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她愛男人的方式

他看見她進來，砰的一下掛了電話，冷眼看她，「你不是要離開我嗎，幹嘛還回來？」

「來給你告別！」夜傾城走到他的辦公桌前，從上面拿起一盒煙，剛抽出其中一支，猛的被龍翼天奪去，碾碎扔進垃圾桶里。

「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許抽煙不許抽煙不許抽煙！」

他的脾氣不好，經常沖她發脾氣，她早就習慣了。

她看他一眼，無所謂的聳了聳肩，翹腿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從明天開始，我不會再來天山人間了，我要去大成集團上班。」

龍翼天半眯著眼睛看著她，「你的病還沒好？」

「我說的是真的。」

她還想再說點什麼，話就在嘴邊，卻又覺得多說無益，她說了，報仇的事情，她不會讓任何人再摻和進來。

任何人包括龍翼天。

「你到底想幹什麼？」

龍翼天人高馬大，幾步就跨到她的身邊，他真想撬開她的腦子，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

夜傾城與他憤怒又疑惑的目光對視了幾秒，站了起來，「我們既然決定要分開，就不要再干涉對方的事，你的事情，不要我過問，我的事情你也不要問。」

說到最後，她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幾分絕然。

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上前擁抱了一下龍翼天，「我走了。」

她走出很遠，還聽見龍翼天在門口咆哮，「蕭離你個臭女人，你給我回來……」

她苦澀的笑了下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她自己都不清楚，什麼時候愛上了龍翼天。

十幾歲的年紀，讀書讀到白頭偕老這個詞語，第一個人想到的就是龍翼天，她想跟他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縱使他身邊有很多女人，縱使，他一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或者跟班，她都不在乎。

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十年前的一天，年僅十二歲的她，在鄰居的幫助下，處理完媽媽與弟弟的喪事，從墓地回來的時候，天上下起了雨，她沒有帶傘，淋著雨走了很長的路。

後來雨越下越大，天色也越來越黑，她躲在一個巷子的小商店門口。

小商店已經打樣，旁邊有個奇臭無比的垃圾桶。

她蹲在垃圾桶前瑟瑟發抖，想起死去的媽媽與弟弟，她抖的更加厲害，那時的天氣像現在一樣，已經轉暖，她卻感覺特別的冷，那種冷從頭到腳，深入骨髓。

就在冷的需要一個擁抱的時候，龍翼天出現了，他那時還是個小混混，剛跟人打完架，胳膊上臉上有很多傷。

他走出去很遠，又折身回來，問她是否願意跟他走？他可以給她買一個大的奶油麵包。

她抖著身體搖頭，她不是乞丐，不需要別人的施捨。

可當時，龍翼天就是把她當成了乞丐，而且當成了一個腦子不清楚的傻乞丐。

他沒有擁抱她，而是直接把她背到了背上。

她打他，撓他，抓他，他卻一點也不感覺不到疼，反而笑著說，你的爪子還挺鋒利！

其實，那晚他帶她回家，不是出於憐憫，更不是愛心，而是北方一個豪門家族一直在尋找一個小女孩兒，他想把她交上去充數混幾個錢花。

後來，她問他怎麼沒把她交給那些人換錢？他當時正大口吃著她做的晚餐，他說，「就你這髒兮兮的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豪門大戶的孩子，就算交上去也白交，你會洗衣服，飯做的也不錯，給我當傭人挺好。」

她瞪他，奪了他的飯碗，「我才不要當你的傭人。」

他討饒，搶過飯碗繼續吃飯，吃了沒幾口，看著她，表情變得有些鄭重，「我一個人太孤單了，我想找個伴兒。」

這一陪伴，就是十年，她從一個乞丐般的小女孩兒變成一個風姿卓絕的妖嬈女人，他也從當年的一個街頭小混混，變成一個叱吒黑白兩道的大哥級人物。

龍翼天說，這就是命運！

她以為，她會繼續陪伴他下去，直到海枯石爛，直到生命的盡頭，可是命運，往往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給你分叉出許多岔路口，讓你不得不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安排自己的將來。

也就是半個月前，她因為要舞曲的一些事去找龍翼天，那時他們剛發了一筆橫財，大家都很高興。

她走到他的辦公室，正準備像以前一樣推門進去，突然聽見激烈的爭吵聲，「反正她早就不幹凈了，讓她去陪一下就怎麼了？」

這個人的聲音她不陌生，就是跟他們剛合作過的北關趙虎。

「閉上你的臭嘴，她是我妹子，不是店裡面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我告訴你，以後不要再讓她參與這些事，她跟我們不一樣，她是重點大學畢業的大學生，可以有光明的未來，很好的人生，這次就算了，如再讓我知道你拉她入伙，別怪我手下無情。」

「我就是要拉她入伙怎麼樣？給一個**立牌坊，你他媽也太可笑了……」

趙虎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有重物倒地的聲音，緊接著乒乒乓乓，她知道，他們打了起來。

她沒有進去攔架，站了一會兒，默默的走開。

就在那一晚，她想了很多，曾經，她勸過龍翼天讓他收手，可是他說他作惡太多，已經回不了頭了。

他是個孤兒，從小受人欺凌，嘗盡人間冷暖，他習慣了這種被人仰視被人稱頌高高在上的感覺，他說，就是死，也要實在紙醉金迷里。

他希望她離開她，能過不一樣的生活，她知道，他是為她好。

離開他，能讓他好過一點，能讓他不那麼自責，那麼，她成全他，這是她這種女人，愛一個男人的方式。

從天上人間出來后，她沒有叫車，獨自走在春寒陡峭的夜晚，路邊的街燈，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煢煢而落寞。

她穿了一件長裙，可還是覺得冷，抱了雙肩，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

黑的裙，黑的發，一同隱沒在黑色的夜裡，消融了她孤單的身影。

翌日，她早早的起來，找出一套湖藍色的職業的套裝穿上，化了淡妝，盤了髮髻，到公寓樓下列印店列印了一份簡歷，挎著隨身包，朝著公交車站牌走去。

五年前，龍翼天接手天上人間，從那時起，她就再也沒有坐過公交，去哪都是車接車送。

一上去，她就後悔了。

車上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趕著上班的上班族，從她一上去，喧囂的車廂，剎那安靜下來，連年輕的公交車司機都轉頭朝她看過來。

從青春期開始，她就知道自己擁有一張漂亮的臉，上大學的時候，為了逃避男生的追求，她故意蓬頭垢面，邋邋遢遢，可仍舊掩蓋不住她絕世的風華。

她喜歡黑夜，黑夜能掩蓋她身上所有的不幸與卑微，讓她變得隨性洒脫。

她與白天脫節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