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禍兮福兮,瞬息流轉(1)

第十三章 禍兮福兮,瞬息流轉(1)

第十三章禍兮福兮,瞬息流轉

第一節

十月早晨便開始有些寒意。趙封站在一片工地之前,望著天上若有若無的雲彩,嘆了一口氣。彷彿快要到了雨季。只怕到時候正在建設之中的塢堡不得不停止了。齊單空著左手,正站在他的身邊,同樣望著天上的雲彩,不發一言。

「只怕不能趕到雨前完成。」趙封凝目看了一會天氣,嘆了一口氣。秋雨淋淋,若是下起來,恐怕要十多天,二十多天才能夠下完。下完後土地泥濘,根本無法繼續動工。「伯盛,我一會便要回渤海去了,此地為我乞活婦孺立根之地,現下最為緊要的是將茅草屋先搭建起來。」張定並沒有交代他如何建設塢堡,但是依據他的經驗,趙封初來的時候,便讓眾人根據軍營的模式搭建了粗糙的茅屋,幾十個房屋像是一個圓圓的營帳,大大小小的營帳錯落有致的座落在這一片大地之上。最外面是用刺槍、據馬牢牢的將他們保護起來。等到馮良帶著渤海的婦孺來了之後,才開始大興土木,建設塢堡。如今此處之地,到處都是半矮的土牆,以及木工設施。

齊單看了馮良一眼,低聲說道:「既然仲廉知道雨季將來,為何不勸阻將軍遲一些動工?」

「將軍如此也不得不為,當日平了武家堡壘,又收攏了那些小寨民眾,若有半分遲疑,在武邑羯胡大軍威壓之下,恐怕將由反覆,因而乘機將他們一起帶了過來,讓他們不能反悔。」轉頭想著正在忙碌著的眾位村寨首領看了過去,接著說道:「如今說這些話已經晚了,如何最快的建起塢堡,才是伯盛心中要想的。」

「若是下雨,那麼讓人先挖一些壕溝,將這一片營地用水環繞起來。用小船,水車排泥沙,當可在雨中動工。」齊單默默的點了點頭,看著已經立起來的一個水車說道。這個水車的作用,已經開始緩慢的顯現出來,極大的加快了攻城的進度。雖然自立起來后,方有兩天,但是建設城牆的速度已經塊了不少。

「水車不行,這樣吧,不如將營地外圍梳理一番,然後用水車引水變成沼澤,恐怕即便有敵也不敢強攻。以後有空再多加修繕吧。」

「嗯,如此甚好,仲廉不虧為將軍臂助。」決定了這一片營地的建設規劃,齊單心中的豪邁之情又起。雖然少了一隻左手,但對此事他看的極淡。協調眾位村寨首領建設塢堡,正是他一向喜歡的事情。只是村寨規劃,卻讓一向豪俠任義的他有些束手無策。張定軍中士子很少,每一個人都兼有幾分工作,他也不敢向張定叫苦,因而只能拉著還沒有走的趙封,研究商討一下。

「伯盛何以笑我,將軍手下,唯有,你,我,樂平三人可用。我為臂助,莫非伯盛不是?」

齊單看了自己的斷手一眼,向著趙封笑道:「我只有一臂之力,當然比不得仲廉雙臂之助。」看到趙封聽到此話有些黯然神傷,便用右手拍了拍趙封肩膀笑道:「當日我家破之時,或者與將軍約襲擊羯胡之時間,也未曾想到能活到此時。仲廉也不必為我憂傷。將軍將望平堡託付與我,便是將我等的後路全部託付於我,我豈能為肢體小傷便自艾自憐,忘了將軍之託。」

「若你若此想,我便放心了。」趙封寬心的一笑道。「伯盛說得是,我等起兵,未必想過能活到天下太平之時。哦,不說了。」他停止方才越來越沉重的話頭,轉口說道:「將軍命我等覓一些漁船,漁民,伯盛可要牢記,渤海本身糧草並非很多,而且轉送過來,終究路途遙遠,需要冒些風險。若是能從海上彌補一二,便是立了大功。」

「此事放心,我不同仲廉你,抄舟之事也頗為知曉,若引了河水將前面一片淹沒成沼澤,我等不必出海,便有一些彌補。何況,渤海之村寨,弄潮者眾多,我讓他們覓在海邊覓一些食物,也是易如反掌之事。仲廉還是關注武邑羯胡才好,若是羯胡不破,諸多前景終究是一時虛幻。」

「那好,我今日便走了,望平堡還需伯盛多多留心才好。」

「後會有期。」

趙封再次望見渤海的時候,渤海正處於一陣雞飛狗跳之中。公孫蘭帶著一群小不點孩兒兵,正在渤海的寬闊之地一邊散發著食物,一邊講解著張定粗疏的教義,數十個女兵以及渤海諸位豪強的正在忙碌著將那些豪強們捐獻的食物散發給那些沒有加入乞活,也不肯前往望平堡的老弱。拿到食物的老弱,一邊不斷的向著公孫蘭謝恩之外,口中**叨著感謝張公,感謝道尊的話來。公孫蘭看到趙封,微微招呼了一聲,然後就轉身投入到無限的為士民服務中去。他的腦子裡邊轟然湧現出那些高喊著「頭如韭,刀如鐮,小民之志不可輕」的黃巾軍來。一股冰水將他從望平堡快馬趕回的熱汗迅速的湮滅殆盡。他倉惶上馬,趕向張定身在的渤海府衙。

一陣飛馳,不顧府衙前面的衛兵阻攔,扔下馬匹急匆匆的跑了進去。那馬無人照看,竟然先他而縱入大堂。一陣衛兵的叫喊聲以及奔入的馬蹄聲,一匹無人的戰馬出現在大堂之上。正在大堂上談話的兩人,張定與五斗米道的道師均大吃一驚。五斗米道師急忙向後走避,而張定則快走幾步,手中的長劍已經撥出,一支短矛執在手上。不待張定反應,幾個士卒沖了過來,將戰馬死死拉住,接著便是被士卒押著的趙封出現在張定面前。

「仲廉?」張定對於看到趙封出現在這裡,自然十分驚訝,看他滿頭大汗,神色慌張,不禁揣測難道羯胡有什麼異動。「何事如此驚惶?」揮手讓押著趙封的士卒將他放開,示意趙封站起來講話。

「趙封擅闖公堂,請將軍責罰,但將軍責罰之前,請先聽趙封將話說完。」他並沒有起身。雖然跪在哪裡,但神色卻比往常與張定說話更加堅定。

「起來講話也不遲。」

趙封也不再堅持,狠狠的看了一眼旁邊的五斗米道師。五斗米的張道師正納悶之間,才聽到趙封說道:「將軍難道不知昔日黃巾舊事?以道蠱惑人心,取一時之利,貽萬世之害。將軍莫要聽了五斗米妖人讒言,種下明日種種禍因。」

「原來仲廉是說此事,縱馬而入,我還以為是羯胡來襲。」張定將手中的短矛、長劍都放回兵器架上,然後笑著說道:「前幾日我閉門參道,耳邊聽到道尊之語,才有此事。既不是為了取一時蠱惑民眾之利,也非為背離與五斗米教之盟助。」他看了一眼張道師,接著說道:「我等讀書之人,或學孔,老,墨,法不一而足,但誠如莊子言,春秋諸子皆得大道之鱗角。大道無行,先賢尚且如此,何況我等。先賢受道,無不想教化民眾,以別賢愚,方有孔子有教無類,張公立道之事。然我受道尊所託,自當法先賢,讓大道遍布天下。」他說的時候一臉正氣,讓人覺得彷彿他便如同一個聖賢似的。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趙封,以及滿臉不以為然的張道師,接著說道:「羯胡殘暴,恐華夏士民反抗,因而廣布浮屠,此事與我聞之大道截然相反。若是其大,人人信奉轉生來世之說,道尊捨棄我華夏不說,誰延續祖先血脈,誰保國衛家,人人皆謀來世,誰來策劃今生,豈不是讓殘暴之人愈發殘暴,懦弱之人愈發懦弱。」說著說著便激昂了起來,大聲問道:「黃巾之事雖然不遠,但若非豪門士族殘暴不仁,焉有後來黃巾之亂。」

趙封被他一時間連續的話,以及最後的怒問,問的說不出話來。他是正統的儒生,信奉敬鬼神而遠之的信**,從來沒有想過利用鬼神來為自己謀劃一些方便。遇到張定這樣,不信鬼神,只拿來利用的人,立刻被辯駁的說不出話來。張定看他說不出話,當下一笑,從手中拿出一個東西,卻是馮良為他整理出來的中國的先古傳說。趙封接過之後,看了一行,便有些要跳了起來,原來張定將這些傳說全部附會在道尊之上,所有遠古時期的英雄人傑,若不是道尊降下引令所選之族的真人,便是暗合了約法而得到大道的英雄。

「將軍,不可如此侮辱我等先祖英雄。」趙封看了一些,終於忍不住說道。

「有何侮辱之處?你熟讀史書,你可曾想過,這世上族群眾多如同星辰,為何我等之族受到如此眷顧,英雄人傑層出不窮。」

「這這大概是文明昌盛吧.」沉吟了半天,趙封艱難的說出口。

「若說文明昌盛還好,但我等先祖還茹毛飲血之時,便有有巢氏,燧人氏這樣的英雄人傑,你又想如何解釋?」

一時間,趙封的腦子彷彿亂了一般,鬼神難道並不遠,而是冥冥之中便在注視著自己。張定看著趙封看著紙張的眼睛有了一絲獃痴,伸手想要將趙封手中的紙張拿回來。抽了兩下,卻彷彿在趙封手中生了根一樣。張定苦笑一下,趙封想不通自己胡說八道也可,但千萬不要變的瘋瘋癲癲,自己還有很多事情要他去做。當下在趙封頭上拍了一下,趙封「赫赫」兩聲,兩眼方才回復靈動。

張定看見趙封坐在哪裡不出聲,方才轉頭向著在旁邊看戲看了好久的道師說道:「我並非想要與五斗米道爭風,只是道尊所囑,不得不對五斗米道略有變通。來我渤海者,多是一無所信的流民,甚至有一些浮屠信眾。道師當知,張定只是有心驅除羯胡,而無意與教門爭鬥,若非道尊囑託,張定自然不敢掀起與五斗米的爭鬥來。」他一口一個道尊囑託,但在張道師聽來,簡直是直接指責五斗米假借道尊之名來行旁門左道之實。一時間,張道師的臉已經漲的通紅。

張定不敢逼迫太甚,看見道師到了一個爆發的境界,忽然壓低聲音,在道師耳邊說道:「其實天下道門眾多,各有所悟,我有意奉貴教身在樂陵的祭酒為天師,總領天下之道,你看如何?」張道師被人說的心裡一熱,卻聽見張定又說道:「只是不知道祭酒老人家心思如何?」

「將軍有何條件?」道師自然不相信張定不是那麼善良之人,果然,張定接著說道:「我傳道尊口喻,自然受託於道尊。處此亂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道門之大小事情,皆由天師掌管,些許俗事情,或許定可以為祭酒代勞……」

「將軍夢囈耳?」道師面為惱怒,一口回絕到。「這樣與我五斗米教有何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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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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