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於是我用著這張讓她拒絕不了的臉,步步誘她入瓮,奪取她的信任,然後再毫不留情的背叛她。」

心頭已是一片麻木,無憂聲嗓淡淡的道:「侯爺心懷大志,能夠忍人所不能忍,還得逼自己服侍一個暴君,確實教人佩服。」

驀地,耳畔的呼息聲似乎更亂,更喘,更急,可這對她來說已不再重要。

「荊安……」他沙啞呢喃,卻又及時改了口,「後來我才知道我對她,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無視心中那股悶痛,無憂漠然的回道:「那已經不重要了,人死一場空,候爺還是好好把握眼前。」

悔恨布滿了蔚陽的黑眸,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事誰也原諒不了,更何況是因他而死的荊安。

他曾以為權勢才是他需要的,可那一日,當他看見荊安的胸口被狠狠刺穿,當他看見她眼角溢淚,表情卻似水淺淡,他的心,裂了一個縫。

可能連她自己也忘了,她闔眼的前一刻,是他上前抱住了她,卻在聽見她空茫的眨著眼,嘴裡喃喃喊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時,他恨透了心。

他恨她,直至死前一刻,能令她眷戀不舍的,依然是另一個男人。

可當他抱著殘留餘溫的嬌軀,他想起了她的笑,想起了她的淚,想起了她的脆弱,絲絲縷縷串成一條剛硬的紅線,將他的心縛綁。

女人之於他,不過是一顆顆可擺布的棋,且那些女人多是出於自願,他原以為荊安不過是其中一顆,先前的總總,不過是他精心策畫的一場戲。

可到頭來,這場戲,他竟賠上了全部。

「侯爺是不是弄錯了?」無憂冷漠的聲嗓徐徐傳來。「我是無憂,不是已逝的東皇。侯爺怕是心中有愧,才會隨便拉著人訴苦。」

蔚陽眉宇痛苦的皺深,睜開了滿是血絲的黑眸,萬般艱難的鬆開了懷抱,讓無憂順利掙脫。

迅速整理好心緒,無憂才轉過身面對他,面上無風無雨,彷佛剛才那一切不曾發生過,迎視的眼神倶是漠然。

蔚陽的心口一陣鈍痛,卻也只能別開眼,藏起眼底的懊悔。

「我是真不知道東皇的魂魄在何處,還求侯爺行行好,趕緊放我回狩日閣。」

「你不管杜蘅了?」

聞言,無憂抿緊了雙唇,不起波瀾的眸光總算迸出光芒,儘管是憤怒,卻讓那張小臉添了鮮活之色。

蔚陽幾近貪婪的凝瞅,死寂許久的心,因她的憤怒瞪視而恢復火熱。

「侯爺就不怕祭司問起嗎?怎麼說,我都是狩日閣的人,侯爺也該看在祭司的面子上,賣我個人情……」

「我放杜蘅走,可你要留下。」蔚陽不容商量的說道。

無憂更怒了,兩隻粉拳緊緊攢握。「我為什麼要留下?我已經說了,我什麼也不知情,杜蘅也是。他不過是看不過眼,才會將東皇的屍身帶回皇城,難道就因為這樣,侯爺便容不下他?」

蔚陽不理會她的質問,兀自問道:「我聽說杜蘅準備離開北燕,上澤蘭王朝找他失散的兄弟,你是想幫他完成這心愿嗎?」

「我要跟他走。」無憂想也不想的脫口。「侯爺有所不知,我本就是澤蘭人,只是因緣際會來到北燕,與青姥姥結緣才會留在這兒。」

蔚陽聞言大震。她想走?不!他不允許!

「誰准許你走!」

突如其來的一聲巨吼駭著了無憂,她面露幾分驚懼,緩緩往後退了幾步。

見她眼中滿是防備之意,蔚陽的胸口一窒,對自己又氣又惱,卻又怕再次嚇跑她,只能握拳忍下滿腔怒意。

「你與杜蘅,只有其中一人能走。」他恢復冷靜地說道。

「侯爺這是做什麼?我是狩日閣的人,去留該由青姥姥決定,哪時輪得侯爺?除非侯爺連祭司都不放在眼底。」無憂挖苦的冷睞他。

「青姥姥那兒,我自會說去。」蔚陽淡淡回道。

這不是擺明了非留她不可?!無憂怒極,咬緊了下唇,美目凝瞪。

殊不知,這樣朝氣勃勃的她,舒緩了蔚陽心中的痛;可他什麼也不能做、不能表示,只能噙著冷漠的笑,靜靜回睇。

「既然這樣,那侯爺即刻放了杜蘅,他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聞言,蔚陽心頭妒火倏起。

她為何如此關心杜蘅,莫非他們兩人有曖昧之情?

不,不可能!他審問過杜蘅,杜蘅早已吐實,先前他侍寢,與荊安什麼事也沒發生,兩人不可能產生感情。

「你為何如此擔心他?」蔚陽強忍著妒意,冷冷地問。

「他是我的朋友。」無憂定定的回望他,話中有話的說:「他永遠也不會背叛我,更不會傷我。」

蔚陽的表情剎那大變,俊顏泛著青蒼,黑眸沉痛的緊縮,好片刻沒說話。

無憂卻像是毫無所覺,平靜如止水,等著他開口。

「我會放他走的,只要你留下來。」

「無憂謝過侯爺開恩。」

蔚陽匆匆別開了眼,不願再見到她毫無感情的目光,轉身離開的姿態略嫌狼狽,只是當他走近門邊時,卻又停步回首顧盼。

他看見無憂嬌小的身形佇立在原地,稚嫩的臉蛋有著與年紀不符的淡然,一雙又清亮的大眼無悲無喜,彷佛看透了人間滄桑。

曾經,他在另一雙眼中,見過憤憑與不甘,以及渴求卻求不得的委屈痛苦,也曾見過在那些層層情緒下,最赤裸的脆弱與哀愁。

如今,他在這雙眼中,已看不見那些,連一絲絲也看不見。

有的,只是淺淡似水的平靜,好似再也沒什麼能勾動她心中的波瀾。

蔚陽胸中一陣刺痛,握在門框上的大手攢得深緊,指尖陷進堅實的檜木雕花,幾乎見血,可他渾然不覺。

「侯爺可還有事吩咐?」無憂淡淡的問,周身築起了一層無形的距離,像是置身外事物於三千里之外,無人能近身。

蔚陽眉眼微動,黑眸又是一縮,良久才低啞啟嗓:「無事。」

話罷,他起步跨出門外,親自將門關上,牢牢栓緊,雙手擱在鐵鎖上,額頭緊緊貼著門扉,頎長瘦削的身形宛若一株枯木,蕭索獨立於荒漠之中。

他從沒想過,那樣好勝衝動,甚至為了斗垮他,還能在大殿上與他對立的荊安,會成了現在這模樣。

不,他早該想到的……即便她救活了,想必也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至少,此刻她還好好的,有呼吸,有心跳,能站在他面前同他說話。

至少……至少他還來得及將她留下。

至少……至少他在荊安閉眼死去的那一刻,及早發覺了自己對她的感情。

至少……她應該還是放不下心中那個男人;至少,他與那個男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至少他還能靠這一點留住她。

蔚陽閉上眼,抬起低垂的俊顏,透過門上的琉璃花繪間隙,頹然卻又充滿希望地,凝視房中那道模糊的人影。

「其實,我的本名是孟思瑜,不過那不重要了,因為現在我是荊安。」

耳畔忽爾響起她曾經如是吐白,蔚陽深吸了口氣,胸中的窒悶感稍解。

無論她是孟思瑜,是荊安,還是無憂,他都不放她走了。

「我要見蔚陽,你讓開!」

葉裴領著藺瑩,來勢洶洶的闖進東皇寢殿,卻被遣來駐守的蔚靜攔住。

蔚靜拿高手中的長劍,打橫擋住了她們兩人,面無表情的道:「小的見過左相大人及右相大人。侯爺有令,寢殿除了侯爺,誰也不得進。」

「你說的是什麼渾話!」葉裴氣得兩眼滿布血絲像是要將蔚靜碎屍萬段。

藺瑩一臉黯然,扯了扯葉裴的手。「葉裴,我們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個兒回去,我不走!」葉裴甩開藺瑩,怒嚷。

「左相大人莫要為難小的,小的也是恪守職責。」蔚靜低垂眉眼,不卑不亢地說道。

自從東皇駕崩之後,皇權已全數落入了蔚家之手。由於前朝的宮人多已撤換下來,人手不夠調派,是以宮中隨處可見蔚氏家奴。

而深得蔚陽信任的蔚靜,則是被提拔為內務女官之首,負責駐守在東皇寢殿。

「好,不然你讓蔚陽出來見我們。」葉裴跋扈的命令道。

蔚靜面有難色的抬起眼。「左相大人這是在為難小的……」

「他已經連著幾日不上朝,也不接見任何人,他這是打算荒廢朝政嗎?」

「侯爺……不在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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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當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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