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何日歸兮,荒野血轍(2)

第十一章 何日歸兮,荒野血轍(2)

第二節

「若三家一體,自當攻守易位,但三家一體,談何容易?」

「河間崔公處,我願為將軍說之。」一晃就是三個月了,當初奉崔甸命令前來說服張定的馮良卻留在了張定處。如今這個局勢之下,也許自己去說服崔甸不要妄動是更合適的人選吧。

「算了,只怕河間已經不是崔公說了算的。」張定神情蕭索。

從河間傳來的消息,崔甸雖然擁有兩萬餘的流民組成的軍隊,但是真正能戰鬥的不過萬餘人。而渤海的聚集起來的豪強的軍隊,已經超過崔甸的軍隊。而宋頌周旋在各個河間豪強之間,一邊利用崔甸的軍隊壓制豪強,一邊利用豪強來制肘崔甸,儼然成為河間內外的核心人物。前一段時間,崔甸接到張定書信之後,意圖北上取得高陽,但是渤海諸豪強認為石鳴從來不曾領兵,應該卻之容易。若石鳴來犯,若是一舉消滅,則冀東,幽州則垂手可得,因而不願意北上。崔甸被眾人說得動了心思,便留在河間,卻不想石鳴被樂陵丟失嚇的失了魂魄,只是獃獃的留在武邑。等到石勒換將,聽到是石勒有名的大將石生,眾人這才慌了手腳,急忙想著要北上劈難,以他們所想,如果崔甸北走,那麼石生必然與渤海對峙,那麼眾人也可取得幽州,冀北,從而與遼西鮮卑連成一片。

「正是如此,方要良去,其餘人恐怕不能服眾。將軍難道忘了良也是河間人?」

「樂平,渤海與河間之間,已有小股羯胡出沒,若去則危險異常。」張定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這個時候,實在沒有必要一個重要的屬下冒這種風險,以自己的兵力,石生想要攻破渤海,甚為困難。何況還有樂陵的援軍,不可能讓渤海獨自支撐。

「將軍不可婦人之仁,此時不用馮良,何時用馮良?」

「你!」張定被馮良氣的說不出話來,這又是什麼婦人之仁,真是豈有此理。聲音轉厲,問道:「你當日應承我寫的教義,寫好了嗎?」

「大部已經好了,但還需將軍增減一番。良從來不會誤將軍囑咐。」他面不改色的回答著。從懷中拿出一疊紙張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想來是他讀五斗米道教義的一些心得。

張定結果紙張,也不翻看,被他的狂妄之氣感染:「好,好,若是不怕死,便去河間去說崔甸,若是能說服崔甸、河間豪強與我軍合軍而攻石生,得勝后,乞活軍首席軍師之位置當為你留。」

「首席軍事?」

「正是,乞活上下,策略理當尊樂平為首。」

「好~」馮良大聲應諾道:「將軍且等消息,良定當不負將軍信任。」

「我讓張慶送你前去!」

「不必,我帶一個小隊前去即可,人多了反而更引起羯胡注意,將軍安心等候消息即可。」

等待張定寫了將領,調撥一個小隊的騎兵與他,他低身一禮,轉身就走。等到張定反應過來追出門的時候,便只能看到他遠遠的身影。一陣苦笑,這個人,真的是他能夠控制的嗎?壯志凌雲之輩何其多也。

「命張慶到公議堂等我!」他翻身上馬,向著他收攏渤海豪強人心,也是渤海豪強質子集中營的公議堂走去。

公議堂原本渤海某個士紳的院子。這個士紳的院子很大,適合一支小型的軍隊駐紮在這裡。士紳早在連綿不絕的戰爭中不知去向。或者到了襄國升官發財,或者已經成為羯胡的奴隸抑或口中餐,或者趁著機會南下到了江左正在辛苦的生活著。反正再也沒有人關注這個院子的原來主人命運,當羯胡佔領渤海之後,這裡便是羯胡淫樂渤海子女的地方,當張定將渤海羯胡屠殺一空之後,曾想自己駐紮在這裡。但是當他看到過那些目光滿懷著仇恨,用地上撿起的刀,向著方才他們懷中還抱著的小雜胡砍去的時候,隨即轉身徵用了譚知的郡守府,再也沒有倒過這裡。只是聽人說,這裡後來變成了勾欄瓦舍。這一次公議堂需要地方,自然而然想到了這裡。

張定站在寫著「公議堂」三個字的牌匾下面,他遲遲沒有推門進去,從裡邊傳出一陣陣的喧嘩與笑鬧的聲音,夾雜著一陣陣女子的嬌笑。此刻那些歸附他的村寨首領都隨著趙封前往望平堡,這些喧嘩顯然是那些被豪強派遣來的族子們,正在尋歡作樂。

「羅兄,莫要想的太多,那張定尋我等來,非是讓我等出謀劃策的,公議,說得好聽,其實不過是如同石趙的襄國罷了。」一個帶著幾分醉意的聲音勸說著。他端起一杯酒,送到被稱為羅兄的人的嘴前,被稱為羅兄的人推了兩下,卻沒有推開,只好皺著眉頭喝了下去。喝完酒之後,他將半依在他身邊的女子有些厭惡的推開,走到人群中間昂聲說道:「不管那張定如何想,我等大好年華,豈能困於此處。明日我當向那張定說明,若有用到我處之地,我等當為之盡心儘力,若是單單想我等質押在此,恐怕我等還不夠身份,不妨放我等回去,換族長的親子前來更加妥當。」

「那張定若是聽從你言,便不是張定了。」勸酒的那個人發出難聽的笑聲,其他眾人也陪著乾笑。他笑了幾聲,然後對這那些女人們說道:「今日誰若是將這位公子伺候好了,我們便讓這位公司收了她做小妾。哈哈哈~~」

幾個女子聽到這話,紛紛擠到那個羅兄的身旁上摸下摸。那個羅兄大叫一聲,拿起旁邊的一杯酒倒在一個女子臉上,接著將另外一個女子推的疊坐在地上。口中大聲叱罵道:「同是女子,那乞活公孫蘭領兵殺敵,浴血不退,你們卻對羯胡百般逢迎,如今卻又在這裡不知羞恥的賣弄風騷,你們當真是女子嗎?抑或不過是什麼東西披著女子的皮毛?」

被他這麼一罵,氣氛立刻冷卻了下去,幾個女子呆坐在哪裡,不再出聲,眼淚卻不停的流了下來。勸酒的苦笑了幾聲,將手邊一個人喝的剩下的酒倒在口中,向著那個羅兄說道。

「你以為我們與這些女子又有何差別?羯胡來時,也不過是百般逢迎。你又何必再說她們?這個世道,由得她們選擇嗎?你我只是家族的旁樹別枝,到了此處,由得我們選擇嗎?」

「怎麼會由不得你們選擇?」聲音從一直禁閉的門外傳入,張定笑嘻嘻的站在門口,跟在身邊的還有張慶。他一邊笑著,一邊指著那位羅兄說道:「我記得你,在羅家堡,你問過很多問題。」

「在下羅青,見過將軍!」羅青費了很大的勁才將自己的張開的口閉上,他拉了拉那位已經有些醉意的仁兄,向著張定介紹道:「這位是李嗣,他有些醉了,將軍莫要怪罪。」

張定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他,轉頭看了看其他幾位正在驚訝之中的人,接著說道:「怎麼由不得她們選擇,我軍破渤海以來,乞活男女老弱皆可宣誓而入,只是她們自己選了這麼一條任人魚肉之路罷了。你等當然也可選擇,與我乞活一體而活,或者任由族中他人將你等生命質押與此,依靠他們的行為來決定你等生死。」

「不知將軍能否明說?」那個方才好像已經醉了的李嗣,忽然之間清醒了過來,一雙眼宛如發光一樣的看著張定。

「公議堂,便是議論諸位豪強村寨事宜的地方。我軍與諸位豪強牽扯甚多,以後還要統一政令,若大家各行其是,難免會磕磕絆絆,甚至因摩擦而相互嫉恨,若是公議堂與我軍協調,最後得到無論是我等,抑或諸位豪強皆為滿意的辦法,其不是大家皆取其利。即便不能大家都為滿意,若讓大家都退後幾步,各自接受對方的條件,也不會因為某些事情而相互嫉恨。雖然軍事非關公議堂之職責,相關補給,糧秣,皆需要公議堂配合,諸位莫要小瞧了自己才好。」張定忙著編造著謊話,讓這些人安心,至於以後,他倒是為他們準備了一些例如多派人力幫助小豪強建築塢堡,隨便加派一些人手到自己的望平堡哪裡幫忙之類的事情。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轉頭向羅青問道:「你不是羅公嫡子么?怎麼羅公捨得讓你到渤海公議堂?」

羅青臉色一紅,忸怩道:「當日我見將軍,便為將軍所折服。」他神情忸怩,住口不言,彷彿有什麼不好出口的話語。這讓張定起了一身的疙瘩,心想這個時期同性戀甚為狂放,莫非這個羅青便是其中一個?

羅青看了張定一會,咬了咬牙,接著說道:「一是我想加入乞活,為驅逐羯胡出一份力,二是,」他臉色愈紅,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想請將軍為我與公孫統領做月老,以結百年之好!」

「什麼?」他大驚到,手中的馬鞭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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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流擊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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