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情義兩難華容道

第55章 情義兩難華容道

南屏山,東南赤土,七星壇。

諸葛亮登壇前,特意齋戒了三日。

郭嘉卻不知是故意同他作對,還是和他作對,這一日,讓廚子做了好大一桌的菜。

自己和趙雲吃得甚歡,還對諸葛亮道:「孔明,這魚味道不錯,你真不嘗一下么?」

諸葛亮扒著飯,憤憤然說:「不用!」

郭嘉夾了塊魚肉:「你不過裝神弄鬼一說,何必如此費心。」

諸葛亮埋頭吃飯:「即便是裝,也得裝得像些啊。不然,怎麼唬得了周公瑾。」

「你在這裡,他又如何知道?」

諸葛亮的箸子落在那條魚上,思量片刻,還是收了回來,索性擱下。

「奉孝,你真要守華容道?」

諸葛亮說話,趙雲也看向郭嘉。

郭嘉讓人換了齋菜,緩緩道:「孔明,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你曾夜觀星象,言這赤壁一役,曹操……未合身亡……」

「所以你想去留個人情?」諸葛亮豎眉道。

「他在長坂坡放過我一次,我總是要去還的。」

「可他在柴桑想要你死。」諸葛亮提了提聲音,轉頭看向趙雲。

趙雲卻握上郭嘉的手,笑容寵溺。

諸葛亮把那一桌專門為他做的齋菜一掃而空。

夜,甲子吉辰。

諸葛亮身披道衣,跣足散發,登壇祭天。

而這時,東吳帳內,周瑜面前站著一人,那人背對帳門,卻是俯首拜倒。

「澤定不辱使命。」

二更天,星辰清朗,周瑜全副鎧甲,白色斗篷被捲起,依然是西北風盛,周瑜手按劍柄,入眼處,江水寂然。

「隆冬天寒,東南風又從何而來。」周瑜不屑。

「大都督何必焦急,此刻不過二更,孔明留話,說的是三更風至。」郭嘉回道。

「好,我軍便等到三更。」

三更天,平靜的江水忽然發出泊泊低鳴,潮浪拍上岸邊,遠遠傳開,東吳水軍暗呼一聲:「都督,浪頭往北去了。」

周瑜再瞧將旗,旗腳竟然當真轉飄向北。

東南風至。

水寨寨門大開,數十艘運糧船,借風起錨。

周瑜反倒大駭:「難道諸葛亮真有鬼神之力?」

江北,黃蓋甲胄著身,等的便是這一刻。

郎月之下,長江波翻浪滾,排開一線黑影。黃蓋雙目滿睜,幾下呼吸,悄然而促,胸腹間,是甚難抑制的震徹。

來了!

「丞相,來船必是闞澤。」

帆幔愈行愈近,扯開一面面青龍牙大旗。

曹操撫掌大笑:「能得公覆,真乃天佑操也。哈哈!」

「主公!」

腳步聲匆忙,卻是大將張郃:「來船有詐!」

說完,一槍刺開,躍向黃蓋。黃蓋翻手取出鐵鞭,邊擋邊退:「張將軍何出此言,蓋早已同丞相言明,今夜三更,參謀闞澤帶糧來投,此時所見,確是證我所言非虛。」

「帶糧?糧在船中,這船為何還會如此輕而且浮。」

張郃對上黃蓋,槍花綻起,直逼得黃蓋退無可退。

張郃大吼一聲:「主公,此船若是攜糧來降,那某便將自己的頭顱奉上!」

猛然,手腕抖落,長槍剎那調轉,橫掃黃蓋下盤,黃蓋不防,被砰然帶倒。張郃長槍高揚,正要刺落。

卻聽,江邊突喊:「著火了!」

烈烈火光,似要將長江都煅燒一般。

「唰!」

萬箭齊至!箭上帶火,如火雨紛紛墜落。

偏在此刻,江中前船已至,曹營水師連船錨都未能拔起,就已被火船轟然撞上!

「黃公覆!」

曹操這刻方知,黃蓋獻計,獻得何止是鎖鏈環船,那些闊板之下,更是鋪上了一層一層,乾燥的枯木和軟草。

「如履平地……如履平地……如履平地!」

「儁乂!殺了他!殺了他!」

黃蓋被掃中雙腿,抬眼,便是張郃那抹長槍槍頭,肅殺血氣,幾將自己團團圍住。

「死吧!」

瞬間,血光迸裂!

弓弦響時,一箭射入張郃肩窩,黃蓋藉機一滾,翻身退開。

滿江火光,將那些鎖在一起的戰船,燃成一片。

赤紅,天地亦燃。

曹操此時早已是肝膽俱碎,八十萬水軍,著槍中箭,火焚水溺,轉瞬消亡。就如同鍋中螻蟻,翻滾於沸騰的江水之中。

「主公先走!」

張郃一手掰斷箭尾,挺槍攔擋,只一人,阻下從赤壁兩側殺將而出的東吳軍。

韓當一馬當先,率先跳上曹寨。

張郃殺得雙目通紅,喝一聲,提槍戰上韓當。

韓當勇猛,一把長刀,大開大合,兼之又是第一個殺入曹營,當下就想奪下首功,逼得張郃步步退讓。

張郃肩頭受傷,手臂失血,已然麻木,拼得一刻意志,便是死在此處,也要送曹操安然北歸。

「當!」

韓當的刀,張郃的槍。

不過刀身快過一剎。一剎,張郃臂上血如泉涌。

「張郃,取汝首級!建我今日首功!」

卻道張郃按下心思,退開兩步,斂起雙目,目光緊緊鎖住韓當手中的那把長刀。

驀然,一聲低吟,竟將槍頭直接甩出,甩向韓當。跟著,搶步而上,順勢回槍,槍尖居然又從韓當腰側狠狠擦過。

張郃道:「韓當,取汝首級,以慰我八十萬軍士在天之靈!」

張郃槍挑那顆頭顱,楞在當場。

只因面前,又再現一將,趙雲!

趙雲今夜,已不知斬殺多少曹軍,他隨糜竺,劉封等人駕船而來。劉封等人應諸葛亮之令,繞江剿殺敗軍,奪槍取械。

趙雲銀槍遙指,身上銀鎧,映透火光,竟似天神入凡,山河漿染琉璃光。

反觀張郃,一身鮮血,散發披頭,很是狼狽。

張郃把心一橫,低吼:「來戰!」

烈焰之下,趙雲手中銀槍迅如靈蛇,破碎層層熾火。頃刻,便已攻近張郃身邊。

張郃舉槍要擋,不料趙雲卻一掌將他轟開,接著,又是一輪槍影落下,將人越推越遠。

第一招,張郃若是不知,那如此數下,張郃已經心知。

兩人你來我往,匆匆數十招過,人已掠出戰場。

張郃隨手扯過一匹奔散的戰馬,翻身而上,沖趙雲抱了抱拳。

「駕!」

勒轉馬頭,奪路狂奔去。

赤壁,火光衝天。

郭嘉站在曹營,望見的是孫劉兩軍,將曹兵殺得潰不成軍,到處是慘呼驚叫,到處是被焚焦的殘軀。

沒有了鳳雛,依然有人獻上了連環船計。

沒有了黃蓋,依然有人能夜驅運糧船。

前世曹操赤壁大敗時曾言,若有郭嘉在,他何至於此。

然而今世,郭嘉到了赤壁。

可惜,敗的依然是曹操,孫劉聯軍,仍然笑傲赤壁。

腰間忽然被人摟住,耳邊是比這烈火還要滾燙的氣息。

「奉孝……張郃已走,還要不要去華容道?」

燙貼的胸膛,郭嘉感到是自己失落的魂魄,仿似正一點一點地拼湊回來。

那抹飄散於前世的幽魂,像是盡數還他在了赤壁。

「子龍。」郭嘉抬眸,桃花目里,神采熠熠。

趙雲瞧見,攬在他腰間的手跟著一緊。

「要去。」

火燒之後,又逢大雨。

曹操在彝陵道上被張飛殺得丟盔棄甲,等過了彝陵,身後將士所剩無己,逃時匆忙,連鞍轡甲胄,皆已丟棄。

張遼、許諸左右護著曹操,不想正趕路間,曹操的那匹馬前蹄忽然一撲,將曹操直接甩飛了出去。嚇得二將慌忙跌下馬來,來扶曹操。

頭上滂沱大雨,砸得人面生疼,腳下泥濘不堪,馬蹄難行。

曹操顫顫悠悠地爬了起來,一把扯去那件早已污濁的披風,隨手奪過張遼手中的長戟,朝那匹仍在哀鳴的馬走去。

張遼喊:「主公。」

曹操不答。只是腳下步子愈加凝重。

「主公!」張遼上前,卻被曹操陰狠的眼神,生生瞪在了半途。

「聿——」

嘎然而止。

長戟上,滴落顆顆血珠。

曹操森怒眾將:「淤泥難行,吾不管爾等是擔土束柴,還是搬草運蘆,哪怕是用人填,也要將此道給我填滿!違令者,斬!」

人命填坑,那些好不容易從赤壁苟且逃生的將士,何曾想到,自己的性命竟會用作了馬蹄下的塵土。

殘餘停停走走,隊伍越來越短。

前方山路越發狹窄,險要處,只得一人一馬通過。

曹操喝停住馬,冷哧一聲:「此間要地,守將何人!」

身邊張遼等人俱是被他一聲喊驚住,卻聽曹操道:「我等一路過來,每處都遇上劉備之人,此處險隘,諸葛亮又豈能不設伏兵!」

曹操言語未畢,當即聽得一聲炮響。

華容道前,湧出一隊,為首那一將,手持一桿青龍偃月刀,坐下赤兔良駒,攔在曹操面前。

關羽!

曹操見了關羽,卻是縱馬走上:「操料到此地會有伏兵,卻沒能料到來人,竟會是將軍。」

曹操侃侃而道,他深知關羽傲上,不忍下;欺強,不凌弱;恩怨分明,信義素著。自己昔年曾有恩於他,如今便是要講這「情義」二字,不戰而屈其兵。

「將軍,大丈夫立於世間,信義為本,庾公之斯追子濯孺子一事,亦有載,想必將軍亦當知曉[1]。」

關羽靜默不語,餘人皆是面面相覷。唯獨曹操嘴角已含薄笑。

「若守此地的是其他任何一人,曹操定當葬於此。」

路旁林間,仍有一隊暗藏,趙雲看向郭嘉,卻見這人臉色也是不霽,沒好過關羽多少,卻因大軍在後,只好伸手將他的衣襟扣緊了幾分。

郭嘉道:「子龍為何不願嘉守此地?」

那日,諸葛亮問他是否當真要守華容道,郭嘉稱要還了曹操長坂坡之情,可旁人不知,他還的又豈止是長坂坡。

諸葛亮勸說無果,只得求助趙雲。

本想趙雲不會反對,哪知趙雲卻對他道:「奉孝,你若執意要守,那雲便陪你守。只是,你若守之,會比雲長更難抉擇。」

郭嘉那會兒還微有不滿,直到這一刻,真正見到了曹操,才恍然。

不放……前塵今世,那人是曹操。

放過……這個曹操卻是幾次三番要謀害於他。

關羽不易,可他郭嘉更難。

只是,郭嘉尚無自覺,趙雲卻已知悉其心。

眼底忽而溢出的酸澀,惹來一行清淚滾落,喚道。

「子龍……」[三國]銀槍伴落軍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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