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一場大雨,打濕了世上萬物,澆滅了山谷的無情火。唯有一個披着蓑衣的青衣女子乘着棗紅寶馬翩翩而來,踏碎了地面深淺不一的水坑。

棗紅寶馬一路飛馳,青衣女子依舊快馬加鞭,她終於停了下來,停在那條落花流水的河前。對面的山上,一縷縷黑煙殘喘著從廢墟下擠出,空氣中充滿了一場大雨也洗刷不掉的焦糊味和血腥味。

女子看了良久,看得馬兒不停的在原地打轉,她胸口憋著一股怒氣,眼神瞬間殺氣騰騰,她從齒間擠出了幾個字:「是......誰......」沒人回應她,只有奔騰不息的河流告訴她,這裏已經不再安全。

「架!」一聲怒喝,女子又乘着棗紅馬離去,留下一地的馬蹄印子。

慕樊華坐在地上,看着烏雲滾滾的天空,自己被淋了一晚上就算了,現在連東邊在哪都不知道,這要怎麼找京都啊!

「少主?」青森從一顆樹上跳下,「我們啟程吧,我們順着水路走應該會比較好一點。」

「你不怕被水淹死啊?」慕樊華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走了。

可是還沒走多遠,慕樊華又要休息了,每當慕樊華休息,青森都要爬上一顆較高的樹上探探路,雖然一眼望過去都是樹......

「少主!」

「怎麼?」

「我看見有人家了!」

慕樊華噌的站起來,「離這多遠?」

「三里地,不遠。」

「成,你下來,我們過去。」

慕樊華和青森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走在林子裏,慕樊華台詞都想好了要怎的說,利誘不行就威逼了。

他們在離半里地的時候就停下了,慕樊華想着昨夜被衝掉的黃泥,又抓了一把拉稀的黃泥在青森臉上亂抹一通。

「你呢,等下就捂著心窩子這,裝着很虛弱的樣子,懂沒?我說什麼,你別亂插嘴說穿幫咯。」慕樊華聲色的給青森演示了一遍,沒怎麼見過世面的他連連稱讚。

「少主你直接點穴不就好了嗎?」青森問。

「你懂什麼,如果是內鬼他們的人怎麼辦,點你的穴讓我被抓啊?怎麼那麼傻呢你,在梨花谷被打傻了吧。」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該整理的整理好了,就接着走,還差幾丈遠的時候,他們看見一個老頭在門外曬網,慕樊華朝着青森擠了個眼,青森愣是沒看懂,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慕樊華疾步上去,撲通跪倒在那老頭面前。

「老人家,行行好,救救我們兩兄弟吧!」慕樊華悄悄的掐著自己的大腿,愣是被疼哭了,兩眼淚汪汪的看着那老頭。

那老頭一看就是普通百姓,壓根就沒見過這陣仗,被嚇得連退兩步,「你!你......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慕樊華抹著淚指指身後的青森,道:「那是我大哥,我們兩人是洛城人,父親是經商的,派我跟大哥去京都找他的忘年交,小妹說沒去過京都,我們就帶着她一起去,結果......誰曾想到,我們那個殺千刀的仇家在路上埋伏了我們,把我們的小妹給......」說到這,慕樊華又抹淚,「我們實在是沒用啊,我們想儘快趕到京都聯絡上父親給小妹報仇,可是仇家路上萬般阻撓,重重設卡,就看老人家您能不能幫幫我們了!」說完,慕樊華還有模有樣的哽咽。

「這......」老頭猶豫了。

這是,青森緩慢的走過來,捂著心窩子,乾咳了兩嗓子,慕樊華可沒教他這,在走到慕樊華背後時突然吐了一口血,血液順着他的嘴角緩緩流下。慕樊華看這動靜,嚇得一愣一愣的,這個他可沒教啊,這個不會是意外情況吧,莫不是餓了半天餓吐血了?

青森吐完血,一搖一晃的好似要摔倒,慕樊華趕緊摟着他,他就這麼直挺挺的倒在慕樊華懷裏。慕樊華嚇得使勁的搖晃青森,又拍拍他的臉,只看見青森悄悄的睜開眼給他使了個眼色。

慕樊華那反應速度,直接就哭開了:「大哥!大哥你要堅持住啊!你這樣讓我怎麼辦啊,大哥~嗚嗚嗚.....」那畫面使看者無不流淚。

老頭紅着眼睛把慕樊華邀進家裏,「老婆子,出去幫客人把東西扛進來啊!」說完,從簾帳后出來了一個老人家,把他們遺留在外邊的貴重物品全都帶進來了,又神神秘秘的把大門給關起來。

他們把青森放到了一張床上,青森還不時的咳兩下,看着那小命一拍就散的感覺。

「公子,你這個忙,我們一家會幫的,你今天就好好在這休息,明兒個我們讓我們兒子從水路送你們去京都,你們今晚就好好休息。」那老頭對慕樊華說。

慕樊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又是撲通一跪,「老人家謝謝你們了,就有勞了!」

他們住在一個已經落灰的小屋子裏,看看那銅鏡和首飾盒,想來是這家人的女兒嫁為人婦了吧。老頭端了一盆水來,說是要給青森清理身子,慕樊華嚇得馬上回絕,只道是借宿已經是極好了哪來的臉讓老人家做這檔事。

入夜,山中微涼,聽着蟈蟈一聲一聲叫着,青森也跟着一聲一聲的哀嘆,叫得慕樊華直接跳起來甩了青森兩個響亮的耳刮子。

「喲喲喲,怎麼的?剛要入夏,你這心窩子都處在金秋時節了啊?跟着蟈蟈發情?」

青森躺在床上,看了一眼慕樊華,道:「出來還沒多久,紅姑姑教的規矩我和主子你全全忘了,丹紅也......唉......」

「那是她選的罷,再說,你能活着也是託了她的福氣,別有的沒的整天唉聲嘆氣跟個怨婦似的。」

「青森只是......」

「睡覺!」慕樊華轉過身子,他才不要聽這些廢話,聽完了心裏不就有了個包袱嗎。

青森被慕樊華賞了兩耳刮子沒敢再嘆氣,只是枕着散發着淡淡霉味的枕子始終卻睡不下,也不知何時聽着慕樊華平穩的呼吸一齊睡下了,卻又沒睡多久,又醒過來,終是想着丹紅那張扭曲的臉,想着沒多久,雞就開始打鳴了。

慕樊華這一睡,是極久的,直到這家人的兒子來敲門,他總算是醒了。以前在梨花谷也總是喜歡睡在風大或者靜謐的地方。

慕樊華打開門,一個黑溜溜的七尺大漢站在房前,端著一碟青菜和一碟雞肉,還帶着兩件短褐,看見慕樊華裂開嘴一笑,一口發黃的門牙讓慕樊華不太舒服,但也還算恭敬的接過東西。

「吃飽了,換上衣服,我們就走。」大漢憨憨的說。

「有勞......」慕樊華行個小禮,退回房內。

慕樊華看看這兩碟寒酸的菜,不禁搖搖頭,道:「實在是太貧苦了,為了我們兩還殺了雞,就是身上那麼點財物也沒法支撐他們。來,青森,吃了,別辜負了人家美意,怎麼說也是人家最好的了。」

「主子你去到京都可想過怎的謀生?不如帶上這家人,總比讓他們在山裏過活強。」青森道。

「沒想好!總不能讓人家跟我們喝西北風去吧?」慕樊華沒好氣的說。

他們穿着大漢送來的短褐,帶上自己的『行囊』,就坐上了那艘小小的船塢,隨着水流飄到京都。當船隻向北方走時,慕樊華才知道,原來京都竟然是朝北走的。自己被困了那麼多年,連自己在哪都不知道,實是可悲。

大漢只著竹竿,在船尾問:「公子,你們姓甚?」

「姓慕!」慕樊華在船頭與他對喊。

「慕公子,這一路美景是要看個兩天兩夜的!」

「曉得!兄弟你叫什麼啊!」慕樊華反問。

大漢聽着身着華貴面相不凡的慕樊華喊他一聲兄弟,心裏美滋滋的,便答:「客氣啊,喊我大石!我們家姓王。」

之後,慕樊華沒有再接話,只是枕在青森身上又睡回去了。在夢裏他遊山玩水神遊天下,忽然聞到一股異香,聽到神人言語,最後醒來發現是王石和青森在張羅著午飯。

「主......二弟,來用膳了,嘗嘗大石的手藝。」青森遞過一碗魚湯。

慕樊華揉揉眼睛,伸伸懶腰,接過魚湯,怔怔的看了那碗濃白的魚湯良久,再看看青森,再看看魚湯......

「你......」

「沒刺了,我挑出來了。」

王石突然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可真有趣,小時候被魚刺卡著了,那麼多年就沒再吃魚,要不是你大哥,你今天不是要餓死了嗎,以後娶了媳婦分了家,難道還要把你大哥接過去不成?哈哈哈哈。」

慕樊華紅著臉說:「到時候再讓媳婦挑唄......要是娶不著,就跟着大哥過了......」說着,聲音越來越小聲,卻依舊是被青森聽去了,青森聽着似有些怪怪的。

慕樊華打量著附近,王石也是很聰明的,出門還記得帶鍋帶碗,一路上捕著魚就停在岸邊煮魚吃,覺得這日子比梨花谷有趣多了,這讓他想起了一個奇怪詞,自駕游......是從哪聽來的?

他從王石那聽來,說是到京都順流需要兩天半的時間,無礙,反正自己也不急着到京都,趁這兩天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

「這位大哥可曉得京都有哪個比較好的落腳地?」慕樊華問道。

「你們不是去找你們家的世交嗎?」

「怕是那已經被仇家盯住了,只能先在京都找個仇家想不到的地方落腳才行......再說了,我以前去京都就跟我爹身邊了,路怎麼走都不曉得,沒準我大哥都記不住了。」

王石收拾地上的殘局,青森帶着慕樊華跳上船,王石尾隨,過了一會才道:「我倒是認識知道一個地方,那家的店小二是我認識的,就怕地方小了委屈了你們。」

「不打緊,能住得舒服就足矣。」

一路上,慕樊華跟王石聊得很是熱絡,青森只是望着一川江水想到了些什麼,雙目無神。直到慕樊華要睡下了,青森還抱着劍斜躺在船邊上,任慕樊華怎麼叫喚都沒搭理。

「死了啊?」慕樊華突然在他耳邊大喊。

「沒......」青森回過神來,底下眉目。

慕樊華只是嘆了氣,無奈的看着他,拍拍他的肩,只道一句:「忘了罷。」青森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只是慕樊華又躺下了。

朗朗星空,皎皎白月。河水映着星空,烏色的小船就這麼行駛在星河裏,船燈好似妖獸的紅色眼睛在黑夜中搖曳,伴着王石的漁歌。

青森和王石說好了,明天早上由他來掌船,這樣輪流替換就會節省很多時間,青森為此還在慕樊華休息時多次向王石請教。王石生來就坐在船上,哪來的什麼技巧,就是把動作放慢了給他看罷。

「咵——」船上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響,青森被驚醒了。

「怎麼回事?」青森問王石。

「不知道......」

青森將半個頭伸出去,只見岸上火光跳躍,人影竄動,是他們嗎......

就在青森還在考慮之時,小船被不知哪來的絆馬索勾過去了,晃得慕樊華都被驚醒了。

「哎喲,怎麼回事?」慕樊華也伸頭出去瞧瞧,卻又被岸上攢動的人影給嚇回去了,「怎麼辦,怎麼辦......」顯然這腦袋瓜子還沒睡醒呢。

青森突然抓着慕樊華的手,帶着他悄悄的潛到另一頭,「到水裏......」說完,青森翻身下到水裏,只露出半個頭。慕樊華剛把準備下水,突然想到自己的寶貝,返回去把大黑鍋罩在上邊,又把寶劍帶在身上才安心的潛入水中。

絆馬索把船拖到岸邊,王石不安的坐在船上,慕樊華肩頭的上傷還沒痊癒泡在刺骨的水裏又疼起來。船靠岸后,一個滿臉胡茬滿身酒氣的大漢跳上船,東走走西瞧瞧,把王石嚇得冷汗直冒。

「這位大哥,你們這是幹嘛呢?」王石假裝問他們。

船上的胡茬大漢摸著頭又搖搖頭,下船之後又使勁回頭看看那艘小船,嘴裏嘟囔著:「奇怪了......」

一個站在岸邊的高瘦男子打發着答道:「沒事,沒事,就是檢查一下。」說完使勁的拍了胡茬男的腦袋咬牙切齒的說:「主子不是說了值夜的不能喝酒嗎,你還喝,看走眼兒了吧!」

「可是我剛才真的看見船上有人影啊......」胡茬男摸著頭心虛的說。

「看看看,看見個頭啊!」瘦高男又拍了一下他的頭,然後轉身對王石賠笑道:「這位兄弟不要介意,我們只是例行檢查過往船隻,你可以走了。」

王石一臉不屑的把船開往河中央,剛才被這動靜着實嚇了一跳,幸好胡茬男沒亂翻船上的東西。慕樊華和青森一直跟在小船的一側潛行,手都被河水凍僵了,王石看他們兩個的樣子,不禁咧嘴一笑。

「嘿嘿,這河水夠凍的吧。」他朝身後瞧瞧,然後將他們兩個打撈起來,「船裏邊有姜啊,還有點木碳,你們換好衣服,等下我們靠岸煮點薑湯,嘿嘿......」

慕樊華也不管不顧,衝進去當着青森的面換起衣服來,「看什麼看,沒見過啊?」

當他們換上華服,王石兩隻眼睛睜得跟銅鈴一樣大,「乖乖,這料子不便宜啊,你們兩家裏還真是有錢,洛城人就是洛城人,嘖,穿得那麼講究......」

慕樊華和青森沒有搭理王石,一個擦著頭髮,一個擦著利劍,那場面看得王石一愣一愣的,就好像看見了京都的頭牌男優似得,這臉這身段,定能把京都里的官小姐給迷得團團轉。

經過剛才的事情,王石沒敢停留過久,給他們煮了兩碗薑湯又繼續上路,青森也沒敢睡下去,只是慕樊華這皇帝一點也不急,等身體暖了又給睡會去了,青森是有些擔心他這毛病,該會是成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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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馬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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