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晉幟飄兮,胡歌綿延(1)

二十三章 晉幟飄兮,胡歌綿延(1)

二十三章晉幟飄兮,胡歌綿延

第一節

武邑南,兩萬樂陵軍隊在趙封的帶領之下,正停留在一個村寨的外面。自從張定八月在武邑虛張聲勢並且取得渤海以後,河間渤海的的光復讓鄭擇早已蠢蠢欲動。此刻他隨同趙封站在渤海的旗幟下,看著兩萬大軍正在荒野之上向北前行,心中忽然對於這一次的政治投機忐忑不安。

「仲廉,張公當日在渤海怎麼擊破石生的三萬多步騎?」

趙封看著有些緊張的鄭擇,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笑著說道:「石生伏擊不成,反被火燒。殘兵敗回武邑。」他勒住馬匹,看著鄭擇說道:「選之兄,若是恐懼石虎,也可歸塢自守,來日石勒石虎或許以為選之兄不過是一時恐懼,心中突生仁慈而留下選之兄滿門老少。走入村寨,選之兄可已無路可退了。」

石勒一時仁慈?鄭擇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石勒的仁慈大概和想要司馬氏立刻過河收復失地一樣不可靠。他朝趙封笑了一笑說道:「只是有些緊張,我旦夕盼望王師北來,豈能再因苟且性命而浪費時機。我在武邑多有姻親,若能幫助張公收復武邑,死而無怨。豈會因為恐懼石虎、石勒而臨陣退縮。若是鄭擇有事,還望仲廉兄能照拂塢內的親人。」

鄭擇一臉的悲壯之色,讓趙封不由得湧起了一絲感動。若說前幾日的「久不見王師」只是讓他對於鄭擇有稍許的同情的話,此刻鄭擇以身試險,遊說武邑的豪強村寨歸附張定,讓他不得不從心底中感動。見多了豪強對於乞活的拒絕,敷衍甚至背叛的趙封,有些激動地說道:「這個,不如另選一人前往,選之兄野之忠良,不可冒此無畏之險!」

鄭擇卻搖頭否定了趙封的建議,當村寨大門打開的時候,大手猛然抽開,只是用手狠狠的握了一下趙封的手,策馬向著村寨之內奔了過去。趙封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著向旁邊的張慶說道:「真忠良也,若是河北豪強皆如選之,天下何愁不平!」

張慶看著鄭擇走入寨門的身影,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與外面給他擔心的趙封的想象截然相反,鄭擇一進入村寨,立刻被一群人從馬上迎了下來。鄭擇笑看著陰沉著臉,不知如何是好的寨主柳溪,笑著問道:「柳君還不曾想好么?石生喪命之時不過朝夕之間,渤海之勢不可遏制。武邑一破,難道你等能起兵反抗渤海不成?」

「張定給你什麼好處?武邑太守?恐怕張定不會如此大方。你不怕羯胡前來報復,宗族家人全數不保?」

「哈~哈,武邑太守為羯胡眼中之釘,我還不屑呢。」鄭擇看著柳溪有些驚疑的神色,笑道:「你可不知河南祖豫州已經派公子祖煥前來渤海,聯絡北伐之事,石勒在河南連戰連北,祖公明年或許便可過河。難道你在羯胡治下,做牛做馬做的上癮了不成?」

「祖公真的欲過河嗎?」柳溪聽到祖逖要過河,心中一動。

「祖煥現在便身在渤海,只等張定破了武邑之後,稍做休息,便與劭楫迎接祖公過河。此刻我等只需遮蔽於張定羽翼之下,積蓄實力,來日祖公過河,群起呼應,莫說一個武邑太守,即便是冀州刺史,也不是無法可想的。」看著柳溪稍微有些意動,便接著說道:「張定一破武邑,大軍必將掃蕩境內塢堡豪強,但凡有不從者皆會如武家塢一般。同是歸順,何必讓人斬殺三族而空自悔恨。不如趁張定此刻延攬人心之機示好,還可保得實力。即便羯胡再來,也有談判之資。」

柳溪看了一眼鄭擇,這個鄭擇一向與昔日石勒君子營中中投靠羯胡的士子為伍,此刻卻突然轉向渤海,難道真的局勢如同他說一般,羯胡將要不日被掃平不成。但是根據他接到的消息,石生在幾日前,還大破河間聯軍。他躊躇了一陣,問道:「你是否知道石生在武邑城下,大破河間聯軍之事?」

看到鄭擇稍稍一愣,柳溪隨即說道:「石生以敗兵壯丁為誘餌擊破河間聯軍。河間聯軍首領劉成戰死,全軍潰散。鄭兄難道不知?」

鄭擇心中暗罵趙封等人,隱瞞戰況。更有對自己貿然投降渤海產生了一絲悔恨。但是他也並非常人,投奔渤海之時早就權衡了利弊,此刻聽到柳溪如此說,便笑了一笑說道:「這事我早已知道。這也是當日崔甸攻佔武邑之後,我勸阻你等眾人莫要理睬河間的原因。張定與崔甸不同,當日石生被擊敗前,曾以近萬騎兵攻擊張定,卻折損大半。現在武邑城內,不過萬五千人,還有數千鮮卑士卒。張定攜段氏兄弟前來,兩相比較,柳兄當知何去何從。」

「這」柳溪艱難的說道:「鄭兄真的便為了祖公過河北伐之事而早做準備嗎?」

「哈~哈」鄭擇放聲大笑,笑畢壓低聲音說道:「乞活終究非江左王師,張定也不過流民之屬。張定為收攏豪強,在渤海建公議堂,此前因為石生大兵威壓,只作豪強質子所在之地。但若是我等豪強加入其中,聯絡張定屬下眾多豪強,張定不過是我等一把利刃而已。若勝,則我等勝,若敗,則張定敗。此事於我等又何損失,柳兄難道不想一試?即便不成,從渤海也可南下江左,勝過在此地被羯胡胡來喚去,為人做牛做馬。」

柳溪沉默了一會,終於被鄭擇打動。當兩隻手「啪」的一聲擊在一起的時候,鄭擇忽然悄聲說道:「今日之語,萬萬不可對人提起。若是乞活得知,柳兄嘿嘿」

柳溪脖子猛然一涼,看著鄭擇的眼神,猛然點頭。不一刻,鄭擇與柳溪攜手打開村寨之門,向著正在焦急等待的趙封迎了上去。

河間,當被包裹成粽子模樣的馮良被扶到了崔甸面前的時候,崔甸幾乎不能認出這就是當日在一種河間豪強面前揮灑自如的馮良。站在一旁的宋頌看到是馮良,譏笑到:「樂平兄怎麼如此打扮,難道想同張定一樣裝扮鬼神而嚇退石生不成?」

馮良在士卒的攙扶下給崔甸見禮,崔甸聯盟一把扶住,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大軍情況如何?」

「還能如何?此人只不過紙上談兵之徒,看這模樣,當知劉成等人多半已殉難。」宋頌走了過來,一臉的鄙夷。河間豪強是他手中重要的一支力量,先是被馮良說動,出兵武邑。現在大敗潰散,幾乎等於河間一半的力量已經消失。他看著馮良,越看越恨,罵道:「你回來做什麼,還不滾回渤海在張定處好好當你的狗頭軍師。張定有你,恐怕也長久不了多少時日。」

「此次戰敗,咳,本來無顏再見崔公。」馮良說一句話,便咳嗽一聲,身上的還不斷的猩紅滲出。崔甸想要制止他說話,卻被他搖頭制止。馮良不理冷嘲熱諷的宋頌,接著說道:「但石生大軍不走,河間與渤海兩地皆不安寧。卧榻之側,豈容賊人佔據,還望崔公能夠再次發兵,與我家將軍合併一起,攻破武邑,從而讓冀東恢復安寧。」

「哈哈,死的還不夠多嗎?」宋頌大笑,看著有些憤怒的馮良說道:「崔公不聽我言,已使大軍被石生擊破。如今河間自保不足,豈能有兵借給張定使用!」

崔甸也面色做難,聯軍大敗讓他對石生的恐懼又加深了一層,若不是石生伍萬大軍只剩下了萬五千人,恐怕早就棄城而逃了。他看了看馮良,又看了看宋頌,有些艱難的回絕到:「正如宋頌所說,此刻河間自保不足,哪有閑暇兵力再次攻擊武邑。樂平還是轉回渤海,通報平之河間有心無力啊。」

「崔公請三思,」看到崔甸也不肯派兵,馮良急得想要戰起來,他身上一動,傷口立刻被牽動,再疼痛中咬著牙齒說道:「攻破武邑,乃為河間除卻卧榻之虎,難道崔公寧可作看猛獸襲人而不肯出兵援助。若是如此,崔公可知將來河間能否獨力支撐羯胡攻擊。」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如果河間不發兵,那麼渤海與河間的相互幫助的盟約也到此為止。此刻河間剛剛損失了豪強聯軍,若是渤海撕毀盟約的話,那麼河間便會成為羯胡的首選之地。即便一向刻薄的宋頌,此刻也不得不收起性子,耐心的說道:「我軍損失嚴重,若是張定一定要河間援軍,我軍可派三千人前往武邑協助張定。」

「可崔公帳下,便有兩萬大軍,如今只」

一陣吵鬧聲從外面傳了進來,伴隨著撞擊聲以及衛兵的叫罵聲。馮良心中一輕,終於來了。撞擊聲不一會便停止,在呻吟聲中一陣腳步亂響。在崔甸與宋頌兩人的驚愕之中,一個青年走了進來,正是劉成的侄子劉建。劉建徑直走到崔甸面前跪倒,哭嚎道:「還望崔公發兵為我叔父報仇!」

「報仇?」崔甸愕然,劉成雖然在猜測之中多半殉難,但他的想法中,此刻眾人要麼在塢堡之中惶惶不可終日的等待羯胡報復,或者匆忙之下攜帶老弱前來河間要求庇護。此刻竟然還想到報仇,他抬頭看看宋頌,宋頌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情。

「賢侄請起,劉君為河間而死,我自當為劉君報仇,只是」

「我叔父等人皆為崔公而死,難道崔公寧肯坐看石生逃脫也不肯發兵嗎?」劉建每說一句,便以頭撞地,等崔甸將他拉起來的時候,頭上已經鮮血淋漓。劉建對頭上的鮮血不管不顧,繼續哭道:「此次石生大殺我河間眾人,親人死難者十之七八。紮營之後,他們便推我為首向崔公請求援兵,不殺石生,我等便不配為人子侄。崔公,還望看在叔父迎你入主河間的情分上,發兵擊殺石生為叔父報仇!」

「這?我軍方大敗!」崔甸有些不知所措。渤海求兵,或可拒絕,但河間的豪強雖然兵力大損,但若是不顧情分而拒絕發兵,那麼恐怕就會失去豪強的支持。望向宋頌,宋頌依然搖頭。

「你這個小人,難道讓崔公失去士民之心嗎?」劉建冷哼一聲,向著宋頌罵了一句。接著又向崔甸說道:「我必誅殺石生此獠,若是我等戰死武邑,還請崔公照看我等婦孺。」狠狠的向著宋頌唾了一口,劉建轉身就走。

「賢侄,莫走!我這就發兵為劉君報仇!」崔甸在後面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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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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