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盔甲

2第七十三章：盔甲

蘇茉兒站著門外，聽到穆晟夜的一番話早就已經熱淚盈眶，她的脖子上架著墩兒的紅纓槍。當看到正廳的大門緩緩打開時，一咬牙，慢慢的跪在了剛剛走出來的穆國公腳下。

穆老國公看著一言不發跪著的蘇茉兒，又看看裡面一身是血的穆晟夜，再次嘆了口氣，無言的向前走去。

夜深人靜。穆家的家丁們隨著老爺子早就已經退下了。穆家百年大宅的正廳里，白衣少年一身是傷的跪在地上。院子里的青衫女子跪在青磚之上。四周鴉雀無聲，可兩個人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卻仍舊能感受到彼此的心劇烈的跳動著。

天空像柔軟的絲綢，星星就是絲綢上鑲嵌的寶石，美麗又炫目。夜風一陣陣的吹拂，像情人溫柔的手撫摸著他們的面龐。誰也沒有說話，任憑濃稠的夜色一點點在月光中流淌，柔軟成汁。

轉眼，天幕已經微微泛白。兩個人足足跪了一夜，仍舊保持著最初的姿勢，一動不動。身後傳來了腳步聲，穆懷禮和墩兒一起走到院子里，走到蘇茉兒的身旁道：「蘇姑娘，我家老國公讓我傳話給您，您身份尊貴，要跪也是跪在皇宮內院，穆家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

蘇茉兒抬起頭，狡黠的一笑：「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大佛不挑地方，只挑人，穆晟夜在哪，我就在哪兒。」

穆懷禮哪裡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女子，本想讓她知難而退，可沒想到她倒是不認生。

「穆伯伯，您不認識我了？」蘇茉兒眼巴巴的望著老頭，又看了看墩兒，從懷裡拿出一枚小鏡子，沖孩子比劃了比劃。

墩兒先傻了一下，然後瞪大了眼睛道：「這是林鈺哥的鏡子，你怎麼會有？」

「墩兒，你不認識我了，我就是林鈺啊，以前是林鈺，現在是蘇林鈺，以前現在都是你的小鈺叔啊！」

「你真的是小鈺叔？」墩兒委屈的眼圈都紅了。

蘇茉兒心裡嘆氣，孩子的世界永遠是這麼簡單，誰對他好，他總是能清晰的感受到。當日她有好吃的總是想到墩兒和小宇哲。曾經他們三個最愛玩的遊戲便是用這面小鏡子借著太陽光引燃草紙。就因為這個，墩兒對蘇茉兒佩服的五體投地，人前人後管她叫大王。

「真的，比真金還真！蘇茉兒就是林鈺，蘇林鈺就是以前你的林鈺哥。」蘇茉兒說著又把目光投向了穆懷禮：「穆伯伯，我是林鈺啊。您當日還說等我娶媳婦的時候就把國公爺埋在院子里的女兒紅偷偷挖出來給我待客呢，您都忘了？」

蘇茉兒早就把穆國公府當成了自己的家，跟穆家所有的人都相處的極好，當日她做的雪糕，不僅孩子們愛吃，連穆懷裡這種老人家也喜歡的不得了。想起往日的歡聲笑語，蘇茉兒的眼圈也泛紅了。

「你是林鈺？這怎麼可能？」穆懷禮也傻了。

「怎麼不可能？難道這麼快您就把我給忘了？」

穆懷禮的表情頓時柔和了下來，當今太子的側妃是世子身邊的書童林鈺，那孩子在穆國公府的日子著實記憶猶新，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就被世子給打發了，他為此還和墩兒提過好幾次。

「這個，姑娘你快起來吧！」

蘇茉兒才不起來，無奈的道：「老國公一日趕我走，我就在這裡跪上一日。他若是鐵了心，就讓他老人家自己來把我扔出國公府。」

穆懷禮嘆了口氣：「姑娘，你快起來吧。老國公讓我來告訴你和世子，今日是你們自己的選擇，一念天堂，一念地獄，世上可沒有後悔這味良藥救命。若是想好了，就回去睡吧！」

蘇茉兒不敢置信的看著穆懷禮，眼淚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這是老國公同意的節奏了？她摸著淚珠，正好看到已經被墩兒扶起來的穆晟夜隔著數米的距離正笑意盎然的看著她。

恰似霽月芳華，風流絕食。

都被打成這樣怎麼還能一如既往的帥？

也不對，這個時候的穆晟夜帥歸帥，可和平時還是不同的，是萌帥！

……。

翠柏園內。蘇茉兒坐在闊別許久的那張小床上。只是此時床上已經有人佔領了本來屬於她的地盤，大模大樣的躺在上面等人伺候。

蘇茉兒心裡有點不平衡。不是她自誇，這張床有多舒服，誰睡過誰知道。只是床單被換了，不是她以前喜歡的那個花色了。

「床單被我收起來了。死的時候也得讓我兒子給我帶進棺材里。」

「去你的吧！」蘇茉兒猛的想起來穆晟夜說的是什麼意思，臉漲得像紅蘋果一樣，忍不住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嘶嘶！」穆晟夜疼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活該！」蘇茉兒輕輕的掀開穆晟夜的後背的衣服給他上藥。傷痕交錯縱橫，讓人看著心越來越疼。

「這就是你說的完全之策！」蘇茉兒咬著牙恨恨的說，「就應該讓你爺爺下手再狠一點，讓你吹牛！」

穆晟夜趴在床上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此時蘇茉兒已經冒煙兒了，可是也能感覺到她手上的動作無比輕緩，一下一下心疼的要命，自己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愜意了。

「老婆，你不知道。我爺爺當年為了我爹的事情沒少生氣，也知道這種執念有多可怕。如今嘴上生氣，可心裡卻怕極了我再步我爹的後塵。而且再怎麼說穆家嫡宗如今就我一個男丁。他老人家不想無後，肯定不會真打死我。老爺子還指望我給他生個大胖重孫呢，所以我算準了頂多挨頓打，嘶嘶…。」穆晟夜疼的深吸了一口氣，「老爺子下手也太狠了。」

蘇茉兒越看越難受，拿了藥膏輕輕的擦在他的背上，聲音也不知不覺的溫柔了起來：「好一點了嗎？」

「……」

「是不是特別疼，我給你吹吹吧？」蘇茉兒看著他本該潔白如玉的皮膚，此時的慘狀，除了心疼外，更有一種暴疹天物的感覺。老天爺把這個男人生得如此的美好，卻讓他從小承受這麼多的苦難，為什麼呢？

時間一點一滴的在靜謐中流逝。蘇茉兒以為穆晟夜睡著了，可是過了很久卻在他一聲悠長的輕嘆后聽到：「茉兒，我很高興！」

「被打成這樣還高興，真不知道在戰場上是怎麼做常勝將軍的！」蘇茉兒正紅著眼圈，突然明白了這個男人高興的是什麼。他是因為自己對穆老國公說的那些話。這好像也是她跟他重逢之後第一次對外的表白。

「傻瓜！」

「茉兒，答應我，以後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再想著離開我，都要像今天一樣。」

「……」

「無論發生什麼，無論有什麼原因，都不許離開！」

「……」

「我要你親口答應我，現在！」

「……」

「我穆晟夜再次銘誓，這一生絕不會辜負蘇茉兒！」

蘇茉兒心頭一酸，喉嚨里似乎有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看著桌上的燭光，看著這小屋內的一景一物，都是那麼的溫暖和美好。再看著床上這個為了他們的未來一點點爭取的男人，終於什麼也說不出來了，所有的話只隨著點頭的動作化成了一個字，哽咽的說了出來：「嗯！」

……

穆老爺子的屋子裡依舊都是兵書鐵器，書桌后的木椅上也仍鋪著當年穆晟夜老爹進上捕獲的老虎皮，這裡依舊宛如帥帳。

此時，穆國公身上穿著多年未曾上身的朝服，走在虎皮大椅上，任由穆懷禮整理好最後一顆扣子。

「懷禮，我多久沒有上朝了？」

「起碼十幾年了吧？當年大少爺在的時候，您就早已不上朝了。」

「今日我就再走一趟皇宮大內，看看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打幾顆釘！」

「老國公？」穆懷禮直接跪在了穆國公的腳下。

「我活了七十幾年，沒能留住我兒子的命，沒能留住我媳婦和兒媳的命，今日我要替我孫子討一條活路，再討一房媳婦。」

「老國公，世子若是問起，我該如何回他啊？您還是跟他商量一下吧！」穆懷禮都要哭了。

「跟他商量個屁。他從三歲起就沒再跟他爹和我商量過一件事。穆家對不起我這個孫子更對不起我那從未謀面的孫女。我老了，孫子孫女從未找我要過任何一件東西。仔細想想，這孩子之前連一件喜歡的東西都沒有，如今難得這孩子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今天我就說把這條命給了晟夜，我也願意。不許跟他說，知道了嗎？」

「國公爺，我跟您一起去！」

「不必了，我有孫兒，你也有孫兒。我為晟夜，你為墩兒。墩兒也是獨苗，他爹跟著晟夜的爹一起死在了戰場上。你好好把孩子養大吧！」

「老國公…。」

「別給我墨跡了，拿我的盔甲來！」

翠柏園內，藥力發生了作用，穆晟夜在經歷了多日以來的舟車勞頓后，帶著一身的傷沉沉的睡去了。蘇茉兒也是疲憊至極，可是右眼依舊跳個不停，想起昨日春燕說沈恬又咳血了，她放心不下，叫來喬楚寧看著穆晟夜，自己去海棠園那邊看看。

才走到海棠園的門口，便看到墩兒向門口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抹眼淚。她皺了皺眉，疑惑的跟了上去。

……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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