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晚上李得意回來得有點晚，一進門就跟唐姍姍解釋說有幾個急件，今天必須得送到，所以耽擱了。說着話的時候，從廚房找出幾個碟子，把買回來的熱菜倒進去，還有點不放心，天氣冷，怕已經涼了，又挨個放到微波爐里加熱。

李得意發現他給唐姍姍留下的午飯幾乎沒怎麼動，皺了皺眉，問她說：「你中午沒吃飯啊？」

唐姍姍的臉色不太好，搖搖頭說：「我不餓。」

李得意說：「你得吃飯啊，你不吃孩子也得吃啊。」

說完，招呼她趕緊過來吃晚飯。

兩個熱菜，一個木須肉，一個魚香雞絲，都推到唐姍姍面前，又拿了新買的發麵大饅頭給她。

唐姍姍沒什麼食慾，可是覺得那句「你不吃孩子也得吃」挺有道理的，既然她決定把孩子生下來，就要讓孩子健健康康的。

她這邊咬着新出鍋還熱著的饅頭，對面的李得意則把中午的剩飯剩菜扒拉到一起，可能是餓狠了，也沒說熱熱便吃了起來。

唐姍姍沒什麼食慾，吃得慢，李得意吃完，又到廚房給她弄了個蛋花湯端出來。

等到唐姍姍吃完，又收拾了碗碟到廚房去刷。

北方的冬天水果比較少，但是李得意覺得孕婦得吃營養，就買了些蘋果回來，刷碗的時候順便洗乾淨，拿給唐姍姍吃。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李得意抱着被子把卧室門一關，自己到客廳睡沙發。

這個時候唐姍姍就有點於心不忍了，北方的冬天很冷的，雖然有暖氣，但是李得意租住的房子是六樓，暖氣壓力不夠，本來就不太熱，客廳就更冷。

轉天，唐姍姍執意讓李得意搬回卧室。李得意還挺感動的，找了些塑料泡沫充當睡墊鋪在地上。唐姍姍想了想，也沒反對，這個家實在太小，沒有多餘的地方可睡。

晚上倆人都睡不着，李得意就跟她說，已經跟快遞公司請好了假，這幾天就帶她回趟家，唐姍姍的家裏也得去，除了結婚得領證，生孩子還有不少手續。

李得意記得之前聽伍陌說過唐姍姍父母早亡，就問她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唐姍姍說：「我是姑姑帶大的。」

李得意心裏默默算了算日程，倒是來得及，便說：「去完我家再過去看你姑姑。」

唐姍姍的父母在她小學的時候車禍過世了，辦完喪事，她就被姑姑領回了家。過了幾年，唐姍姍出落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能是家裏人多地方小，也可能是姑父總有事沒事愛找唐姍姍說話，姑姑做主，給她辦了高中住校，考上大學后，她就徹底離開了姑姑家。

這些年她也沒怎麼回去過，倒是通電話的時候跟姑姑提過有伍陌這麼個人，沒詳細說，只是話里話外地透露過想跟他結婚的打算。姑姑倒是沒反對，只是說如果結婚記得回來一趟，大哥大嫂當初留下點錢，唐姍姍要是成了家，那錢就得交給她了。

當時說的時候唐姍姍還在熱戀中，也沒在意，現在不得不考慮了。她懷孕初期反應特彆強烈，那個時候以為伍陌會娶她，就把工作辭了。現在她跟李得意的關係，在她看來，屬於寄人籬下，白吃白喝人家的，她又過意不去，有了那筆錢也正好能安頓接下來的生活。

這期間，伍陌再沒打過電話來，李得意也沒在唐姍姍面前提過他，只是每天回家都帶會點東西，吃的喝的用的，準備給他媽帶回去的。

結婚的事李得意跟他媽說了，通電話的時候唐姍姍也在，對面老太太似乎挺高興的，只是聽說唐姍姍已經懷孕了，把李得意罵了一頓，李得意似乎挺怕他媽，喏喏地應着，硬扛下了這個孩子，聽得唐姍姍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後來老太太還想跟唐姍姍說話，李得意就把電話遞給她。

唐姍姍不是很習慣，只輕聲「喂」了一句，老太太倒是沒在意，先是數落了一番兒子的不是，又說一定會待她好，家裏會收拾好等他們回去，還問她喜歡吃什麼。

見唐姍姍說不出話，李得意就把電話收了回去，跟他媽說打電話有輻射什麼的，對孕婦不好之類的，懵得老太太趕緊住了嘴。

終於，東西都採買齊整，李得意就帶着唐姍姍回家去了。

李得意的家鄉倒是不遠，只不過他家住在鄉下，火車在縣城停下，他們還要乘一段汽車。還好他們那個地方已經修得不錯，跟城市也看不出太大區別。

到了縣城，坐上小公共。這種車比普通公共汽車略小，在縣城的時候跟公交車一樣，靠站停，等開到鄉下之後就沒有站牌，乘客要下車到司機旁邊說一聲就行。

縣城不大，李得意給唐姍姍指他以前讀書的中學，說：「以前我爸總指望着我出人頭地，把我送到縣城裏念書，可是我成績不好，那個時候陌哥是全年級第一，他主動給我補習，可我這人笨，總學不會，他經常被我氣得夠嗆。」

可能是到了家鄉的緣故，李得意的話也變得多了起來，還講起伍陌。他說：「陌哥家在縣城，我記得在北邊？那邊。」手指了一下，一大片居民區從車窗前一閃而過。

李得意繼續說：「後來陌哥考上大學，我卻連高中都沒念完，我爸要是地下有知，不知道得氣成什麼樣。」

說着說着，李得意的聲音有點變了，落寞又傷感，他說：「其實我爸就是被我氣死的。我那個時候太不是東西，我爸供我到那麼好的學校，我卻不好好讀書，還到處惹是生非。」

李得意告訴唐姍姍，他高中時稀里糊塗的，看見馬路上兩撥人打架，裏面有他認識的人，一叫他，他就跟着去了。他當時在外圍，不知道裏面的情況，也不知道怎麼的，有人受了重傷，他也跟着被抓走，送到少管所教育了半年。

他爸知道后氣得直接進了醫院，本來他爸身體就不好，又是生氣又是着急擔心的，沒幾個月人就去了。等他從少管所出來，只剩下一捧黃土。他當時都快哭暈過去了，在他爸的墳前不停磕頭，可惜人死不能復生，李得意小小年紀就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痛楚。

後來，他媽告訴他，他爸住院的時候伍陌沒少幫忙，他白天上課，晚上就在醫院裏照顧病人，同病房的都以為伍陌是他爸的兒子，後來喪禮也是伍陌代替李得意披麻戴孝，送了他爸最後一程。

李得意說：「陌哥對我有恩，我不能忘了他。」

唐姍姍這才知道為什麼李得意竟然會同意跟她結婚，他是想給伍陌報恩。

李得意扭頭對她說：「陌哥是好人，你別記恨他。」

唐姍姍沒說話。

她當初愛上的的確是那個好人伍陌，可是後來拋棄她的又是誰？不過短短三四年的光景，這人怎麼就變成那樣了。

兩人相對無言地到了地方。

李得意剛下火車的時候就給家裏打了電話，他媽撂下電話就跑到村口等著了，還好鄉下路順車少，人很快就到了。

先扶唐姍姍下了車，李得意又拎下來大包小包的，再一扭頭，他媽早拉着唐姍姍往家走了。

李得意趕緊追，邊喊著：「媽，你們等會兒我。」

唐姍姍本身是城裏人，雖然她家那邊沒有現在生活的城市水準高，但也是住的樓房，這還是她頭一次看見成片的磚瓦房，跟電視里演的那種一樣，她還覺得挺新奇的。

李得意他媽的后老伴兒是個老實巴交的男人，此時正站在院門口等著。看見他們過來只憨憨地笑着，接過李得意手裏的東西。

李得意他媽全身心都在唐姍姍身上，進了家門剛坐下，后老伴兒端了茶水過來，李得意他媽一眼瞅見就說：「別給孩子喝這個，早晨榨的果汁呢？」

老頭兒忙把茶水撤了，去端果汁。

李得意他媽解釋說：「這都是咱自己家種的水果，純天然的，快嘗嘗。」

老人盛情難卻，唐姍姍就喝了一口，沒想到口感意外得好，她懷孕之後一直沒什麼食慾，很久沒嘗到這麼爽口的味道了。

看到唐姍姍喜歡喝，李得意他媽別提多高興了，讓后老伴兒把榨好的果汁裝在玻璃罐里，放到桌子上，然後說：「你們坐，我去炒菜，一會兒就能吃飯了。」

唐姍姍剛想說不用麻煩，老太太哪裏聽得進去，早歡天喜地奔廚房了。

這邊李得意跟他后爸沒什麼話說，老頭兒也是個不愛言語的，就領着倆人去房間。

李得意他家不算富有，家裏蓋的房子也不是頂豪華那種，只是普通的三間房。一進門的廳堂兩邊各一間卧室，院子裏還有一間做儲藏室。

右邊那間是原先李得意住的地方，他媽早幾天就收拾了出來。

唐姍姍以為會看到那種傳說中的土炕，其實沒有，無論衣櫃還是床，都跟城裏是一樣的。

他們這邊剛把行李整理好，李得意他媽就在外面叫他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