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雪停了.枝頭的的雀兒叫得動人.樊華掀開帘子.能看到幾枝新芽從枯枝上萌發.已是開春.

青森將帘子放下.替他將手捂熱了.說來也奇怪.自從啞病沒了.樊華的身子也熱不起來了.就算在爐火邊也是涼颼颼的.他道是沒感覺.很自在.可眾人摸着他的手.是涼得不行.

「我們都走了好些時日了罷.」樊華身上披着厚厚一件的裘衣.桃眼映着身邊人.

「是了.」

若是走水路怕是都要到了.可是薩柯他們道是怕路上江河被凍上會耽擱更久.而且水路現在設卡也嚴.他們樊家軍不大好走.沒得辦法.只得一起走陸路了.

好在樊華還有馬車可以躺着.大部隊就沒那麼舒坦了.之前夜裏都還要睡在雪地中.最冷的時候只能挨在一起.連火都不能升.

至於那對冤家.樊華和青森實在是不想多說一句了.開始的時候相安無事.到了後邊開始說上那麼一兩句話了.就開始大吵大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阿藍回來后拳腳也精進很多.跟鹿化吵起來.咔咔上去就是幾根銀針.

「咚咚咚..」剛想着.樊華看看車頂傳來的悶響.定是那對冤家又在車頂打起來了.不對......那現在駕車的是誰..

樊華掀開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金髮.是薩柯正坐在車夫的位置.一絲不苟的認真駕車.

「薩柯......你不若來裏邊歇著.」樊華弱弱的道.

「不必了.我不累.」薩柯答.

青森從裏邊爬出來.一把將薩柯往車裏塞進去.他着實不是放心他們來駕車的.特別是薩柯這細胳膊細細腿.能拉得住馬..

樊華算是鬆了口氣.看來青森還是了解他的.車內放着一個小火爐.用於樊華取暖用的.偶爾煮點茶喝也是不錯.他給薩柯倒了一杯茶.冰涼的手觸碰到薩柯的手.似乎也顯得不是那麼涼了.

「我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治好你的嗓子的.」薩柯看着樊華.終將自己多日來的疑問一吐為快.他被凍紅的雙手握著溫熱的茶盞.覺得有些刺癢.白皙的面也被凍得出了紅.

問到此.樊華的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從一個包袱里取出一條白色的髮帶.交到薩柯的手上.

「你知曉她的事情了嗎.」

「是......」薩柯低下頭來.他當時聽到那噩耗.險些背過氣去.「她是公主......心繫天下.以她的性子.這是不錯的歸宿了.」

「呵......紅梅凌雪開.萬白一點紅.這髮帶是我從她那取的.就給你當個念想了.若是以後可以.你不妨去皇陵看看她.她就葬在皇陵門前.前能一覽眾山.后能瞻仰先人.

我的嗓子......就是被她嚇得出了聲的.」

「噗..」薩柯忽然就笑開了.「一箭雙鵰.她也不算是虧了.」說着.手中卻也不停的摩挲著那條白色的髮帶.

他能想起她在風沙中穿着一襲白衣.黛發高束.手執長劍.一回眸.卻模糊了.他們在一起的時日不多.可在一起之前.卻活得糾結.

「她不是想叫浣月好.叫百姓好么.那我薩柯......今生會拼盡全力.不負她望.造就一手的繁榮盛世......」說着.薩柯低着頭.金髮掩着他的面.樊華卻見幾滴淚從中滴落.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也許下輩子.你們還能在一起也不定呢.她不再是公主了.你也不是什麼亡國奴.甚至她連女兒身都沒了.不再對鏡貼花.而是手執六尺紅纓槍.叱吒疆場.」

薩柯抬起頭來.還能見到眼眶發紅.他緊握着手中的髮帶.哽咽道:「她縱是一粒塵埃.我也想化風追隨.」

「唰..」

正是感人之時.一柄大刀從天而至.穿破了馬車的頂上.樊華與薩柯二人被嚇得有些失魂了.青森察覺到身後動靜.將馬給拉住了停在一側.他起身一看.老天爺啊.鹿化竟將他的大刀給插進馬車裏了.

他拔出細劍.一躍至頂.將二人打開.他站在二人之間.如鷹銳利的眼神投射到這對冤家身上.不說上幾句.是沒完沒了了..

樊華與薩柯從車內走出.看着三人在馬車上對峙著.他們知道定是要在這耽擱半天了.

「平日看你們打鬥我也就不說什麼了.竟然都到了這份上.若是刺著少主.你們想如何.」青森吼道.真是沒法忍下去了.「都給我下去.再叫我看見你們打一次.我就把你們給綁起來.」

青森這麼一吼.他們倒是安分了許多.就連樊華都被嚇著了.青森從來沒這般吼人的.這次是真急了眼了.

鹿化將刀子從車頂拔出.兩人訕訕的下了車.樊華也是被他們這弄得哭笑不得.

也不知該說他們這兩冤家什麼好.不過......薩拉同他說了.樊駱回到他們那.已不治身亡了......雖不是他們殺的.可也難辭其咎.

樊駱死前一而再再而三的交代過阿藍.叫她不能再去見鹿化的.如今相見也是不得已的.阿藍有心遠離.可大夥從往日他們打鬧中就能看出來了.阿藍根本就做不到.

今日能咬咬牙撐過去了.可明日呢.往後呢.情.豈是能控制得住的.情愛如同洪水猛獸.無人能招架得住.也無人能躲得開.

各歸各位了.樊華與青森又回到了車上.樊華卻將阿藍喊到了車內.叫鹿化與薩柯在外邊駕車.

「少主.」阿藍坐在馬車內.面上帶着一絲的歉意.

樊華低着頭.從腳下拿出一個錫壺.也不知裏邊裝着什麼.給阿藍倒了一碗.阿藍捧著茶碗.疑惑的看着碗裏通透的液體.低頭嗅了嗅.似乎不怎麼樣.

「你嘗嘗.」樊華將錫壺收起.漠然道.

阿藍豪爽的喝了一大口.卻沒咽下去.含在嘴裏.欲哭無淚的看着樊華.這是苦的.她欲吐出.可沒地方.也只得將那水咽進肚子裏.

「這是苦的.」阿藍將碗遞迴給樊華.她擦擦嘴角.到現在嘴裏都還有那苦澀的味兒.

「這是苦茶.當然是苦的.」樊華將碗丟給青森.

「那還是涼的呢.」

「難喝吧.」樊華湊近阿藍.賊兮兮的道.「難喝就對了.」

「嗯.」阿藍不解其意.

樊華重新給她倒了正熱著的茶.淡然一笑.道:「茶當是熱的喝才好喝.你也是知道的.苦茶若是不熱.那甘味就不會出來.

你再喝下這再尋常不過的茶.定會覺得甘甜可口.

可我問你.你能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喝這又苦又涼的苦茶嗎.」

「自然不能.」阿藍乾脆的答道.

「那難道你就能叫自己將所有苦痛都給吞了.你娘也是過來人.其實她都知道.她叫你這麼做......」樊華看向外邊.將話語聲壓低了些.「是因為她想保護你.但你還是愛着他的.你們兩個那麼多日.難道看着彼此就不肯表達自己的愛意.」

「我......」阿藍慌張的不敢直視他的眼眸.彷彿只要對上眼就會被看穿.「他殺了阿綠.這是事實.」

樊華翻了個大白眼.一不做二不休.一吐為快.抓住她的肩.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聽好了......

殺阿綠的是鹿化.可下命令的......是李賢.

我們沒保護好駱姨是我們的錯.可殺她的.還是李賢......」

青森疑惑的看着他.樊駱干李賢什麼事.他怎麼不知道.他欲要問出來.樊華卻悄悄的用手擰了他的大腿肉.

「李賢..」阿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鹿化聽命與他殺了阿綠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為什麼連她的娘親都不放過......為什麼......得知此事的阿藍.愣了好半天.她覺得自己的胸腔忽然變小了.容不得更多的氣進出自己的身體.

她回過神來.看着樊華.那桃眼堅定不移.似兩潭泉眼.不像是在騙她.那麼她在朝陽樓時......竟然放跑了弒母仇人.

阿藍忽然離開了馬車.正在前邊駕車的薩柯與鹿化都被嚇了一跳.眼前飄過一抹藍.無聲無息.

樊華見她跑了.長呼一口氣.青森就知道他在扯謊.

「少主.你......」

樊華將青森嘴捂上.賊兮兮的看着周遭.若是被人聽了去就不好了.他在他耳旁悄聲道:「我編的.」

反正李賢已經脫險了.阿藍聽從與樊家軍.絕無可能一人殺進宮中找李賢算賬的.再說了.李賢也不怕多一個仇家.就算是為他積德了.撮合一對璧人也不錯呀.

「你啊.就不怕被拆穿.」青森咬牙切齒的捏住他的手.為了撮合這對冤家也真是不擇手段了.

「怕什麼.李賢自己都不怕.積德的好事.多做些.沒關係~」樊華擺擺手.過一段就能清凈一些啦.

只是委屈了薩柯.叫他看着大夥都有了歸宿.而他卻要成為南飛的落單雁.不曉得他要花費多長的時日才能平復傷痛.遺忘是不可能的.這輩子在他看見一抹白潔時.註定都會想起那英氣逼人的納蘭堇.

未過幾日.正月十二.雨水.月城飛書.李賢登基.尊稱伏立.國號赤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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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馬之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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