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佳人將離城

第七十九章 佳人將離城

時光緩緩過,七月初七,葉夢岑與曹則軒大婚。

曹則軒作為皇帝最受寵的兒子,恩寵盛太子,在一個月前,被封作遼王,賜遼王府,封地遼西。

對於旁客而言,那是一場華麗羨人的婚禮,絲毫不亞於當年太子迎娶太子妃許氏的陣仗。可對於葉夢岑而言,不過是從一座宅院,到另一座宅院。

噙著眼裡的淚,帶著紅妝喜帕,從葉府一路走來,聽了眾人的道喜,卻獨獨少了那二妹妹的聲兒。自上次她回府見過,葉夢岑便再沒見過遲幼欽……只知道,在她隨父親入宮回來那日,自己的母親沈氏去找過她。後來,她就一直足不出戶。父親不知為何大怒,將自己的母親沈氏又再一次禁足聽蕭閣,也是今日自己出嫁,才得了允,出了聽蕭閣。雖未眼見,葉夢岑卻大概能猜到,自己的母親,定然是又一次傷了那二妹妹……二妹妹不見外人,恐怕已是對這葉府……徹底絕望了吧!

由曹則軒領著,拜別了葉府,一如當初二妹妹出嫁時。而後,坐上八人抬的花轎,身後是十里紅妝,葉夢岑卻還是忍不住心裡滿是難過。

終究,還是沒能再見那人一面……

君意非妾,妾作他人婦。隔日相見時,已是陌路。

縱使葉府因著一月前的喜事,現在仍滿是喜慶。梧桐閣里卻是出人意料的沉寂。

黃昏將將來。

「阿攸,收拾得如何?」

「照小姐前些日子的吩咐,袋子已經做好了,衣物銀兩也分裝在了各個袋子里。還有一些碎銀,在這幾個小荷囊里。路引在我這兒放著,首飾什麼的,聽你的,只帶了幾隻簡樣兒。」

遲幼欽病好之後,對二人態度又恢復如初,這自然是讓阿兮興奮不已的了,但是阿攸卻還是放不下那心結。芥蒂已生,又怎麼會那麼容易就釋懷?這個人,為了葉夢欽的事,真的是費心費力,連葉夢欽的劫,都得受,說來,這也是她們欠她的。現在,又讓她對自己二人心有失望,日後,如何能再真心相待?

遲幼欽走到桌邊,一邊聽阿攸說著,一邊摩挲著桌上的那幾個袋子,準確地說,應該叫背包,實實在在的現代產物。

阿攸也真是厲害,才不過六日,竟就照著自己畫的背包簡圖,將那背包都做了出來。不止是在肩帶中間夾層加了棉絮,還在包身上添了些合宜的綉圖,一點不違合。真是心靈手巧啊……比起自己,真是好得不少!

「不錯,你們倆辛苦了。再過一日咱們就要走了,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麼事,你們怕么?」

阿兮將手裡的葯盤放到梳妝台,而後轉身走到遲幼欽身旁,一臉不樂意地問道,「小姐,咱們真的要去那什麼普業寺?」

「嗯…聖命難違啊!」遲幼欽一臉輕鬆地說罷便坐下,掂量檢查著背包和背包里裝的物件兒。

「小姐,咱們為什麼走得這麼急啊?怎麼都覺得不合規矩。」阿兮端著葯走到桌邊放下,嘟著小嘴一臉不樂意地抱怨道。

「聖命就是規矩,皇帝怎麼說,咱們就得怎麼做。京城多事非,咱們早早走不一定是錯的。」自己好不容易在這一個月里,把自己那極端的心情調整好。對於那日阿攸阿兮沒出現,遲幼欽也算是想通了。命有此劫,又怎麼能怪到阿攸阿兮身上呢?她倆也不過是平常丫鬟,又不會功夫,那日沈氏是殺心已起,若是她倆貿貿然衝進來,還保不齊沈氏連她倆都一塊兒滅了……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可就罪過大了!但是這葉府,能離開,遲幼欽是絕對不會多待的……

「可,這普業寺,咱們都不知道是個什麼情況。去了那裡若是真的做了尼姑,那可怎麼辦?」

聽著這話,遲幼欽真是又忍不住打趣道,「嘖嘖,阿兮,你這話說得,是怕日後出不來,嫁不了人么?」

「小姐,你又打趣我!你趕緊喝了葯,歇了吧。」阿兮埋怨之後便走到梳妝台,將放在梳妝台的葯端來,放在遲幼欽身前。

遲幼欽看著桌上那黑乎乎的,熱氣不散的葯,真是想吐……這一個月,身子確實虧了,可吃了整整一個月的葯,雖然身子是補回來了,但是再吃,真的要被葯死了!

「其實…我好了。阿兮,你最近性子比較急躁,喝了敗敗火吧。」說著遲幼欽便果斷將葯碗推離到阿兮面前。

「小姐,這葯可不是敗火的。」

遲幼欽聽到阿兮一臉正經地糾正自己,真是要把自己嘴角扯到耳後根兒了,每次她的重點都那麼偏,真是不知道她是無邪還是天真。

直接無視阿兮的糾正,遲幼欽又說道,「趕緊喝了去歇息吧,我今兒也累了。」說罷便轉身奔到窗前,褪了外衫,趕忙上床蓋上被子,睡覺。

夜裡。

「砰。」

這一個月里,那曹子衿真是定時深夜造訪,可每次來,總是三句不離「你是誰」。雖然遲幼欽很感謝那日他救了自己,特別感謝他肯陪自己度過那恐怖的一夜,也很感動自己病重的時候他運功給自己調理身子。但是……老是圍繞那個問題,忽悠來忽悠去,真的會煩啊……

因著曹子衿這夜貓,遲幼欽夜裡比之從前,那是更是警醒了。只要窗戶「砰」一聲,縱使熟睡,遲幼欽的雙眸也會條件反射似的一下睜開。

看著羅帳,無奈嘆息一口氣,再煩也沒辦法啊!誰讓人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於是,忍著萬般不耐煩,遲幼欽還是一如既往地從床上坐起來,蓋好被子,等著屏風后的人出來。

可當看到屏風后出來的人時,遲幼欽卻眉頭倏地緊皺……

「你……」怎麼是他?!

「二姐姐,還沒睡啊。」葉少臻走出屏風,見著坐躺在床上,正眉頭緊皺地盯著自己的遲幼欽,心虛地一笑。

唇角微癟,遲幼欽便好不舒坦地甩話葉少臻,「本來睡了,結果被一隻過路的夜貓吵醒了,就坐起來看看。」

葉少臻聽出遲幼欽話里的刺兒,摸摸鼻頭,「是么?我還以為二姐姐在等人呢……」

遲幼欽聞言兩眼一翻,而後攏了攏被子,不耐煩地問道,「臻弟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剛巧路過西苑,看到一隻夜貓朝梧桐閣來,怕它嚇著二姐姐。所以,我就進來瞧瞧,沒想到二姐姐,還沒睡……」

不怕臉皮厚的,就怕臉皮比豬皮厚的!這人不是應該還在國子監么?怎麼又回府了?還大半夜跑到梧桐院來?

「真是謝謝臻弟了,夜深露重,你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葉少臻走到圓桌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微泯一口,眉頭微皺,怎麼還是清水?放下茶杯,轉而看著遲幼欽一臉疑問的模樣,冷不丁地問道,「二姐姐,你不怕么?」

遲幼欽一愣,怕什麼?沈氏?還是葉府?雖然自己現在很反感葉府,但是對葉少臻,卻是沒什麼多餘的情緒。畢竟……人家明裡暗裡,還是幫過自己的。

只是,莫名其妙擾人好覺,不能原諒!

「臻弟,你一定要這麼毀你二姐姐么?」

葉少臻被遲幼欽這一字噎得……

「二姐姐何來『毀』字一說?」

遲幼欽覺得必須對他常識教育,「臻弟,你且聽來!

第一,暫且不論你本該在國子監,只說現下夜深熄燈,正是休息之時,你卻跑到我梧桐閣來追野貓,這是毀人好覺!

第二,雖說以色侍人不日久,但無色就連日子都沒了。女人夜深還不能睡,會毀容的,毀了容就等於要了一個女人的命!臻弟你毀我好覺,就是毀我的命!

第三,我已經嫁過人了,現在還沒拿到休書,我便還是有夫之婦。就算你是我弟弟,可男女有別,你這麼大大咧咧闖了我的房間,毀的,可是我的聲譽!」

遲幼欽說罷也不知葉少臻是不是聽進去了,只看他面色凝重地垂眸擱那兒不知在思索什麼。

過了半晌,葉少臻卻突地吐出一句話,「好好活著。」

說罷便又利落地從屏風后的窗戶離開。

好好活著……誰不想好好活著?關鍵是,有人不想自己活得好……低笑一聲,遲幼欽便嘆了一口氣,重又縮回被子里,闔目睡覺。

書房。

「父親。」

葉宗盛聞言目光微頓,抬眸掃眼書案前的葉少臻,而後又繼續垂首看著桌上的公文,沉聲說道,「今夜怎麼回來了?」

「去看了看二姐姐。」

葉宗盛一聽這話忽地抬起雙眸,看向葉少臻,若有所思地問道,「看她做什麼?」

葉少臻嘆息一口氣,而後回道,「好歹做過我二姐姐,明日便走了,去告別一二。」

葉宗盛聽到這話,便斂了眸中的神色,恢復常色,繼續看著桌上的公文,淡淡說道,「明日,我會送她安全離開玄都。」

葉少臻聞言,頓了半晌,便面色如常地將懷中的信取出,放在葉宗盛桌上,而後頷首離開。

承運一十三年,七月二十二。

「阿木,你去一趟國子監,將這個包袱給大少爺送去,而後再來追我們。」

「是。」阿木應下后就將遲幼欽遞過來的包袱接了離開梧桐閣。

「小姐,你給大少爺送了什麼東西啊?!」

遲幼欽聞言掃眼已空空的書案,低笑回道,「該還的東西。」

順著遲幼欽的眸光,看過去,阿兮才恍然大悟,但是為什麼要還啊?!

待阿木離開,遲幼欽也不管阿兮依舊一臉疑惑的神情,走到內室。

「阿攸,收拾好了么?」

「恩。」

「這包先別背在身上了,你們就像往常一樣挎著就好。等咱們出了玄都之後再背。」

「為什麼啊?!」

遲幼欽巧笑盈盈地看著阿兮說道,「因為我現在不想背。」

「……」

待確認了一切事宜,遲幼欽才由著阿攸給自己披上素色薄披風,帶上白色帷帽,掩去面上的神色,一如當初回葉府時的模樣。

走到院中,隔紗抬眼看著院中依舊綠意鮮鮮的梧桐樹,心裡總有些不知名的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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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妃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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