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87_87521京城這種地方,王孫多如狗,大臣滿地走。在這種隨隨便便打個醬油都能撞見個當朝四品大員的地盤,謝安自出門起便是謹慎得不能再謹慎,牽着馬躡手躡腳專撿牆根走,導致與她擦肩而過的行人紛紛捂緊了口袋……

謝安走了兩步發覺如此只能更招人耳目,裝模作樣地咳了聲,端正姿態,毫無窘迫之色地走上了大路。

「嘖,又是個臉皮厚的。」不遠處無意中觀摩到這有趣一幕的人作出如此評價。

旁邊的小廝汗噠噠,您這又字到底是從何而來啊。

不成想剛入文坊一抹眼的功夫,禍事就自個兒地撞在了謝安身上。

頭大如斗的她忙丟下才買好的玉版紙尋了出去,外頭已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人,旁邊書坊的肆家好心地小聲提點了句:「小娘子可當心了,對方可是京城裏有名的混世魔王,鎮南王家的世孫。」

來不及說出一個謝字,駕車的小廝已然代主人趾高氣揚地發難:「這匹衰馬是你的?」

默默看了一眼這匹她親手養大的良駿,謝安心想人家雖然名字叫浮雲,外貌長得也略浮雲了些,好歹也是九品名駒之一,怎麼就衰了呢??這是誹謗知道嗎!然而對方來頭不小,強龍不壓地頭蛇更別說她這條水田裏的泥鰍了。

低着頭謝安先應了個是,又正正經經揖手賠了個不是。

謝安雖身着胡服但身腰纖柔一看即知是個女子,京城中的官宦子弟往往自詡風流人物,若遇此景往往也就不予計較了,至多再調笑兩句。可這鎮南王家的小世孫乃是個混賬中的混賬,又因連考三年科舉皆落榜的緣故更是不待見謝安這類分走一部分名額的女士子,有意存心刁難。

馬車動也未動地橫在路中央,將本就不甚寬敞的東市街堵了個水泄不通,冷冷的聲音從紋絲不動的錦花帘子後傳出:「你也是來考科舉的?」

一看這架勢,謝安即知一時半會怕是脫不了身的,買個文具的時間她有,可配這紈絝子弟上演「當街欺壓良家少女」的閑情她是分毫沒有的啊!在心裏掐著時辰,謝安硬著頭皮回道:「是……」

「哼,」車裏不冷不熱的哼了一聲,「我說這女人當朝就是沒個正經,女人嘛就該在家裏帶帶孩子暖暖坑頭,出來和男人爭什麼事。」此言一出,圍觀人群里不少男人一齊起了哄來,裏頭夾雜了或多或少的下流話在裏頭。

這類話謝安聽得多了去了,即便是在前朝女皇治下也少不了如是言語。她本想着低個頭服個小就想將此事了了,可那王八王孫公子一見有人符合於他竟是起了勁地刁難,越多越難聽的話讓謝安覺得再不能做繼續做包子了,她吸吸鼻子低眉垂眼地說了句:「小侯爺既是瞧不起女人,又為何怕與女人爭進士之名呢?」

「你!」車中一時語塞,又急又狠地忙為自己辯解:「本侯爺何曾說過怕了你們女人!」

謝安立刻撿了竿子往上爬,毫不吝嗇地拍起了馬屁:「既是不怕,侯爺便放我走罷。以小侯爺之高才,想必在九日闈試中就將小人淘汰出局,豈不更是神清氣爽,心中大快?!」

「那是自然。」對方傲然道,說完愣了一下總覺有哪裏不對。這麼一愣神間謝安已飛快地解下馬韁,打了個哈哈就要溜。無奈人群擁擠,還未擠出個頭去,反應也不算慢的小侯爺狠狠一撩帘子叫道:「慢著!!!」

謝安內心哀嚎了聲,萬分不甘心地停下腳步:「侯爺還有何吩咐?」

年輕公子哥氣惱自己剛剛差點着了她的道,不願如此輕易地放過她,陰沉沉道:「你那匹破馬撞壞了我的馬車,可還沒有賠償呢。」

謝安哎了聲,立時反問:「侯爺很缺銀子?」

眾目睽睽之下,一鼓作氣找茬的公子哥登時結巴了句:「……本,本侯爺自是不缺的。」

謝安擺出一副「我就知道您財大氣粗」的瞭然神態來:「小人想來也是。」作勢便又要溜。

「慢著!本侯爺說你能走了嗎……」陰得滴出水的聲音從後面傳來,這一次任誰都聽出這聲音里滲出了殺氣。也是,被個默默無名的女士子當眾再三忽悠,讓這個鎮南王府里的寶貝疙瘩這麼下不了台,怎麼能不見點血呢。

謝安嘆氣,都怪她師父天天告訴她,京城裏的王孫們都是酒囊飯袋的混球,現在看來,飯桶也是有智商的好嘛。眼看日頭一點點爬升,謝安心中和潑了滾油一樣焦灼,今日是春闈報名的最後一日,若再不趕去,怕是禮部要收攤走人了。

「你……」

「你個混賬子!!!又在這給老子丟人!!!」平地之上驟起一聲虎嘯,人群之中忽地殺出一中年皮甲武士,殺氣騰騰地就沖着那小侯爺的車架而來,揪起他的耳朵往地上狠狠一帶,「老子讓你去圍場練武,你卻跑到這來撒潑,你說你文不能,武不行,還不如老子養只王八!」

諸人為此人之豪氣目瞪口呆,無人發覺角落裏一個猥瑣的身形縮手縮腳地牽着馬溜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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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早不晚,謝安踩着最後一點時間堪堪趕到了含光門內的穿堂,交了銀錢按了手印,方落下一顆心來。

見她是謝氏中人,言行又有禮,收台的禮部書令史善意地念叨了句:「「小娘子,不是我說你,日後春闈您可千萬要踩準時辰。這次的主考是邵陽君,這位大人為人謙和,只最是不喜誤時誤點之人。」

謝安諾諾應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出了穿堂,晌午的春日已是熱烈,緊趕慢趕來的她累出了一身汗,索性取下馬背攮子裏的皮帶,擇了個陰涼的台階一屁股坐下,咕嚕嚕灌了幾大口冷水才覺得痛快。

「小姐~」

突然陰影里飄來涼颼颼的一縷聲音,輕淡淡的,嚇得謝安一口水嗆在嗓子裏咳了好久方抹著嘴緩過氣來,壯著膽子喝了一聲:「是人是鬼!」

「……人。」

謝安只覺眼睛一花,跟前就立了個身量挺拔,面色黝黑的少年郎,手裏拎着個沉甸甸的布袋。

「閣下是……」謝安疑惑。

少年郎雙手呈上布袋:「這是小姐早時買好落下的紙墨,我家少爺命我送還給小姐。」

紙墨失而復得,謝安煞是高興,忙不迭起身道謝,隨口問了句:「貴家少爺是書坊的主人。」

「是的……」少年郎謹記自家大人的叮囑。

「那便替我多謝他了。」

「少爺說這本是小姐之物,物歸原主,不必言謝。」少年拘謹道,說完即告辭離去。

目送他腳步輕快地越走越遠,謝安重新在台階上坐下,奔波了半日她也有些餓了,便從布囊里又揪出個餅來一條條撕開就着涼水慢慢吃着。京城真是個有趣的地方,書坊的少爺卻雇了個大內高手一樣的書童,謝安邊吃邊感慨不已。

……

白霜辦完差事回到府上,李英知已換了身常服隨意地翻閱著案頭或是自薦或是推薦而來的各色文章。本朝科舉制度對徇私舞弊雖是嚴格,但也允許士子們經過各種渠道將文章推薦給考官們閱讀,一來是給自己造勢,二來若真是文采出眾得考官青眼,便是成功為自己在科舉中加了不少的分。

李英知翻閱得這幾篇都是朝中各個大臣們趕着時辰送上來的帖子,每翻一篇他就在個冊子上勾一個名字,白霜來時他已勾了四五個了。

「這都是少爺賞識的嗎?」白霜好奇。

「文章都寫得還成,」李英知意興闌珊,「但看着不順眼黜落的。」

「……」少爺您這麼任性真的好嗎!

「東西給她了?」

「給了!」白霜挺胸收腹大聲回道。

「反應如何?」

「托我多謝少爺您。」

李英知頷首:「還算識趣。」

「少爺……」

「想問我為什麼幫她請來了鎮南王?」

「是!」白霜其實想問的是,少爺您是不是看上這謝府的小姐了??可人家也正是因為您入了選秀名單才不得已去考科舉的啊。

李英知摸摸下巴,驀然一笑:「今日歸元方丈告訴我近日有大難,須日行一善。」

少爺你能不能別笑得這麼不懷好意地回答我啊!一看就知道是假話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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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五更天,太極門外,兩列朝臣隊形工整地等候上朝。遠遠看上去嚴肅端重的諸位大人們,走近了卻能聽見他們如蚊嚶般的竊竊私語,連領隊的幾個紫袍郎們也不例外。

三師三公們仗着年紀大資歷老,毫不避諱地津津樂道著最近皇帝陛下的閨闈秘事;後邊左右二相則臉色沉重地商討著河碩一帶藩鎮的軍政;御史大夫則與身後的中丞抱怨近來牙痛得厲害,甚想提前退休……

忽而,嚶嚶不斷的私語聲因一人的到來驟然截止。

只見來人頭戴遠遊官,繁冗老氣的紫衣相袍穿在他身上卻是大袖如羽,衣帶當風,頗具古時賢聖之風。再觀此人舉止,眉目朗朗,豈非一派光風霽月,胸懷灑脫之像。

來人唇含淺笑,不是他人,正是昨日剛光明正大翹了早朝的門下侍中兼邵陽郡王——李英知。

雖說基本上日日在朝堂相見,但此時各位大人們仍不得不暗自感喟:無怪乎陛下如此寵信此人,邵陽君確實看上去更像一個賢君明主。

一路行來,李英知一一應和與他打招呼之人,直到走到前方諸位相公郎的位置時方謙謙有禮地主動與各位相公們行禮:「英知來遲,向諸位相公請罪。」

「哪裏,哪裏。」除卻老神在在的三師三公,其他相公們忙擺手還禮,心說你他媽連早朝都敢翹,來遲算個蛋啊。

李英知遂在空出來的位置站定,自然好奇心過甚的相爺們少不了問詢他昨日去向:「邵陽君昨日可是身體抱恙,陛下好生惦記呢。」

李英知愧疚道:「讓相公們見笑了,春深夜寒,不小心染了風寒。」

他人紛紛慰問:「邵陽君定要保重貴體啊。」「極是極是,聖上還要倚重您呢。」

一來二去,不免談起今次的科舉,既討不到主考之位,若能與李英知討好關係,塞幾個自家人入了闈也是不錯的。如此閑談片刻,李英知似想到了什麼,隨興提了句:「昨日在禮部看到,今次科舉報考的女士子可謂是卧虎藏龍,連謝大人的千金也在其中。」

此句剛落下,只聽鐘鼓響起,聖上宣百官入朝。

李英知言之無心,但聽者卻有意,右相王崇與身後官員互相交換了個眼色。

謝家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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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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