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87_87521大秦,乾元十二年。

因着突如其來的一道選秀詔書,京兆尹謝一水謝大人已經連續三晚沒撈著個好覺了。早晨起來一抹臉,對着水裏兩比荷包蛋還大的黑眼圈又是長長地唉了一聲嘆。

無怪乎他憂心忡忡至此,想謝家他這一房,雖然比不得陽夏本家風光體面,子孫遍佈廟堂江湖。但不是有句老話說得好: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么。身為一個合格的世族官紳,魚肉京城百姓魚肉了這麼多年,好歹也攢了那麼點養老本。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時作孽太多,他這一支血脈單薄零丁得可憐。小妾娶了四五房,統共就出了兩男娃。一個寒窗苦讀今年即將參加科舉,一個還在襁褓里吃奶。他本是有一個女兒的,奈何福薄命短,不到七歲一場風寒隨她可憐的早逝母親去了。

既沒有女兒,那這道選秀聖旨是從何而來呢?

謝大人混跡官場幾十栽,滿腹經綸沒有,才高八斗不是,但望風識趣的眼神多少還是有的。王謝兩家世族從前朝女帝梁氏當朝斗到了今朝李氏光復大統,江山改朝換代,兩家掐架不止。隨着李氏皇族重新坐上那把龍椅,隴西李氏一脈隨之崛起,成為一方新貴。朝廷這塊雞蛋餅就這麼點大,王謝兩家分著還嫌不夠,多一個人來分一杯羹,怎一個糟心了得!

可沒轍啊,誰讓人背後靠山是皇帝老子呢?

這一任王家主事人心眼活絡,一瞅這架勢,趁著謝家還在觀望不前,一爪子勾搭上李氏的小手。好嘛,兩家內外沆瀣一氣,硬生生氣死了謝家這一任的當家人謝靈純。

謝靈純一死,各房各支饞涎他的位置已久,所謂攘外必先安內,沒了個領頭羊的謝家頃刻間亂成一鍋粥。王李兩家趁此在朝廷內外明理暗裏修剪謝氏黨羽,作為執掌京畿重地的謝一水首當其衝成為了出頭鳥。

謝大人一口血嘔出三升,辛辛苦苦熬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熬成個正四品,就想着到了年紀按時退休,抱着銀子回老家安心做個土霸王。哪成想,人到晚年飛來此等橫禍。

如今朝堂,王李二氏一手遮天,連今上都對他們忌憚三分。王家說太陽是方的,那就是方的;李家說豆腐腦就該吃甜的,那必須是甜的!何況你個小小的京兆尹,沒女兒?

「沒女兒?」散朝後,右相王崇眉頭一皺,玉笏於掌心輕敲三下,兩小眼滴溜溜地在唯唯諾諾的謝一水身上打轉,皮笑肉不笑道,「謝大人說笑吧……本相可聽說謝大人家中有一千金,貌美恭順,賢良淑德。只是自幼在祖宅侍奉祖母,不得常見而已。」

謝一水心中咯噔一聲響,千算萬算沒算到,王崇的手伸得那樣長,竟將他這點底細摸了個乾淨。

王相爺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和顏悅色道:「令千金能入選秀女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若是有幸得了聖上垂幸,那謝大人今後可是皇親貴戚了啊!」言罷便在一群王氏子弟簇擁中趾高氣揚地走了。

戶部侍郎謝淵站在一旁目送王崇那波人遠去,幽幽道:「堂兄,別太難過了。他沒讓你把兒子送進宮裏就不錯了。」

謝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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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選秀之期迫在眉睫,謝大人在家愁得頭髮掉得一把一把,都快能扎出個掃帚來了。京兆府內的功曹參軍八字鬍一捏,靈光一閃給出了個主意。

「大人,這王氏和我們謝家素來不對付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東邊兒不靈西邊亮,此次選秀雖說是王崇一干人推波助瀾給您下的絆,但據說真正在陛下跟前提議主張此事的卻是李英知啊!您要不,去求求他?」

李英知這個人來頭大有講究,明面上出身於隴西李氏的姑臧大房嫡系,玉樹蘭芝的翩翩名門貴公子。實際上,街頭巷陌茶館里傳聞已久,說此人極有可能是當今聖上的私生子!

可能為了維護皇室體面,在李氏皇族光復大統后李英知並沒有認祖歸宗,卻是入朝為官一路平步青雲直上,以區區二十四不到的年紀做到了門下侍中一位。秦帝大概覺得對他的偏心還不夠,不能體現他寬宏如海的深沉父愛,硬生生抵住御史台和翰林院兩大嘴炮主力,生拉硬扯找了個理由,加封李英知為邵陽君,大筆一揮就把江南最富饒的那幾座城划給他了。

太任性了是不是!太令人髮指了是不是!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如果真的能求得這位邵陽君施以援手,料他個王崇老賊也不敢再從中作梗!

只是,道理是這麼個道理,現實卻往往殘酷上許多。

「李英知是隴西李氏中人,這一次他們兩家可是聯手擠兌了我們謝家……」謝一水憂心忡忡。

功曹語重心長地勸道:「這親兄弟都尚有鬩牆之嫌,何況這邵陽君與李家本家走動又少,多下點功夫總還是有轉機的。」

謝大人聽罷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等不及明早趕着天沒黑火急火燎地在自家小金庫挑了一箱子奇珍異寶派人連夜送上府去。瞅著那沉甸甸的箱子離手時,謝大人的心刀割般的痛……

令他欣慰的是,邵陽君竟未婉拒他的示好,送禮人回來還傳達了對方親切的問候與關懷。失眠了這麼久,謝大人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

孰料第二天早朝還沒上,一道聖旨宛如晴天霹靂落進了謝家,大致意思是:皇帝我聽聞愛卿你家的閨女貌比寒宮嬋娟,容勝貂蟬楊妃,趕緊的!給老子送進宮來。

日了個狗了!!!

謝大人白眼一翻,當即暈了過去。

……

皇城之外,與皇帝下了半宿棋的某人伸了個懶腰,閑庭逸步地從宮中走出。時值早春三月,晨光熹微,一抹胭脂淺淺染紅東天雲絮,幾隻早起的雲雀活潑地蹦在花紅柳綠之中。忽然一柄摺扇挑開纖纖柳梢,驚起一片雀啼,清涼的露水滾落而下,將將觸及來人額頭時卻被摺扇一撇而過,摺扇揮過露出一雙隱隱含笑的黑眸。

謝家女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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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旨一下,饒是謝一水再遲鈍也知道這回是真沒法可使了,可他實在又沒有辦法憑空生出個適齡的女兒來。若是往日也罷,找個差不多年紀的充數,有謝家這顆大樹罩着,上下一打點,宮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過去了。

今非昔比,大樹將傾,旁邊王李虎視眈眈,謝大人想使些手段都沒那膽子。左思右想,一拍大腿,謝一水使喚來下人:「去去去,快馬加鞭把謝安從老家給我接過來!仔細著點別讓人瞅見!」

月黑風高之時,一輛不打眼的馬車在京城繞了一下午,中途換了兩輛車,方悠悠漫漫地駛入了謝府後巷。人一下車,兜帽一勾,正臉沒露一個,悄無聲息地隨小廝從後門入了府。

謝一水負手立於中堂之上瞅著高懸的匾額出神。

厚積薄發,四個鎏金大字,正是匾額當中所書。落款人無姓氏,僅僅一個容字。

身後腳步聲傳來,謝一水複雜的臉色一掃而空,不高不低地咳嗽了聲悠悠轉身:「安兒,來了啊。」

裹着披風的人放下兜帽,露出張青山秀水似的明皙容顏:「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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