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北方戰事大捷,大秦上下齊齊抹了把汗,一口氣沒松下來,西京皇宮裏噩耗傳出——病入膏肓的德熙帝撒手人寰,駕崩了。身經百戰的大秦百姓此時多少有些麻木了,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大家都知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早死晚死也就那麼幾日天的事了。唯一慶幸的,便是他死在了戰事結束之後。突厥因為這場大敗,內部分化成兩派,轟轟烈烈打起了內戰。而經此一役,李英知功名遠揚,周邊小國及各地藩鎮一時受其震懾,倒也鬧不出什麼么蛾子來。

其實在謝安看來,她人不在京中,這並不是一個合適公佈先帝大行的時機。可一來李駿賊心不死,再拖下去夜長夢多,不如先發制人主動公開;二來,即便有冰棺封存,但天氣逐漸炎熱難保大行皇帝屍身無損。思來想去,謝安暗地地和西京中的王氏通了個氣,挑個合適的時機捅出來吧。

前一腳王皇后痛哭流涕向百官宣告了皇帝大行的哀號,后一腳即宣佈德熙帝遺詔,扶持太子李頎登上皇位。一前一後行雲流水般銜接無漏,待百官從震驚中緩過身來,皇位上的人已換成了個十來歲的小娃娃。

在百官愕然中,朝中謝氏中人率先跪地,山呼萬歲;緊跟着望風識趣的王允也領着一票官員悠悠哉哉地跪在。至於剩下的,哪怕再疑惑,再不情願,大局已定也只能附和著恭賀新帝即位。

這一招措手不及打得李駿徹頭徹尾地懵了,前兩日才得了消息皇帝好好地在宮裏養病,怎麼一眨眼就去了呢?枉他專心致志地對付謝安,卻不料錯漏這麼一致命消息!更噁心的是還偏偏挑着這個時機,前頭突厥一敗塗地,後頭謝安不知是生是死沒個下落!李駿慪啊,虧得他信誓旦旦向突厥人打包票,只要助他一臂之力藉此剷除謝安,日後登上九五之位必厚禮相送。

這倒好,謝安那檔子破事沒料理乾淨,突厥那頭他就不好交代。這能怪他嗎?不能啊!他也沒料到李英知這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上了,一氣勢如破竹打得突厥哭爹喊娘。他身份本就特殊,現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都說李英知不愧是大秦文皇帝之後,文功武德儼然文帝再世。幸得德熙帝死得早,要不然聽這話非得慪吐了三升血再掛。

更令李駿生氣和費解的就是李英知軍中的糧草明明敗壞霉變,之後的戰事怎麼有如神助,絲毫不受影響呢?

能將謝安整成那副慘樣的終究不是莽夫,兩下一琢磨,瞥見百官中涕淚漣漣卻沒什麼驚訝之色的王允他拍著大腿明白了!

王家這頭老狐狸!怪道他怎麼半點風聲沒有收到,想想王家有個中宮皇后在宮內,若是有心隱瞞消息並非難事。況且德熙帝病重,尋常人得見不了,親近的人無非是皇后與太醫幾人。不,還不止如此,李駿臉上肉使勁抖了兩抖,單憑一個王允沒那麼狗膽包天,玩弄如此瞞天過海之事。想必這其中少不了謝安出謀劃策,更甚至她才是主謀,王允也不過是給她陪襯作秀的!

琅琊王氏,陳郡謝氏,這兩大家族一聯手,李駿第一次感到自己真他媽太天真了……

安國公這廂自怨自艾沒完,作為這次扶持皇帝功臣之一的謝家已然發難:

「陛下,兵部尚書謝安此前因所謂的『瀆職罪』不明不白枉死牢中,而今看來疑點重重,請陛下主持公道,給謝尚書一個清白啊!」

這是何等熟悉的畫面啊!李駿一口血悶在胸中,當年謝安兵不血刃奪去東都兵權,也正是如此。只不過那時候龍椅上坐着的是尚有兩分主見的德熙帝,而現在的小皇帝……

小小的李頎看上去有些怯生生的,但出口的話卻是沉穩有力,一字一慢闡述了謝安昔日的勞苦功高,表明作為天子的他也對糧草一案疑慮頗多,所以那就——

「發御史台同大理寺重查此案!」

李駿氣得七竅生煙,打死他也不信這通官腔十足的話會是個十來歲的娃娃所說,擺明了有人事先教過他!氣歸氣,李駿冷笑一聲,刻意跳過刑部又如何,糧草一案所有知情人,除了一二心腹之外統統已不在人世,他自認那樣滴水不漏的手段就算包龍圖再世也查不出一絲紕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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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的血雨腥風,似乎被一道看不見的牆隔絕在謝安養傷的小院外。李英知來之前將軍政交代得差不多,一心一意地伺候勞苦功高的尚書大人。

與謝安長處已是多年前的光景,那時候的謝安小心謹慎地捂著自個兒隨時能要命的身份跟在他身邊跑前跑后。雖然人彆扭了點,但李英知也沒覺得她有多難伺候。等到了這機會同住在一起,李英知總算能深刻體會到朝中那些「妻奴」們的「凄涼」心境了……

「因為背部受了重傷,謝安大部分時間只能趴着或者側卧,時間久了難免渾身僵硬。她難受,李英知瞧在眼裏也心疼,沒事就幫她揉揉肩,捏捏腿,敲打穴位。謝安哼唧哼唧被揉捏得舒坦了,心情一好就在他臉上揩一把油:「小李子伺候得不錯。」

李英知放下手,神情特別嚴肅:「我說媳婦,你這動手動腳的毛病和誰學的啊?」

謝安輕飄飄地睨眼道:「怎麼,無師自通行不?」

李英知繼續嚴肅:「行是行,」轉而他湊到謝安臉前,就差鼻尖對鼻尖,眸光幽幽,「但只能對本君一個人動手動腳。」

「毛病!」謝安白了他一眼,眼梢卻禁不住彎了下來,嘴上還嚷嚷着,「這可不一定啊,你瞧我祖母與阿娘雖然不濫情吧,但哪個不是三夫四……」

四什麼沒四下去,邵陽君狠狠收拾了妄圖「三夫四郎」的謝安。即便礙着她身上有傷不能動真格的,但上下其手那幾招就夠謝安眼淚汪汪,嗚咽不止。

打那后,謝安老實了許多,最起碼意識到了李英知是個潛在的醋缸后嘴上不在沒邊沒毛啥都冒。人前不說,她人後說,李英知人不坐鎮軍中,但少不了與那邊書信來往,現在他還擔負着給謝安「報仇雪恨」的重任,往往等謝安睡了后他人就往偏房去了,留着白露蹲在門口等謝安隨時吩咐。

謝安有時睡醒了,一看李英知不在,沒事就和白露聊聊天,嘮嘮嗑。

「我說你兄弟白霜呢?」

不像白霜那個話嘮,白露是謝安問一句他答一句,想想在廚房眼淚漣漣熬藥的白霜,白露淡定道:「幫公子磨墨呢!」

她想問的不是這個啊:「不對,之前不是他做我護衛,你跟着李英知的嗎?」

白露又想了想,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少夫人您有所,我和白霜他是輪班制,這段時間輪到他去伺候公子。」

「哦……」

廚房裏的白霜連着打了好幾個阿欠,揉揉鼻子,繼續蹲在小火爐前一邊流着被草藥熏出的淚一邊可憐兮兮地扇著小扇子。

嗚……公子,我真的真的沒有給少夫人上過葯啊!!!

京中的事李英知並沒有刻意規避謝安,可考慮到她身上有傷,只挑揀一些比較重要的說與她。

例如大行皇帝入殮,李頎登基稱帝。公佈皇帝死訊這一消息還是謝安讓李英知傳遞出去的,之後她就沒再管朝中的事了。換了個環境,謝安似乎也和換了個人在一樣,成日裏人懶懶散散地伏在榻上,像只沒睡醒的貓。

「邵陽君心疼不,好好的皇位落到別人手裏去了。」謝安懶洋洋地趴在李英知膝頭,撥弄着他腰間玉佩。

「左右不是我家的,要心疼也不是我。」李英知淡淡地笑了笑。

他這一笑讓謝安心裏有點異樣,李英知很少提及自身,謝安只聽他說過他並非是同慶帝的私生子。可無風不起浪,既然有了私生子一說,想必同慶帝與他親族是有什麼關聯的,至少與他母親有關聯。

謝安想起那個六十八還選秀充實後宮的老不死狗皇帝,估計以他的尿性,逼良為娼的事沒少做。

但李英知不願提,謝安就當沒這回事,岔開話題道:「我背上癢,你給我撓撓。」

「……」李英知頗有些認命地將她衣裳輕輕推上去,因為有異邦血統,謝安膚色比秦人白皙上許多,愈發顯得傷痕驚心動魄。經過這幾天的歷練看見她背後縱橫交錯的傷痕時他已淡定上許多。

長鞭抽出的裂口開始結痂癒合,所以使得謝安成日嚷嚷着癢。她說撓,李英知當然不能聽她的去撓那些才長出的新肉,只敢用掌心輕輕摩挲。

謝安起先抱怨連連,說他這是望梅解渴,完全不能緩解她的不適;後來見抱怨無效,就趴在那裏任由他動作。趴着趴着,許是李英知動作太過輕柔便睡了過去。

她實在太累了,從入朝為官起這麼多年來,隨時像一張繃緊的弓,而且越綳越緊。有的時候連她自己都覺得,會在什麼時候弦斷弓碎。

可即便是休憩,她也不能真正放鬆下來。眯著眯着她似乎感到李英知的動作逐漸輕緩了下來,正迷糊着想他在幹嗎時忽然一處傷口上附上兩片微涼的柔軟,輕輕的親吻著,不勝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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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的大夫雖比不得沈五,但醫術也了得,沒過幾日謝安已經能披着衣服坐起。因為背不能挨着床頭,此時李英知便及時充當了人形抱枕由得她靠在胸前,攏攏她鬢髮:「明日我要回朔北了了。」

謝安知道他回朔北不過是個幌子,戰事即了大軍返京總不能主帥不見蹤影吧:「哦……」

這麼冷淡,李英知有點不甘心,「你……」

謝安仰頭乾脆地在他嘴角一親,笑吟吟道:「早去早回!」

「……」又來這招!但……百試不爽啊!李英知勉強故作鎮定,「既然頤和你挂念著,為夫便早日趕回接你回京。」

說起回京,謝安慢吞吞從袖中抽出一封筆跡簇新的紙張來,遞給李英知:「此番回去多有不易,送你份大禮,不用言謝。」

「軍中糧草難道不是你已送我的一份大禮嗎?」李英知微微一笑。幕僚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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