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北風起時長安亂
87_87827下船之後,過駱谷,經斜谷關,抵達郿城。
幾人的馬車剛剛過了城門,就被一人當街攔了下來。
且看攔住車駕的女子,髮髻高綰,烈焰金冠,酒紅長衣,英姿颯颯。
眉宇間,那抹俊朗多一分則顯得剛勁,少一許則缺了豪氣。而一雙湛亮的眼眸沁出熾熱,熱情張揚。
「馬孟起!你終於捨得回來了嗎!」
女子揚起一柄彎刀,飛身而上。
馬超大嘆一聲:「又來?」
「乓!」
雖然女子刀法不錯,但在馬超面前,被制也在須臾,只不過,馬超向來不與她較真,每次都陪她耍盡興緻方止。
長街上,兩人一個打,一個擋。
行人紛紛快步而走,生怕一個刀劍無眼,就帶到了自己的身上。
不想,那女子將彎刀一轉,收在腰間,惱道:「馬孟起,我不用你讓。」
馬超上前抓住她的彎刀:「今日不打了,我有朋友前來。」
女子往後一瞧,卻見趙雲坐在馬上,朝她微微頷首,龍章鳳姿亦不為過。
這女子獃獃瞭望了幾眼,竟是回了個燦爛的笑容。
「喂!韓秀寧!你夠了啊!」馬超大為不滿地嚎了一句。
趙雲下馬,走到她跟前:「秀寧姑娘。」
「喂!趙子龍!你也夠了啊!」
街上,聲聲回蕩著馬超憤怒的咆哮,可惜,韓秀寧早已領著趙雲等人走了。
郿城,乃是韓遂主要勢力所在,所以韓秀寧也是「耀武揚威」慣了,沒走幾步,就拍著趙雲的肩膀,稱兄道弟。
「子龍,你說你在荊州遇見孟起的?」
「嗯。」
韓秀寧琢磨著點點頭:「想不到,他居然背著我,溜到這麼遠的地方去了。」秀眉一鎖,跟著又道,「不行,下次一定要讓他帶我一起去!」
馬車停在宅院門口,韓秀寧道:「這是他在郿城的宅子,大得很,你們就先歇在這裡好了,等我父親回來,再引你們見我父親。」
劉禪先從馬車上鑽了下來,一臉的粉嫩,韓秀寧怪叫一聲,上他的臉龐,卻被劉禪一手拍開。
還有模有樣地背著手:「姑娘,非禮勿動。」
趙雲將郭嘉扶下馬車時,乍然聽見一記高喊。
「我要休了馬孟起!」
好巧不巧,馬超正在此時,趕上幾人,一張臉陰沉得,如同暴雨前夕。
韓遂不在城中,韓秀寧稱其父同西北其他諸將,去了長安。
關中司隸校尉鍾繇派人快馬通知他們,南匈奴單于揮軍西來,意取河東。
郭嘉忽然出聲道:「單于呼廚泉?」
馬超稱:「是。就是此人,按理說,父親也應當前往長安了,可是此次竟然連大弟二弟都一同前往,也不知為何。」
郭嘉:「他們走了多久?」
馬超答道:「該是要到長安了吧。韓將軍近些,應該已經到了。」
韓秀寧卻搖搖頭:「我不知道,父親尚無音訊傳回。」
馬超和韓秀寧不知,趙雲卻知郭嘉定是想到了什麼,為了不擾到他,便把一對冤家請了出去。
西北的秋風,總是來得早了一些。
劉禪手裡捏著一枚凋零的秋葉,枯黃的,曲卷著邊緣。
「子龍。」和趙雲他們呆得久了,他也和郭嘉一樣,理直氣壯地叫他「子龍。」
「不知父親他們現在到了哪裡了。」劉禪將那枚枯黃的葉子塞到趙雲的手中,「我們分開的時候,可是夏末?」
「主公他們如今該在江夏。」趙雲在他面前蹲下,正視他道。
劉禪蹙起一雙眉眼,不過六、七年歲,卻是生出了一股子莫名的沉穩。
「那日,嘉嘉對我說,讓我和馬孟起多交好,他說,對吾日後甚好。子龍,你可知禪兒日後,會是如何?」
不想,趙雲卻是反問他說:「那大公子日後,又想要如何?」
劉禪抿著嘴,久久不答話。
韓秀寧拖著馬超在一旁小聲道:「你父親可有答應了?」
「沒有。」馬超面無表情道。
韓秀寧一跺腳:「那你呢?到底娶是不娶?你若不娶,我尋子龍去。」
馬超聽完,笑得前俯後仰,當即連道三聲「娶」字。
「看在你鐵定嫁不到子龍的份上,超勉為其難娶你為妻好了。」
「你!你又怎知子龍會相不中我!」
「因為他早有意中人了啊。」
「誰?」
馬超指了指屋裡。
韓秀寧怔怔地望了老半天,方才頓悟,跟著狠狠地一巴掌拍在馬超的肩上。
「嗯,其實我早就已瞧出來了。那你打算如何勸說你父?」
馬超又指了指屋裡:「奉孝說,他會說動我父。」
郭嘉卻在這時推門出來:「孟起,去長安。」
「現在?」
郭嘉點頭:「現在。你有多少人馬能夠調動?」
馬超:「槐里有我的駐軍,大約兩萬,可隨時調遣。」
韓秀寧插嘴道:「郿城軍,我也能調動部分。」
沿渭水東行,便能長驅直入長安。
幾人策馬疾行,馬超等人雖不明郭嘉為何這般著急,但見他竟然也同他們一起縱馬,便知他定是揣到了些什麼。
天色漸暗,一行人仍無半點想要休整。
馬超和趙雲征戰久矣,長途奔襲,自然不在話下,卻是苦了郭嘉,拽著馬繩的兩隻手都被磨得起了水泡。
趙雲問他,要不先歇一歇。
郭嘉卻道:「孟起,大軍幾日可到?」
「兩日之內。」
郭嘉不願停步,趙雲無奈,只得換了馬,與他同騎。
夜闌寂靜時,幾可聞見,不遠處的渭水濤聲,拍岸驚石,撞出一聲聲的沉響。
可郭嘉聽來,卻更似長安城中,那些西北眾將的喪鐘。
林中忽然傳來一大片的悉索聲,眼前霍然大亮,簇簇火光,竟將前路堵死。
馬超面色一凜,拍馬上前:「何人攔路?」
「嗚——」
火光中,號角聲嗚咽,破開茫茫夜色。
如此熟悉的號角,便是馬超也不自覺地抓緊了手裡的那條湛金槍,退到二人身邊,言語中,亦難掩震驚。
「匈奴。」
長安城外,匈奴軍幾時竟能這般張狂進出!
馬超終於明白,郭嘉所言不虛,他的父親,或同那些自詡稱霸一方的將領,當真是被誘入了龍潭虎穴。
號角聲落,殺聲驟起,高揚的片片彎刀,瞬間斬斷寂靜。
馬超大喝一聲:「退開。」
自己已是展開湛金槍,殺入敵陣。
綽綽火光,但見他,一人一槍,身披血氅,馬蹄下,是被他一具一具刺死的屍體。
仿似沒有盡頭的殺戮,只有漫天的血色,如瓢潑大雨般澆下。
卻說趙雲是第一次真正看見馬超對陣殺敵,其勇猛之勁,趙雲亦不由得暗贊一聲。
這時,匈奴軍越過馬超,直朝郭、趙兩人殺來,竟是欺他二人,不若馬超么?
趙雲單手護著郭嘉,銀槍甩開,眨眼間,戮殺三人。趙雲也不戀戰,只將那些攻至身邊的敵人,挑落。
「子龍,速戰速決。」郭嘉拔出青釭劍,「莫用顧著我。」
趙雲遲疑,復道一聲:「知道了。」
少了顧忌,趙雲立時衝殺入亂軍。
彼時,匈奴眾人只見到,一金,一銀兩條蛟龍,在陣中肆虐,金銀兩色,激綻而出的光芒,宛如金烏與銀月同懸於天,交相輝映。
傾覆下的,是匈奴軍中,道道慘呼。
匈奴主將眼見兩將太過兇橫,將自己帶來的百來兵士,得片甲不留。再戰下去,自己頭頂一個百夫長之名,可是要成了孤家寡人。
鳴金收兵時,他卻不忘放下狠話:「長安已是單于囊中之物。」
馬超殺得正酣,便要追襲,被郭嘉攔下:「先入長安要緊。」
日出時分,長安城門大開,三人混跡在人群中,進了長安。
古都長安,不同洛陽的蕭瑟,長安卻是興鬧得很,街上人來人往,遍地是繁華景色。
趙雲唏噓:「入得長安方知,唯有天下大定時,百姓方能不復顛沛。」
郭嘉嘆道:「只盼此一回,依然……長安。」
臨街的茶鋪子,郭嘉一語不發,鎖著雙眉,容色有些泛白。
「奉孝,馬騰將軍也非泛泛之輩,應當不會如此輕易陷入險境。」趙雲要了幾盤長安名菜。
「我只怕我們到底還是來晚了。」郭嘉轉頭看他道,「舊時,帝辛誆騙四侯入朝歌,那些人又何嘗不是名動一方之輩。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更何況,誰人會曾想到,長安城中竟然會有人,勾結匈奴。」
「你說什麼?」趙雲驚道。
「南匈奴來攻,司隸校尉請馬騰他們禦敵,亦是無可厚非,但是,書函言明便可,至多也應該是請他們領兵鎮守關防,又怎會無緣無故將人統統喚到長安來?」
郭嘉嘬了口茶,「想是鍾繇定以朝廷之命令之,但是……曹操如今正在南方,朝廷,呵呵,他現在哪裡來得及發什麼朝廷之函啊。」
趙雲道:「所以,此事是鍾繇設下的圈套。」
郭嘉卻是搖頭:「鍾繇任司隸校尉這麼些年,他若有此心,根本不用這麼多年,與馬騰他們相安無事。」
趙雲困惑道:「奉孝是指何意?」
「鍾繇若是沒死,也已同傀儡無疑。」
趙雲震駭:「那……那眼下的長安城……豈不是……」
樓梯上,匆匆響起急促的腳步,就像是要把樓板都踩斷了一般。
馬超的一張臉,臉色慘白,慘白到比郭嘉更甚。
走到兩人桌前時,竟是腳下一軟,直接摔了下來,趙雲連忙將人扶穩坐下。
「孟起,怎麼了?」趙雲問他道。
馬超端在手裡茶碗,發出難以止住的碰撞聲。
一口茶,還是沒有喝下,馬超卻已經「咚」地一下跪在郭嘉面前。
「奉孝,求你救我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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