的一個莊園主的庶子,因為母親暴斃,遭兄弟虐待,便逃了出來,我正好遇到,就救了他一命。」此時長歌伯竟然十分順暢地說了一通,讓唐無狩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呵呵,我雖然是魚獃子,但是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公子不是個平凡人,果然是個地主人家的出身。」他呆了一呆,隨後說笑著坐了下來,並拉著那個直直地呆站在一邊的女子。

「喂,我說阿妹,你怎麼也成獃子了,還不趕緊坐下吃飯,這些貨色你不是最喜歡吃了么?」張漁一邊拉著一邊對著長歌伯說道:「這是我妹漁妞,可是有名的捕魚好手,昨晚上才從港那邊回來的,這下我的酒錢又有著落了。」說著他又站起身從房子的陰暗角落裡欣喜地拿出一壇酒來。

「原來你把酒放在這裡!」漁妞此時用手砸了砸張漁,卻比往日收斂了不少。

「我好不容易藏了,如今老朋友在了,而且又有這些平時少有的貨色。」說著他亮了亮那一串被分的小小的香腸說,「且要一醉方休呢。」

「呵呵,張兄弟且不要過度吶。」長歌伯笑著對著張漁說道。

「小公子!」張漁喝了一聲,給唐無狩的碗里倒上了酒。

「公子!」長歌伯小聲地對著身邊正對著香腸發獃的唐無狩說,隨後歉意地向著張漁說,「他家中其實也少吃著些東西,所以,他也比較饞。」

「哈哈。畢竟還是娃娃。」張漁笑了笑,要給身邊的漁妞倒,沒想到漁妞也無什麼反應。

「你是打漁打得傻了還是怎麼了?」張漁響亮地拍了拍自己的光光地閃爍著油光的獨自佯裝十分氣憤地對著身旁的妹妹說。

「說什麼瘋話呢。」這時候漁妞卻若有若無地說了那麼一句,一邊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有公子在這裡,你還沒有喝酒撒什麼酒瘋!」

這時候魚獃子一時間沒有了話只能苦笑著和長歌伯一起幹了一碗。

而唐無狩則微笑地抬起頭禮貌地看了看張漁的妹妹,隨後夾起一塊香腸放在了自己碗里。

燈燭下其樂融融的宴會就這樣喧鬧著進行著,時而會有在一邊休息的越人進來服侍都被長歌伯遣了下去,澄黃的燈光平和地閃爍著。

夫子此時聽聞秋桐帶著軍隊回來了,連忙在弟子的服侍下緩緩地起身來到了堂中。

「秋將軍?」

「夫子。」秋桐放下了頭盔,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時候一個兵士報上來說城主也回來了,兩人連忙走了出去。

鐵騎軍依舊騎著馬在城主府兩側排開,火炬如同燈火。秋無痕也帶著原先是秋桐的一部分人馬匆匆地回來,只見他帶著銀甲在黑夜的陰影中騎馬漸漸顯現出來,宛如一個大將。

「夫子、弟弟。」秋無痕熟練地下了馬,向兩位說道。

「哥哥如何?」秋桐一步上前問道,夫子也迫切地看著秋無痕。

只見秋無痕也失落地搖了搖頭。

「但是我卻得到了一個壞消息。」

「怎麼了?」秋桐連忙問道。

「是有關紫虯城的。」秋無痕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請兩位進屋裡談。

油燈被點著用緊緻的燈罩給罩上。

「是關於夫人嗎?」秋桐還沒有坐下就開始問。

「恩。也是吧。」秋無痕恭敬地請夫子先坐下,這讓安廉心中十分欣慰。

「唐祺看來已經在齊地有所動作了。」秋無痕接著說,「那個唐祺的表兄榮伯現在已經領了齊地的兵馬開始欺壓齊地的農莊主了。」

「哼,那個榮伯,卑鄙的叛徒,當年他還想入鐵騎軍中。」秋桐恨恨地罵道。

「且不多說,如今鐵騎軍在你手中也算是不失當年之勇,只是騎力有些衰弱了。」秋無痕冷靜地說道。

「先前不征戰而疏於訓練,倉大人和閶大人都監管兩頭事物,我也不得閑空。而近來卻又頻繁征戰。」秋桐不禁嘆了口氣。

「真是苦了那些兄弟了。」秋無痕嘆了一口氣,發現安廉正望著他,於是繼續說道,「那榮伯一邊壓迫那些莊園主,一面打聽你的消息,知道你在這裡后似乎想取臨越城。」

「定叫他有來無回!」秋桐傲氣地說著,「之前還不肯躲在城中不敢出來。」

「弟弟且不要如此傲,我恐他另取旁門左道。」秋無痕十分鎮靜地說道。

「這臨越城乃秋將軍轄地,他又有何計策?」安廉在一旁問道。

「夫子有所不知,這臨越城名義上雖歸我管轄,可是暗自里魚龍混雜,各處都有地霸自稱一派。所以如若城內亂吾等鎮壓不住,那也就無可奈何了。幸好如今我有三千精兵再次暗藏,而弟弟你又將鐵騎軍帶來,這城算是穩當了。」

「既然將軍此時已經擁如此大軍,何必藉此改革城弊,暢行禮法呢?」安廉這時候懇切地說著。

「恩?」秋無痕看了秋桐一眼,見秋桐也回看了他一眼,於是似乎有些猶豫地說,「曾聽說夫子好禮,倘若夫子可以在城中小試牛刀,那是吾城百姓之福。」

「雖說臨越港是偏遠小城,可是小城之民得禮則易使也,老夫可以為之。」安廉十分恭謹地說著。

「既然如此,那麼有勞夫子了。我將讓城中議郎將城中的戶籍文書全交給您,城中文員隨您調配,吾等也聽候您的差遣。」說著秋無痕站起身來對著安廉一拜。

此時西北方的西岐城中,無墨和木曦正在一起商議著中原的事情。

「東南阮家已經北上了,而且佔了玉城和洛陽,看來諸侯會盟之事恐怕——」木曦擔心地說。

「天自有定數,阮家雖然攻城略地之本領高強,可是我嬴家豈是懦夫之流,若要相戰,不一定會輸,只是長行和何大人素來輕視謀臣,這裡著實要吃虧。」無墨捋著鬍子還是十分鎮定地說著。

「那可如何是好?」

「曾在西北有兵家無數,前來做說,且被先主斥回,如今長行在鎬京,雖然鎬京現在的學府已然頹敗腐朽,可是鎬京之大,城中不免有謀臣相才,長行棄之不用,著實是可惜了。」

木曦看了看無墨,頓時欲言又止。

「木大人且坦言直說,毋庸顧忌。」無墨看出了端倪,便讓木曦放心地說。

「前幾日正要給先君下葬之時曾出了件怪事,似乎是先君顯靈,還要臣下到鎬京去找回什麼『陰陽棋子』。」說著木曦疑惑地看了看無墨。

無墨沉默了良久。

「無大人且不要聽我妄言,這或許是我困頓而生夢罷了。」

「且慢,此未必如此。」無墨連忙嚴肅地說道,「所謂陰陽棋子自平王之始便早已絕跡,乃是陰陽家之至聖之物。我家先君自幼愛排演八卦,觀算天文,若得此物定當有所成。那先君有說什麼?」

「似乎長行公子及何大人有難。」

「唉——」無墨嘆了一口氣說,「當時出征之時便隱隱感到不安,如此便難逃此命了。」

「無大人,不妨發信讓他們退兵?」

「我嬴家乃諸侯大家,如今大會諸侯也算是成就一件了,如今無故退兵,豈不是毀了先祖的名譽。」

「那麼將帶兵前去,以防不測。」

「如今鎬京之勢一定,將軍去了,無非多送一條性命罷了。」無墨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將軍應該還沒忘記,這嬴家如今長行公子和何將軍已去,徒留木將軍了,如若木將軍再要前去恐怕是西北就要無將了。」

「那該是如何?」木曦似乎有些絕望地說道。

「深隱以待時,如今大軍都在鎬京,西北已然空虛,將軍必須要重整軍隊方能守住西北,否側中原一出事端西北便不能保了。將軍必要養精蓄銳,一切以家國為重。」說著無墨緩緩地抬起頭對著窗外的天空說道:「老夫可能不用再看到那一天了。」隨後他又咳嗽了幾聲。

東南的紫虯城中,唐祺拉整了自己的衣服從關押二夫人的房間里走了出來,來見榮伯。

「義仁,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唐祺一邊坐著一邊泯著茶說道。

「表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鐵騎軍都到臨越城了,我估計少主也可能在臨越城。

「恩,好,那且傾盡全軍攻下城池?」

「恐怕不可,表兄,臨越城因為靠近臨越港,處於南陲邊境,所以城牆與紫虯城相當,乃易守難攻之城。而且,你也知道鐵騎軍的厲害。」

「廢物,你且如此大軍就打不過區區一隊鐵騎,縱使他們各個都是虎狼之身,你也能戳他們幾個窟窿眼!」

「表兄說得是,只是這些將士原來都是義老將軍和倉和將軍的部下,素來敬佩鐵騎軍,如今正是我謊稱鐵騎軍叛亂少主被奪才硬逼他們下了水,如今若是真和鐵騎軍打起來恐怕到時候兵敗如山倒。而且表兄想必也知道臨越城素來是個亂城,裡面魚龍混雜,吾等也不能得知其兵力如何,倘若傾盡兵力一戰,嬴了固然好,若是一旦有什麼意外。」榮伯謹慎地說道。

「呵,也罷。」唐祺用蓋子合住了茶,想了想說道,「既然外面不能破,那麼咱就從裡面破。」說著他連忙叫來了下人密語了幾句。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列王春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列王春秋
上一章下一章

第三十七章 亡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