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往事

29 往事

清溪偷偷摸摸地從黃天化那裡回到自己府中,他閉了門坐在自己的床上,手中攥著梨絨落娟包猶豫了好一會,才小心翼翼地把黃天化給的錦帛掏出來。

「稟清溪道長,門外楊戩道長求見。」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清溪嚇的一愣,飛快地把手中的錦帛塞到梨絨落娟包里,然後下意識匆匆忙忙喊了聲「進。」

接著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楊戩道長?

「……」清溪捂住自己的腦袋,飛快地向周圍環視一眼,考慮了跳窗出去和從房頂出去哪個被看到的可能性最低,最終他決定要跳窗出去

——那樣看起來好像更悄無聲息,而且更保險著,自己從窗戶中跳出去,然後縱雲梯和大輕功那麼一跑,楊戩怎麼可能找到自己呢——突然感覺自己好機智,默默點個贊。

然而還沒等清溪一腳踩上窗戶,楊戩就破門而入,看到清溪那副急欲逃離的模樣,眼底閃過暗芒,瞬移身形拉住了清溪的手。

「清溪,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嗎?」楊戩面色平靜地和清溪對視。

清溪扭過臉不願意看他,他小聲說:「自然不是。」

「那你,為何總是躲著我。」楊戩手上用力了些,他盡量不讓自己的失望表露在臉上,雖然面上看著仍是一片淡然,可心裡卻已經亂了一池春水。

清溪又想起黃天化那日對他說的話,他躊躇了一陣,搖搖頭,抬手想要掙來楊戩的鉗制。

楊戩只看到清溪悶頭不語,卻對自己的動作百般抗拒,楊戩心中覺得這是清溪討厭自己的表現——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每次自己找清溪談話,他就各種遮遮掩掩,卻能和別人,甚至是和一隻貓都相處得如此愉快?現在,卻是自己碰也碰不得了嗎?

楊戩慢慢鬆開手,他面上表情變得有些複雜,也不言語,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清溪對面。

清溪咬唇躊躇起來,他忽然覺得心底湧出來一股勇氣,他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楊戩,關於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喜歡……僅僅只是想想,他就立刻心跳如鼓,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飄忽狀態,等他終於定了決心,開口道:「楊大哥,我……」

就在這時,楊戩聽到了他師父玉鼎真人的傳音,要他即刻趕過去,楊戩不想兩人繼續尷尬下去,他伸手準備像平時一樣拍拍清溪的腦袋,卻在半空中收回了手說:「清溪,師父喚我,我們……改日再聊吧。」

「——啊?好……」清溪獃獃地看著楊戩走了出去,自己一下子躺倒在床上,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準備說,結果——

「楊大哥,我喜歡你啊。」

明明如此簡單的幾個字,為何要對楊戩說的時候,卻是比打一場仗還難呢?清溪把頭埋到被子里,思考著這個嚴肅的問題,過了一會,竟然漸漸睡著了。

清溪只覺得自己走在一片無人的大殿上,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沒有目標,沒有方向,終於,前方的一陣聲響吸引了他的注意。

清溪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他手中握著流光,以備不時之需。

在清溪轉了一個彎之後,那些發出聲響的東西露出了它們的真容——竟然是一群動物,有狐狸,有雞,有熊等等,他們正乖順地在大殿上玩耍,但聽到清溪的腳步聲后,都停下了動作,然後一致用異色的獸瞳直直地,冰冷冷地看著清溪。

清溪察覺到他們的眼神不對勁,他警惕地後退了一步,那些動物也逐漸靠攏過來,它們低聲嘶吼著,每走一步,身體都在發生著肉眼可見的變化,最後竟然都成了怪模怪樣的人形。

妖怪!清溪動作僵硬不少,連流光的劍穗好像都察覺到緊張的氛圍而不停擺動。清溪舔舔乾澀的唇角,感覺自己腳步有些虛浮,這怎麼那麼多妖怪!

但是容不得清溪再思考了,一隻有著獠牙紅眼的狐妖向他的方向撲了過來,清溪立刻擺出陣勢,生太極,吞日月,隨即運攻抵擋,大型的陰陽圖以他為中心,在他的腳下驟然乍開,籠罩住了那隻狐妖的身影,狐妖的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起來,清溪腳下一轉,坐忘無我加上劍沖陰陽,長劍直指狐妖,那狐妖躲閃不及,被清溪刺中死亡,躺倒在地上,變成了狐狸的模樣。

這樣就死了?

「呼……呼……」清溪握著劍的手有些發抖——這還是他第一次面對那麼多凶神惡煞的妖怪,好像——也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可怕。當對妖怪舉起劍的那一刻,他的恐懼好像忽然消失了。

然而等清溪再向四周看去的時候,發現那些妖精都已經不在了,他心中覺得詭異,小心地向周圍走去,卻在此時聽見一聲貓叫。

「喵~」

白色的小貓在柱子後面露出身影,它扭頭對清溪叫了一聲,接著轉身向宮殿深處小跑過去。

「小貓……」清溪覺得它眼熟,於是抬腿跟了上去,那貓跑一會就會停下來看看,確定清溪跟上的時候才會繼續前進,就像是在刻意引導清溪一樣。

清溪跟著這隻貓咪,一路小跑左拐右拐來到一個房間前,貓咪卻忽然沒了身影,他遲疑著敲了敲門,在門口等了一會,見無人響應,才伸手推開門——

『吱——』漆木門開了,發出吱呀的聲音。

光芒順著門縫照射進去,為昏暗的房間投進了光明,清溪小心地踏了進去。

房間里空無一人,它的擺設卻讓清溪覺得意外地熟悉,他想了半天才想起這與楊戩房內的擺設一模一樣——怎麼回事?

清溪左右看了看,沒發現有人,正想退出去,恰好聽到內室有些聲響,他緩步向那裡走去,眼前的場景卻讓他的心臟在一瞬間停止了跳動。

只見楊戩正坐在床上與一看不清面容的人親吻,兩人的唇曖昧地貼在一起,撕扯糾纏著,楊戩英俊的面孔也帶著笑意,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那人的頭……

『轟隆!!!』

有那麼一會,清溪覺得天一下就變了,他甚至聽到了巨大的雷聲轟鳴著在他的頭頂響起——楊戩卻自始至終沒看他一眼,只專心地親吻著懷裡的人,好像清溪根本不存在一樣。

「嗯!」

清溪驚嚇地猛然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睡在床上,窗外的天已經變成了黑色。

做夢啊。清溪把自己向被子里縮了縮,可憐兮兮地捲成一個團——怎麼會做那樣的夢,楊大哥……他在親吻誰?他真的會喜歡上別人嗎?那,他會喜歡我嗎?

清溪雙眼放空呆怔了一會,起身拍拍臉給自己打氣道:「純陽宮的人何時怕過這些事情?」

他恢復了鬥志昂揚的模樣,起身站了起來,還特意換了自身裝束,這才面色平靜內心忐忑地向相府走去,準備去找楊戩好好說個清楚。

清溪心中裝著事情,只覺得不知不覺間就到了丞相的府邸,他勞人通報了,心中想些呆會要怎麼說才能讓楊戩更能接受些。

楊大哥,我喜歡你?——嗯,似乎太露骨了些,不太符合純陽宮的內斂氣息。

楊戩,我看上你了!和我回大唐做道長夫人吧!——不行,太霸氣了,跟土匪天策似的。

楊大哥,我喜歡你,不管你同不同意都要劫了你去做壓寨夫人!——這個,好像有哪裡不對啊,而且怎麼聽起來像青峰寨的賊寇似的?

……

清溪胡思亂想著就到了姜子牙面前,他忙上前去施了一禮,臉微微漲紅,向左右瞟著,卻沒看見有楊戩的身影。

「清溪,你有什麼事……啊。」姜子牙懶洋洋地靠在坐榻上,打了個哈欠。

清溪本以為楊戩見他師父自然會到姜子牙這裡來,卻沒想到會見不著人,而且清溪覺得姜子牙那神情像幾夜沒睡好似的沒精打采,卻也只理解成他這是這幾日憂心戰事,沒有休息好,心中對他的敬重不由就多了幾分。

「稟丞相,」清溪壓下心中的小小的騷動問:「貧道是前來找楊道兄的,不知他是否在此?」

「……不曾。」姜子牙勉強打起精神說:「清溪是來找楊師侄的?吾不曾見到……哈,你且去他府上尋一尋吧……」姜子牙用手抵著額頭說:「還有何事嗎?吾有些倦了。」

清溪一聽,心中有多了半分惘然,那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雄心和勇氣都消了大半,也無心去過多關注姜子牙的不對勁了,他立刻告辭說:「多謝姜丞相,清溪打攪了,告辭。」

姜子牙好半天才揮手示意他下去,等清溪走到大殿門口扭頭時,才發現姜子牙已經一手撐頭睡著了,白色的鬍子搭在胸前,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大概真的是太累了,清溪想些,腳步便加快了些。

清溪回來的路上正遇上金吒,看樣子他是特意在等他好久了,因為清溪一過去,他便溫和地笑著說:「清溪,我們能談談嗎?」

清溪猜測他八成是說哪吒的事,又加上自己現在確實心情煩悶,就答應了下來。

兩人漫步到一棵樹下,金吒一句話都沒說,清溪也沒有開口打破這沉寂,但他只覺得心中逐漸平靜了下來,金吒身上就像是有一種溫和的魔力,他總是能感染別人,讓人不知不覺中驅逐焦躁的心情,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清溪,」金吒在樹蔭之下輕聲喚道,他的素色道袍被從樹縫裡露出的陽光點綴著,僅是在那裡站著,就讓人忍不住稱讚,好一個溫文儒雅的少年。清溪接話問:「李道兄找我何事?」

金吒面色暗淡了些說:「哪吒,最近怎樣了?」

「他……很好。」清溪說。

「那便好,」金吒笑了笑,拂手理了理袍子自嘲道:「大概,只要我和木吒不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是真的很高興罷。」

「不是這樣的!」清溪急忙反駁說:「李大哥是個好人,哪吒……他知道的。」

「他怨我們,也是應該的。」金吒側過頭,頭髮遮住了他的表情,「畢竟,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在他最痛苦的時候,我也什麼都做不了。」他的手顫抖著握起來「我最寵的弟弟,卻被我的家人生生逼上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只能看著,甚至,給了他致命一擊。」

嗯?清溪見金吒修長的手指在臉上迅速撫過,然後他笑著扭頭問:「要聽故事嗎?」

清溪猶豫地點頭。

金吒的微笑裡帶了些感激,他的目光放遠,開始解釋起來:「我父親乃是陳塘關總兵,他曾與我母親膝下有我和木吒兩人,日子倒也安寧快活,有一日我們得知,母親又懷有身孕了,全家人都很高興,並且充滿期待。」金吒的眼角帶著笑意,彷彿正在回味當時的場景,「可是,母親這一胎甚是奇怪,那孩子竟然整整在母親肚子里三年零六個月。」

清溪眼睛猛然睜大——三年零六月,這也太……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但凡女子孕育,不都應是十月懷胎才對嗎?

金吒的聲音又緩緩響起:「父親母親認為那孩子不是妖就是怪,本就心懷不滿,終有一日,孩子終於出世了,也不是正常孩童的模樣,卻是一圓溜溜的肉球。」

——啥?肉球?!清溪此刻更是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之意,他嘴唇微張,呆愣的看著金吒。

「呵呵,」金吒看著清溪這副樣子笑了笑,他說:「清溪不要驚慌,聽我講下去。」

清溪點點頭,金吒這才接著講下去:「父親本不欲留下他,就用劍劈了球,誰知,裡面竟然蹦出了一個冰雪可愛的娃娃,父親母親見孩子乖巧可愛,也不免有憐惜之心,連他出生前的那些心中不滿都消失了。你沒見過哪吒幼時的模樣,粉嫩嫩的一個糰子,穿著大紅肚兜,肆意張揚,可愛的緊。」

「然而,一切事情都在哪吒七歲的時候發生了轉變。那年暑時,天氣炎熱,哪吒稚兒心性,就央求母親去海邊玩耍,這一去……便是一切禍事的開端。」金吒的面色更加陰沉了,他頓了頓,接著說:「哪吒的渾天綾是法器,他用它攪亂了海水,隨後因為這事與東海龍王的三太子敖丙發生了爭執,他……他也不知道輕重,竟然生生把敖丙打死,還抽了人家的龍筋。」

清溪臉色又變了變,看不出啊,哪吒小時候,那麼暴力嗎?

「那東海龍王找上門來,向父親討個說法,父親恐龍王是降雨之神靈,不敢得罪,那龍王要去天庭告哪吒殺龍子的罪,這若是定罪了,必然會累禍全家。父親開始責罵哪吒,母親……母親雖然也說了幾句重話,但她是真的關心哪吒,唯恐他受到懲罰。」金吒的肩膀倚靠著大樹又說起來:「哪吒也是個倔脾氣,他覺得自己通身本領,又有太乙真人的法寶相助,就偷偷地上了天庭,把那告狀的龍王打了一頓。」

清溪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見金吒閉了嘴,就問:「然後呢?」

「然後——東海龍王怒,拉了其他四海龍王過來一定要把哪吒交出來,否則就水淹陳塘關,父親得知之後,震怒不已,並且真的想要把哪吒交出去。母親不願意,她把哪吒關在後院中不讓他出來,希望他能少受些傷害。可是,哪吒卻又惹了禍事。我家有一寶物,名曰乾坤弓,另有三支箭,名曰震天箭,誰都沒有料到哪吒會開弓射箭,並且射死了骷髏山白骨洞石磯娘娘的徒弟,那石磯見是震天箭,知是我父親所守的法寶,便找上門來,也要與我父親討個說法來。」

「父親自然更加生氣,無論母親如何遮攔,都要把哪吒交出去,以免惹禍上身,他深覺哪吒就是一個禍害,是留不得的,而母親一介孱弱婦人,又有什麼能力阻攔呢?我與二弟當時亦不在場,均于山中學道,否則又怎會看著哪吒去送死?哪吒有傲骨,他為了讓石磯及那四海龍王滿意,在眾人面前……」金吒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停了一會平復心情,才又緩緩說:「削肉還母……削骨還父,散盡了三魂七魄,最終沒讓我家中任何一人受到牽連。父親……卻是連屍身都不願與哪吒收了,還是母親,偷偷收了哪吒的屍身,與他做了排位。」

清溪深吸了一口氣,完全沒想到哪吒竟然遭受了如此痛苦,他那時才七歲,哪裡來的勇氣支撐他做出削肉還母,削骨還父的舉動——僅僅只是想想,清溪都覺得不寒而慄了。而哪吒的父親,確實過於無情了。

「然而,事情還未終了,」金吒的聲音里嘆息更重:「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收集了他的魂魄,且用蓮花煉製身體,準備讓哪吒以此托生。剛化形的哪吒需接受人間香火用來凝魂,他就託夢到母親那裡,請求母親為他建一間香火廟,母親大驚,醒來后與父親商議,父親卻大怒,勒令以後決不能在他面前提到哪吒,他沒有那個兒子,哪吒,只是他的禍星。」

「母親沒辦法,只得偷偷託人在一處建了間小廟,讓哪吒先魂居在那裡。」金吒想起了什麼,面上有了一絲笑意說:「哪吒對待香火之事很是認真,他得知香客的願望禱告,總是努力去滿足他們,久而久之,他行宮的香火愈發旺盛,去的人也越來越多。」

清溪聽金吒又停了來不講了,見他面色不好,也沒忙著追問,就靜靜地站在那裡。

待金吒魂游回來,對清溪歉意一笑說:「抱歉,」接著又繼續說起來:「如果只是如此便也罷了,哪吒接受香火凝魂后,便會跟隨太乙真人周營拜見子牙師叔,那接下來的事情便不會發生。然而,父親的突然出現讓一切都亂了套。父親見哪吒行宮香火鼎盛,大罵他是妖邪,蠱惑世人,便把他的行宮砸了,金像毀了,並且命人說再不許建什麼哪吒行宮。哪吒心中本就有怨氣,再加上父親絲毫不念及父子之情,竟然對他那番作為,讓哪吒寒了心——他要弒父。」

「雖然父親做了錯事,可他仍是我們的父親,哪吒的師父太乙真人也不願哪吒背負弒父的惡名,他找來了我和二弟,還有陸壓師叔等人,用計降伏了哪吒,哪吒不服,父親就把他鎮封在玲瓏寶塔里,讓他倍受煎熬,可放他出來之後,卻依舊不願與父親和好。我與木吒那時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只看到了一個想要弒父的弟弟,父親在我們兄弟心中一直是值得敬重的人,那時的我們當然不能看著父親生生被殺,於是我們與哪吒打了起來,哪吒本不想和我們動手,可……我和二弟卻一直在逼他……然後,我一劍刺中了他。」

金吒的手都在顫抖,可依舊堅持著把話說完,彷彿那樣就會好一些一樣,「他本是可以躲過的,可是他沒有……他就那樣看著我,和幼時一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卻帶著痛苦不甘,他掙扎著問我,大哥,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我也一直在問自己,為什麼我會傷了他,為什麼我要親手斬斷他心中那僅剩的念想,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是哪吒,我會怎麼做?後來我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的,我不會是哪吒,也不可能讓時光流轉,讓我救回我的弟弟。」金吒的手無力地垂下來,他抬頭,對清溪露出一個蒼白的微笑說:「從那之後,哪吒對待我們就好像對待陌生人一樣,不,應該是比對待陌生人還冷漠,他不願別人叫他李三,連李姓都很少冠在名前,他不再與我們爭吵,不再想著弒父之事,我知道,他是心死了,我們,只是沒所謂的陌路人,僅此而已。」

清溪不知道該說著什麼,他沒想到那個活潑過頭的哪吒身上發生過那麼多事情,讓自己一個外人聽了都覺得寒心的父親,還有給他致命一擊的兄長們,清溪沉默了很長時間,才問:「你想讓我做什麼?傷害哪吒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金吒微微點頭道:「自然不是,我……彌補都來不及,怎會想要傷害他?我只是想拜託你平日里多與哪吒相處些,他是好孩子,卻過得很孤獨,我知道……我現在說這些話是有些不太合適,畢竟,哪吒——已經不認我這個哥哥了。」

「李道兄,不用你說,哪吒視我為友,我自然會對他好。」清溪道:「道兄這話以前似乎說過。」

「是嗎?——我總是忘記,多謝你了,清溪。」金吒道謝,然後才笑著說:「清溪,我看你面色紅潤,隱有桃花疊向,紅光閃爍,怕是,紅鸞星動了。」

「嗯?」清溪重複了一句:「紅鸞星動?」

金吒笑著搖頭說:「我還有些事情,這便先告辭了。」

「告辭。」清溪也與他施了一禮道:「有空再敘。」

清溪見金吒身影消失,自己也轉身走去,邊走邊想,為什麼金吒會對他說那麼多呢?難不成他對每個人都說過?可說自己紅鸞星動了,是因為什麼呢?

哪吒回到自己府上,就看到一身紅衣的哪吒可憐巴巴地坐在那裡撥弄手中的乾坤圈,見清溪來了之後,哪吒立刻雙眼一亮,起身迎了上去:「清溪,你回來啦!」

清溪因為金吒的一席話,看向哪吒的目光不由變得更柔軟了些,他的語氣也變得與平時不甚相同:「嗯,你來找我何事?」

「沒事啊,我太無聊了,就來找你商議破陣之法,你不會不歡迎我吧?」哪吒呲牙笑道。

見哪吒笑得這副傻樣,清溪不由得開始懷疑金吒話里的真實性——這怎麼看都不像金吒說得那樣啊,哪吒看上去真是二到了極點,比哮天犬的小狐狸還傻。

「走吧,去我房裡。」清溪在前面帶路道:「你還想在這裡坐多久?」

哪吒笑嘻嘻地攬住清溪的肩膀,最後乾脆整個趴在了他身上,就這樣顛顛地走了進去。

兩人走後,金吒在不遠處面色複雜,他喃喃說:「果然,清溪的紅鸞星動是因為哪吒嗎?」

當夜,哪吒並沒有從清溪府中離開,他賴在清溪的床上打滾賣痴,就是要和清溪睡在一起,清溪被他纏的沒了脾氣,也就隨他去了。

「嘿嘿,」哪吒一直悶在床上傻笑。

「笑什麼,睡覺,不然就把你丟出去。」清溪淡淡地威脅道。

「是!」哪吒眯上眼睛,手腳也不再亂動。可過了一會,他又不老實起來,清溪準確的抓住了他亂蹬的腿,用被子緊緊把他裹住。

「清溪,我熱。」

「脫光了去屋頂上乘涼。」

「清溪……」

「嗯。」

「我還是第一次跟人一起睡覺呢~」

「嗯。」

「清溪,和我說說話嘛。」

「嗯。」

「你就不會換句話嗎?」

「嗯哦。」

「……」

晚上,哪吒已經睡熟,他的睡姿算不上好,伸腿把被子蹬掉了,還一隻腳踹在了清溪的肚子上。

清溪翻過身把他的腿扒拉掉,然後向床邊靠了靠,誰知道哪吒一個翻身,又把手搭在了他的臉上,接著一腳踹到他腿上,清溪糾結了半天,竟然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在夢裡,清溪一直覺得有人在追著他打,最後他揍了那人一頓,才發現原來是鼻青臉腫的哪吒。

「清溪,醒醒啦!」哪吒中氣十足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

「唔……」清溪強打精神睜開眼睛,發現哪吒正坐在床邊搖晃他,一身大紅的衣袍招搖顯眼。

「嘻嘻,你睡的可真熟。」哪吒笑眯眯地說。

清溪拉了被子蒙上頭,不想看那火似的一團,昨天哪吒鬧騰的一晚上沒沒睡好,他今早只想多睡一會,這種賴床的情況在清溪身上很少會發生。

「不行,姜師叔傳喚我們過去呢,不知是不是找到了破解陣法的關鍵,你就別睡了,快跟我過去吧。」哪吒又推了推清溪。

清溪這才睜開眼睛,開始收拾東西,他看了眼哪吒說:「今夜你回自己府上吧。」

「為什麼,你嫌棄我嗎?」哪吒睜大眼睛看著他說。

「不是……是因為我今夜約了楊大哥,怕是不會回來了。」清溪忽悠道:「所以你今夜在這裡,也沒人陪你了。」

「這樣啊,」哪吒鼓起臉說:「清溪,你是要與楊大哥結成道侶了嗎?」

「?!!」清溪炸了毛一樣說:「什麼道侶?!不要胡說!」

「可是,我師父說,只有道侶才能夜夜睡在一起,你與楊師兄就經常在一起睡,難道不是要結成道侶嗎?」

清溪紅著臉說:「我雖借居於楊大哥府上,卻並未與他居於一室之內,才,才不是什麼道侶呢。」

哪吒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是這樣嗎?」

「沒錯!」

雖然有些小插曲,但兩人也沒耽擱,即刻收拾好就向相府跑去,卻見來人中之剩下楊戩,哪吒,和清溪了。

眾人正在那裡面色古怪,竊竊私語些什麼,見兩人進來后更是如此,他們停下話頭,假裝一本正經地討論陣法的事情,只有雷震子一人用一種混合著震驚卻又帶著些讓人發麻的祝福眼神看著他們。

「怎麼了?」哪吒毫無所覺地坐下,還拉了清溪坐在他的身邊,他的這一舉動,讓旁人的氣氛更怪異了。

「沒事沒事,楊師兄怎麼沒來啊?」黃天化對清溪擠眉弄眼地問。

清溪看著一頭霧水,他不明白黃天化的表情動作是何意,只疑惑地歪了歪頭。

哪吒說:「你們都不知道嗎?」

「自然是,清溪,楊師兄沒有與你說嗎?」黃天化說:「你們沒在一起?」

清溪回想起昨日與楊戩一起時,楊戩說要去拜訪他師父,只是自己當時只顧考慮怎麼與他說事,也沒怎麼在意。

然而還沒等清溪說出什麼話來,哪吒就介面道:「清溪昨日與我一起,自是沒見過楊師兄。」

眾人紛紛目瞪口呆,一片嘩然,還是黃天化組織了語言小聲問:「那……晚上呢?」

「晚上,自然是睡在一起嘍,」哪吒撓頭問:「有什麼不對嗎?」

當然不對!眾人心中一致大喊,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而在眾人之中,表現最為淡定的就是金吒了,他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完美的淺笑即使聽到清溪哪吒同床而眠,也沒有出現什麼意外的表情。

就在此時,姜子牙終於珊珊來遲,他坐在大殿主位上,強打起精神說:「諸位可想好了退敵破陣的秒策?」

下方無人回應,姜子牙又問了一遍:「可有退敵良策?」

「稟師叔,吾等孤陋寡聞,所見之事甚少,並不知該怎樣退敵。」雷震子帶著愧疚回稟道。

「唉……」姜子牙以手撐頭,悠悠嘆息一聲,接著就沒了聲音。

「師叔?」雷震子小聲喚道:「您怎麼了?」

「……並無大礙,」姜子牙抬起頭說:「近日裡總是無緣無故感到睏倦,卻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許是勞累國度……」他用胳膊撐起身體站了起來說:「我先去小憩一陣,退敵之事……等楊戩師侄回來,再做打算。」

「是!」

看著姜子牙虛浮著腳步遠去的身影,雷震子憂心地說:「師叔這是怎麼了?為何看著如此疲倦?」

「許是為軍營之事操勞過度了,我看就是因為軍營之中有那種牽絆兒女情長的俗世之人,才讓師叔勞累至此,卻還白操了心。金吒冷冷地諷刺。

大多數人聽了之後,都偷偷瞟向清溪,因為只有他一人身上沒有修道者的氣息,並且和哪吒……但說那樣的話,委實太過嚴重了。

「木吒!你在說什麼?」金吒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閉嘴!」

木吒向來聽金吒的話,他確實閉了嘴,只是在看哪吒和清溪的時候帶上了一點不明的意味,那眼神分明是——好一對狗男男!

哪吒見不得自己的好友清溪平白遭人諷刺,他跨上前去,面上冰冷地問:「你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字面意思,」木吒說:「知人知面不知心,終究相處的時日短,你怎知別人心裡想的什麼?說不定他的枕邊人是……」

『啪!』響亮的巴掌聲響起,所有人都愣住了。

清溪著實有些懵了,他不知為什麼木吒會說出那樣一番話針對自己,雖然以前見面並不親近,可自己也沒能讓他厭惡到這等地步吧?他如今放著眾人的面說了這番話是何意?金吒那一巴掌,又是怎麼回事?

「閉嘴。」金吒一字一頓地說:「你自己去思過吧,木吒,你太過分了。」

這又是哪一出啊?

金吒的一巴掌把木吒打懵了,把哪吒也打懵了,他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看金吒,又看看木吒,沉默了下來。

木吒偏頭站著,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誰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清溪向眾人臉上挨個看過去問:「為何你們一早就那麼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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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楊戩,這是你的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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