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昔日舊事,印痕漸淺(3)

第十四章 昔日舊事,印痕漸淺(3)

第三節

十月的厭次,終於迎接來了半年以來的第一次歡慶,自從劭續戰敗之後,孤守厭次的晉人終於明白他們並非孤單。此刻,厭次城守府邸,一個老人坐在上首,一個年輕的將軍坐在一側,眾人圍繞著祖煥以及行動不便被抬在軟蹋之上的張慶,吁長問短,想要弄清楚冀東張定,河南祖豫州的具體情況。當眾人聽到祖豫州已經進至河上,這次前來聯絡河北以策應過河北伐的時候,一陣興奮之情瀰漫在大堂之上。張慶躺在軟蹋之上,介紹著渤海面臨著的石生的壓力的時候,眾人一陣嘆息。

「我家將軍讓我帶書信前來面見段公,劭少將軍。」張慶艱難的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來,為了這一封書信,他帶來的人手摺損了一半,若不是段文鴦及時趕來救援,那麼恐怕自己此刻也躺在荒野之中。

祖煥從他手中接過,遞給劭楫,劭楫接過之後,便尊敬的遞給一旁一個五十餘歲的甲胄老人。老人只是靜靜的坐在哪裡,但是張慶卻明顯的感覺的,那身體下面包裹著的滄桑情懷。看到書信,老人的甲胄一陣顫抖,想必是心中十分的高興,他拿著書信,向著張慶問道:「你叫張慶?是否半年前在幽州時,曾經跟隨與我兄弟二人。」

張慶一聽到段匹磾問話,連忙就要從軟蹋上下來,段匹磾站起身來,將他按住,神情鬱郁道:「當日之事,也不怪你們,石虎殘暴,眾人畏懼之心我可理解。只是張定此次遣你前來請我前往渤海,可是有要事相告?」

「石生處多有鮮卑士卒,將軍想借將軍之力,招徠鮮卑士卒,不使朋友相殘。」

「呵呵~」段匹磾笑了一下,他縱橫河北之地已經有十餘年,卻從來沒有如此窘迫過。張定有意讓自己前往渤海,或許是想讓以自己名聲招攬遼西鮮卑的降卒,然後與其結盟。只是厭次怎麼辦?恍惚間那個被執在城下的劭續,正在沖著正在城頭的眾人用盡全身的力氣喊著。

「我劭家眾人,不可存苟活之**,今日我已被執,爾等均當全力扶持段公,以守厭次」他的話還沒有喊完,笑吟吟在旁邊等待劭續喊話投降的石虎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劭續的面上,猩紅色的鞭痕印在劭續的嘴角之上,他狠狠的看著石虎,繼續喊道:「段公,可記得當日之約否?恢復河北,不必顧我。」

石虎一陣惱怒,接亂不斷的鞭子抽在劭續身上,幾個羯胡將劭續拉下馬去,段匹磾不忍的轉過頭去,正好看到劭楫那張慘白的臉。

「兄長~,兄長!」段文鴦推了推沉浸在記憶中的段匹磾。段匹磾看到所有的人都驚訝的看著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說道:「非是我不願往,只是劭公託付我厭次,不可輕出。」

張定來的時候,並沒有交代張慶若是段匹磾不肯前往渤海的時候,該怎麼勸說。此時只好求助似的看著祖煥以及段文鴦兩人。段文鴦滿臉失望之情,自從攜著兄長沖入厭次之後,他便感覺道一陣陣的悲傷。雖然他不明白良園雖好,終非故鄉的道理,但是他明白,在厭次內,兄長,正失去了自己的豪邁,變得猶豫不決。或許是聽從自己的另外一個兄長的話而殺了曾經約為兄弟的劉琨之後,變開始如此。他看著張慶求助的眼神,走向前來說道:「若是困守厭次,終究難以攻破孔萇之圍。若是能回幽州收集舊部,方能合渤海,樂陵一舉擊滅孔萇。兄長若是不願前去,文鴦願意前往。」

「文鴦,你」段匹磾看著這個弟弟,心中一種說不出的疼痛來,難道弟弟也懷疑他貪生怕死不成?難道這就是我是因一時的嫉妒,根據江左的命令殺了好友劉琨的報應。兄弟相殘,族群分裂,如今跟在身邊的唯一的一個弟弟難道也開始質疑他。

「段公,若是石生破了渤海,則石生南下,厭次焉能抵擋?但若是反了過來,段公幫渤海破了石生,渤海樂陵合力在外,厭次在內,孔萇豈能長留在此地。」祖煥勸說道,他站起身來,將段文鴦拉道一側,免得兄弟二人心中再生間隙,繼續說道:「父親令我前來河北,便是讓段公連接冀東諸地,一舉擊破羯胡,接應河南之軍北上,到時候河北羯胡並不足慮,父親也可為段公上書江左,回復遼西公之爵位。」

「遼西公,呵,遼西公,呵呵,」段匹磾神情似笑非笑,老人站起身來,臉上全是淚水,聲音悲戕。

「祖公也認為我段匹磾不過如此嗎?我本狄夷,只因一時**頭錯殺了劉并州,這麼多年來的便是為了這遼西公三個字么?」

眾人見他如此激動,不敢再說什麼,只有張慶躺在軟蹋之上,看著老人滿臉悔恨,淚流滿面,嗡聲說道:「段公何曾是狄夷?」

「我乃鮮卑,人人皆視我為狄夷,一絲私心更是錯殺了劉并州,讓我無地自容。然自從與劭公相約之後,只想忠君之事,什麼遼西公就不要再提了。」自從祖煥進來之後,他便一直錯開祖煥,以免讓自己想到多年前的恨事,但最終還是沒有躲開,人生悔恨難堪,莫過於此。

「張慶不懂什麼,但我家將軍曾說,段公若非華夏之人,那麼華夏無人矣。」張慶曾經跟隨段匹磾,不過半年時間,老人彷彿像是老了十歲一般,他看見段匹磾自責不已,便將張定一日隨便談論到英雄人物時的話拿了過來。

「你家將軍還說些什麼?」老人的臉上一陣動容。

「兄長若是想要聽張定說些什麼,何不親身前往渤海,聽聞張定常常以世之英雄相擬,如此情懷,不見豈不可惜?」段文鴦走了過來,低聲對著兄長說道。他跟隨在這個兄長身邊,看過他意氣風發的時候,看見過他私心作祟的時候,小聲的安慰到:「兄長此前也曾經說道,張定值得一見。」

「可是厭次該如何?」

「若是防守,即便孔萇來攻,半年之內也應無憂,何況張定並不比楫兒年長很多,起事以來,便有赫赫戰績。楫兒英雄之後,自當不差。」段文鴦看著身邊的劭楫,一付躍躍欲試的神情,便向著段匹磾勸說到。城中各處軍隊均在劭家兄弟控制之下,若不是出城作戰,孔萇想要攻進厭次,只怕也是一件困難之事。

「如此好吧,」段匹磾彷彿在下一個決定關係重大的決定一般,看到眾人均是一喜,心中嘆道,或許自己真的老了,或許,這是他的最後一搏。

此刻河間,馮良毫無耐心的與眾位豪強正在敷衍飲酒。在那些敷衍了事的豪強背後,他隱隱看到宋頌那張有些討厭的面孔。他推開遞到前面的一杯酒,有些不耐的說道:「崔公若是想要天天飲酒作樂,為何不南下江左,與那些整日里喝酒吃散的士子清談,冀州兵火之地,若是一時不慎,便有傾覆之危,若是河間無意與渤海盟定攻擊石生,良這就告辭了,但願沒有妨礙諸位酒興。」

說著便有些按耐不住,用酒杯敲擊著面前的矮几,砰砰作響,所有飲酒的豪強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馮良高聲說道:「若是有人以為可以藉此機會,要挾我渤海,其心可誅。渤海,河間向來一家。石生若想攻我渤海,石曾前轍不遠,樂陵後果也在。石生豈能讓汝等心中所想樂陵所故事在武邑發生,只怕你等一出河間,河間便已易手。諸位豪強皆知良乃河間之人,我渤海人眾也多有河間鄉里,只是不忍心故鄉殘破,才出兵援助,難道你等以為我渤海愚蠢到看不出你們這些小小的心計不成?」

「樂平不可如此,我等眾人也是潛心謀划,並非故意拖延。」崔甸快步上前勸道,那日他引了馮良進來,初時河間諸人也甚為高興,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二日便如同換了一個心思一般,再也不提出兵攻打石生射在河間,渤海之間的營寨的事情來,他心中知道大概宋頌向諸人說了什麼,此時臉上寫滿了無奈。

「既然崔公如此說,那麼良便回去了。我家將軍也說過,若是不能攻打石生,那麼就要與樂陵一起攻打孔萇,破了厭次之圍。諸位豪強繼續把酒言歡,恕良不能奉陪了。」他站起來,做勢欲走。

下面的眾人再也按耐不住,連忙將他拉住,一個啪啪的掌聲從外邊傳了進來,宋頌臉上帶著笑容,說道:「張定真是好本領,石生五萬人虎視耽耽,竟然還能破厭次之圍?馮良,你想騙誰?」

「哈哈,」馮良也不理會宋頌,轉頭向著河間眾人說道:「原來諸位真的存了這等心思,難道眾位不曾聽過虎擇人而食的道理?三人行,膽小若宋頌者,兩腿戰戰,行於三人之間,妄圖以他人為盾。然虎擇人而食,必先食兩腿戰戰者。我渤海旬日便有一戰,未曾斷絕,只怕未必是石生的獵物。即便我軍出渤海而攻孔萇,只怕石生未必肯如你等所想攻擊渤海,在座諸公莫要聽信小人讒言才好。」

「你,」宋頌被氣的說不出話來。

「若是賣弄一些陰謀詭計,馮良就不奉陪了。我家將軍已經與樂陵盟,只需陳伍萬軍與武邑前,當可抑其銳氣,阻其前往渤海。到時石生掉頭向北,我軍只需按兵不動,趁石生力竭之時攻擊,當可大勝。只怕來日相見,大堂中不知能存活幾人。可憐河間父老,被汝等私心殘害四處流落,無家可歸。」

大堂眾人立刻緘默不語,只有宋頌嘴唇欲動,反駁馮良。

「宋頌不必再說,」崔甸一聲大吼,喝住宋頌。他上前拉著馮良說道:「我知樂平並非欲走,還望樂平不計前嫌,回報渤海,我崔甸自當率領本隊,與平之會合。至於河間,便讓於諸位豪強了。」

自從來到河間之後,這些心中充滿了裂土封候夢想的豪強,便時時的左右著崔甸,宋頌的跋扈之態也逐漸增加,讓身處期間的崔甸實在無法容忍。這一次,他實在不能忍下去,雖然他不是很明白局勢,但也明白馮良雲大勝也不過是未知之數。但是此刻是兩地合力對敵之時,若是任由宋頌在中間討價還價,惹惱了張定,只怕到時石生矛頭向北,張定按軍不動,不管誰勝誰負,對於河間眾人已經晚了。

「崔公卻不能離開河間!」馮良搖頭到,「崔公若走,若是與石生相持,河間一失,眾軍無根,便要做了鳥獸散。」他看著還在猶豫之中的河間豪強,大聲說道:「我聽石勒最恨反覆之人,常常屠盡其人宗族,爾等心思難定,難道想要再次投回羯胡,自斷宗族不成?」在坐之中諸人,並不是沒人打著投降的主意,此刻聽到馮良的喝聲,才如同一盆冷水倒在頭上,瞬間斷了再次投降羯胡的心思。

「若是有意為自己宗族留些血脈,眾人還是聽良一言吧。」笑容浮現在馮良的臉上。面對群豪,侃侃而談。

有漢522年十月上旬下,張慶、祖煥攜段匹磾,段文鴦前往渤海,馮良說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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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匹磾不好寫,我好像不能把握住這個人心中的想法,暫且這麼寫吧,如果我有好的想法,再好好的描述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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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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