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寵愛

2第四章：寵愛

穆家的春節格外熱鬧，沈恬一家的到來給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帶來了不少樂趣。打賞完了晚輩，下人們也有序的一一過來磕頭，老人給每個人打了賞。中午穆晟夜帶著蘇茉兒和喬楚寧還有沈恬一家三口跟老爺子吃了午宴，看著老人家抱著小宇哲在正廳里玩他自己親自用木頭雕刻出小巧玲瓏的十八般武器，玩得興高采烈的時候這才帶著蘇茉兒退了出來。

喬楚寧親自駕車，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咄咄的聲音，大約行進了一個時辰來到了宮門之外。兩個人下了車便向宮門口走去。這時卻見前方已經有兩輛極為華麗的馬車停止了門口口。其中一輛更是高調奢華，四周鑲著各色的寶石，兩邊的金玲隨著風兒發出清脆的響聲，正是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的寒王爺爺的馬車。

只是已經不是之前的金絲楠木，而是換成了同樣貴重紫檀。

蘇茉兒不自覺的想起來之前自己說過的幾句話，那時她說：「楚亦宸，你說你幹嘛非要做金絲楠木的馬車呢，在我們那裡，金絲楠木都是有錢人用來做棺材的，雖說它是跟黃金一個價格，可多晦氣啊？你每次坐車難道不會覺得自己是坐在棺材里嗎？」

看來這個人果真是惜命的要緊，絕不會委屈自己半分。

她慢慢的跟在穆晟夜的後面，突然見前面的少年停住了腳步。原來此時燕王楚亦雄從馬車裡走了下來。

楚亦雄看著楚亦宸身後緩緩跟著的宋芳華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三弟果然不負風流寒王的稱謂，年年做新郎。前段時間還聽說你為了蘇家的那個丫頭魂不守舍，今日一見身邊就換了個更美的小嬌娥，真是艷福不淺啊！」

楚亦宸本來冷著的一張臉此時浮現出一絲不屑的神情，「我看二哥真是閑的緊！聽說王貴妃被皇后禁足，倒現在還沒被放出來，母親受難，兒子卻在這裡歡歡喜喜的過年，枉費了二哥你讀了那麼多聖賢的書。」

楚亦雄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天下人不知，可整個皇家人都知道，當年皇貴妃被貶入冷宮后，寒王從不參加宮宴，後來自請上戰場只為讓母親重出冷宮。

楚亦宸也不再理會楚亦宸，帶著宋芳華徑自向前方走去，可是剛走了兩步他突然頓住了腳步，看到了幾丈外的穆晟夜，停在那不動了。

穆晟夜見楚亦宸一直注視著他，依照禮數緩步走來向楚亦宸和楚亦雄二人行了禮。

楚亦宸上下打量著穆晟夜道：「小穆帥身上有傷無虛多禮。」他抬起頭，眼睛不自覺的就落在了站在穆晟夜身後的蘇茉兒身上。只見這個書童無論是身材還是身高都比蘇茉兒豐滿和高挑些，不自覺的眼底就流露出了濃濃的失望。

當初他不是沒有繼續懷疑穆晟夜帶走了蘇茉兒，可是他不敢賭，他怕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以為葯老肯收留她，就真的答應留在那個人間煉獄里。他在那裡呆過，當初即便有皇子的身份，也依然丟了半條命。若是蘇茉兒留在那，下場只有一個死。他在鬼谷找了數日依舊沒有找到那個臭丫頭的身影，當他可以肯定她真的不在鬼谷的時候，一瞬間竟然有了心如死灰的感覺。

她竟然真的要離開自己，她竟然真的跟另一個男人跑了？

他不斷定這個人是穆晟夜，可他終究是心裡有了懷疑。

蘇茉兒不自覺的撇撇嘴，當初這個楚亦雄是如何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奚落嘲諷穆晟夜的，她還記憶猶新，如今讓他知道穆晟夜受了傷，會不會給穆晟夜惹來什麼麻煩？

楚亦宸的餘光一直沒有從蘇茉兒的身上離開，見到這個表情，他不覺渾身一震，整個人都好像被雷擊電掣一般。

可他還沒有說話，楚亦雄就先一步開口了。

「三弟，小穆帥是什麼人？當年北冥屍山血海里都能安然無恙，受點傷算什麼。倒是蘭庭那個丫頭，聽說昨天你剛走了就開始生病，你還不去看看她？」

楚亦宸回過神來再次看了蘇茉兒一眼，她臉上熟悉的神情不見，站在那裡分明就是一個陌生的書童模樣。他深吸了口氣，注意力馬上被楚亦雄的話吸引過去，皺眉道：「蘭庭病了？昨天不還是好好的嗎？二哥，她也是你妹妹，你何苦咒她？」

楚亦雄笑道：「自家的小妹妹，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心疼。可惜蘭庭丫頭心裡只有你這個三哥，病了也不敢讓你知道，怕你夜裡睡不好急著趕過來，寧可自己忍著也不敢尋太醫。」

楚亦宸看著楚亦雄冷笑的看著自己，再也沒心情打理他，邁開長腿急匆匆的向宮門內走去。跟在寒王身後的宋芳華完全被遺忘了，她匆匆的向楚亦雄再次施了個禮，拖著逶迤的裙裾艱難的快步向楚亦宸追去。

楚亦雄看著兩人的背影，冷笑一聲：「鳳身嗎？」緊接著不禁咬牙切齒道：「一個罪妃的兒子，憑什麼？」說著，他也很很的離去。

穆晟夜和蘇茉兒一前一後的走著。蘇茉兒道：「今天楚亦瀟會來嗎？」

「不會！他如今重病在床，等病好之後便會被送往漠北服兵，若是來參加除夕宴，豈不是說明病已經好了？」

見蘇茉兒不說話，穆晟夜想了一下道：「當初寒王在楚亦瀟那吃了那麼大的虧，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從來睚眥必報的他如今也算是把唯一一局敗棋扳了回來。」

蘇茉兒也看了一眼穆晟夜道：「楚亦宸這個人從不吃虧，誰惹了他自然不會咽下這口氣。」

走進了這扇宮門，在穆家院落里的溫暖和幸福也不能再完全驅散她心中的擔憂。可這個時候穆晟夜突然笑著說了一句：「這天下的事總有個意外。穆晟夜和蘇茉兒就是寒王殿下的那個意外。」

蘇茉兒抬起頭，剛才的那一絲寒意在他溫暖笑容中頓時全部消散了，對著他展露一個燦爛的笑容。

兩個人走進了宮門，一路拾階而上，在九龍橋的盡頭突然看到了一男一女兩個人正在那裡糾纏著。

蘇茉兒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這裡是皇宮大內好不好？這對野鴛鴦難道是不要命的？她抬頭看了一眼穆晟夜，可意外的是這個純情少男臉上沒有半分尷尬，而是皺緊了眉頭，臉上隱隱的浮現出了怒意。

女孩側過臉來，蘇茉兒這才看清楚，這個美艷動人，一臉春情滴菇涼，不是別人正是蘇老三蘇仙女，她頓時也是一陣肝顫兒。

她身前那個年輕的男子像是好容易推開這位祖宗，嚇得口氣不穩道：「蘇小姐，這裡是皇宮大內，你這是做什麼？」

蘇茉兒也看清了這個長相英俊，頗有書卷氣的男子她也認得，是穆晟夜的旁支兄弟翰林院今年新提的翰林穆碧謙。感覺到身旁的少年就要走過去，蘇茉兒拉住了他的胳膊道：「哪有這麼巧？蘇臨仙就剛好能在這裡等到你兄弟？再有，今天的除夕宴不是二品以上官員才能出席嗎？你家兄弟明顯級別不夠，卻為何能出現在這裡？」

穆晟夜臉色微微一沉，聽了蘇茉兒的話不由停住了腳步。

蘇茉兒接著低聲說道：「楚亦雄摸著常武帝的心思處處刁難穆國公府。他沒有楚亦宸的本事，也沒有楚亦瀟的嫡出身份，如今能為他老爹做的事情也只有刁難你一件了。若是我沒有想錯，這件事又是沖你來的，為的就是一會兒宴會上替他老爹上菜。你還是遠觀為妙。」

穆晟夜道：「我是怕碧謙犯糊塗！」

「他比你還大上幾歲，連狀元都考的上，自然不是個沒腦子的，若是著了蘇臨仙的道，那也只能說明是他自己心甘情願。」

蘇茉兒拉著穆晟夜走到兩丈之外的一棵大樹後面，靜觀其變。

蘇臨仙看著穆碧謙，眼圈變紅，說不出的委屈可憐，她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才求了我爹從京郊的庵子里回來，又求了好久才讓他帶我進宮。你知道如今我已經成了這宮裡所有人的笑柄，我這次進宮就是為的你。你不是喜歡我嗎？為什麼現在又不肯娶我了？就是因為我曾經喜歡過寒王嗎？這整個京城裡的小姐們哪個不喜歡寒王，難道她們進不了寒王府就都不嫁人了嗎？你若是嫌棄我，我去給你做妾好不好？你去跟我爹提親，我就以妾的身份嫁給你。」

穆碧謙的臉嚇得慘白：「你是堂堂廣平侯府的小姐，我只是一個翰林院新晉的編修，怎麼能讓你給我為妾？」

「那你就八抬大轎娶我做正妻好不好？受了這些苦，我才知道你是這天下間唯一對我好的男子，以前是我錯了，以後我會用心竭力的伺候你行嗎？」

穆碧謙看著面前的女孩眼角留下兩行清淚來，幾乎就要跪在了他的腳下，他頓時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有些飄然若仙。面前的蘇家三小姐當初一直都是在她面前高高在上的女神。曾經為了能聽她的琴音，自己曾經在蘇家的巷口深夜佇立幾個時辰，可蘇府的深宅大院外什麼也聽不到。那時他甚至覺得能見上蘇臨仙一眼都會覺得此生無憾。雖然以前他說了不少氣話，可是他也無法忘記自己是真心愛過這個美麗的女子。

「碧謙，你娶我可好？」

「碧謙，你若是不娶我，就等給我收屍吧！」

「蘇三小姐，你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說著，穆碧謙落荒而逃。

蘇臨仙看著穆碧謙的身影呆望了好一會兒才歡喜的跑開了。

剛才，蘇茉兒分明已經在穆碧謙的眼中看到了心動和成就感。她低聲對穆晟夜道：「穆碧謙是常寶庭的得意門生。師父的兒子要娶蘇家的長女，徒弟娶蘇家的庶女，這不光是感情問題，而且還有站隊的問題。」

穆晟夜耳邊不禁會想起那日這個六哥在這裡說的一番話，那時他說：穆碧謙悲觀道：「九弟，有時我真想不明白，穆家百年鼎盛一朝零落至今，說句大不敬的話，沒有穆家幾代人精忠報國，就沒有今日的天家。何苦到頭來還要趕盡殺絕？如果不是穆家凋落，我當日求娶蘇三小姐，也許還有希望。如今是個女人恐怕在寒王和穆家子弟之間選擇都會選擇前者。」

穆晟夜想起這番話，頓時心中瞭然。

「這件事我不會管，咱們走吧！」

……。

…。

日月殿中已經來滿了赴宴的朝中親貴。一會的宴會另在別處，這裡只是安排所有人歇息等待的地方。穆國公府素與這些人無太多交集，所以穆晟夜便帶著蘇茉兒坐在了大殿的角落裡。

王丞相一到，這日月殿中的人便有很多人齊齊圍了過去。今日這老兒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紀輕輕的俊俏公子。

大家紛紛道議論道：「宰相公子今日竟然也進宮了，可是為了蘭庭公主選駙馬特意趕回來的？」

那公子也不客氣，直接就承認了：「接到父親的書信，希皓就馬不停蹄的趕了回來，若干年前，我曾經與蘭庭公主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便傾慕公主的傾城風華，如今皇上為公主擇胥，希皓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實現多年願望的機會。」

常寶庭點頭道：「可惜，老夫的嫡子們都已婚配，否則自然也要讓孩子們為自己爭取一下求娶公主的機會。天下間當今寒王被譽為『天下第一人』，而這位蘭庭公主則被譽為『天下第一美女』這樣的女子要嫁的自然也是天下間的英雄豪傑。」

有人笑道：「常大人好風趣，你這哪裡是在誇公主，分明就是在誇自己的兒子們。」

日月殿里一片笑聲。

蘇茉兒站在穆晟夜的身後像聽書一樣，聽著這些朝中重臣難得的在一起認真的八卦著。

穆晟夜還非常應景兒的抓來一把瓜子，放在蘇茉兒的面前，兩個人一起閑適的磕著。

王鳳仁搖著頭道：「常大人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咱們這個蘭庭公主確實擔得起『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不僅如此，而且她還深得萬歲和太后的寵愛，最主要的是連寒王殿下也對這個妹妹寵愛有佳。在座的各位大人可知道為什麼？」

蘇茉兒遠遠的看著這些人臉上大都浮現出了迷茫的神色，搖著頭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就在大家等著王鳳仁揭開謎底的時候，突然一個人發話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馳俊的父親，鬍子花白的安定王慕容逸飛。

此時，老王爺國字臉上透著威嚴，坐在那裡端著手中的茶盞，認真的說道：「世人都不知當今的寒王殿下為何會如此寵愛這個皇后所出的小妹妹。可是這件事老夫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頓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著慕容逸飛接著說出下文。這日月殿里的人都知道安定王是個德高望重的人物，從不說廢話，如今接過這個八卦的話題，自然是不想讓大家非議寒王和蘭庭公主。

「王爺，這是為何？如今天下人都知道，秦王病倒在府上足不出戶，這個中的緣由就不用再說了，這個蘭庭公主是秦王的嫡親妹子。若是寒王疼愛，這宮中的公主就要好幾位，為何與這蘭庭公主感情如此的好？」

安定王搖搖頭道：「你們不知道這裡有一段淵源。那時當今的皇后還是淑妃。寒王還養在太后的身邊。那日蘇夫人抱著女兒進宮給太后請安，皇後娘娘帶著蘭庭公主也在。不想有人要害寒王，在他的身上放了一隻劇毒的金線蛇。多虧蘭庭公主喊了一聲，才救了寒王的命。自那以後，寒王待蘭庭公主自是不同。太后見寒王喜歡蘭庭公主，便把她抱到了身邊一起撫養，兄妹兩個的感情自然比別人深厚。後來寒王少年時被貶去了西域一段時間，重病在床，蘭庭公主偷偷出宮，帶著皇宮大內上好的草藥趕了大半年的路才到了西域看望皇兄…。這份兄妹情，實在是難能可貴！」

「原來是這樣啊！」大家紛紛讚歎。

蘇茉兒磕著瓜子，聽得一字不漏，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似乎也有對蘭庭公主這四個字的反饋。可是只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腦海里浮現，卻看不到正臉，這應該是原主腦海中殘存的記憶。

難不成原主之前認識這個蘭庭公主，要不為何在這個時候腦海中會有這樣的反應？

穆晟夜看著蘇茉兒的表情，淡淡的說道：「這個蘭庭公主從西域回來之後便大病不起，張皇后請了安國寺的天一大師給公主問診。天一大師說公主命里有情劫，若是想保平安十八歲前要養在宮外。」

蘇茉兒驚訝的問道：「如今她多大了？」

「與我一般大，剛滿十七！」

蘇茉兒點點頭，忽然說道：「這個蘭庭公主是會武功的對吧？」

穆晟夜皺著眉頭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蘇茉兒愣了一下，張張嘴卻是答不出來。這是原主的記憶，她順口說了出來，再多一點卻是也想不出來了。

……。

一陣晚風襲來，春靈殿外桂花樹樹影婆娑，四散的花瓣輕輕搖曳飄落。殿內湖藍色的輕紗瑩著繁星微微擺動。剔透琉璃、碧玉妝成的宮殿無盡奢華的在天地間與月色爭輝。

兩個十五六歲梳著雙髻、穿著粉色宮裝的宮女在殿外的長窗下值夜。其中一個歪著頭望著殿內外仙境一般的景緻說道：「公主還沒醒啊，三殿下都已經來了三次了！」

另一個小宮女答道：「三殿下捨不得叫醒公主。只聽說公主昨夜失眠，一夜未合眼就急得跟什麼似的，若是知道昨夜公主高燒不退，還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子呢？」

「公主不讓說，咱們一會注意點可別在三殿下面前說露了嘴，否則公主一定會責罰咱們的！」

「可是一會兒除夕宴就開始，公主這麼一直躲著不見三殿下也不是個辦法啊？誰不知道，這除夕宴就是為了給咱們公主選駙馬的？」

兩個人正說著，只見前方楚亦宸一身銀袍瀟洒冷峻的走到了殿門前。

兩個小丫頭趕快迎了上去，行禮道：「啟稟王爺，公主還沒醒呢？您還是赴宴去吧！公主醒后我們服侍著梳洗后，您自然能在正殿里見到咱們公主！」

楚亦宸冷冷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道：「公主真的沒醒，還是故意不見本王，你二人若是敢說謊，哼……。」

「奴婢不敢！」說著，兩個小宮女便顫巍巍的跪了下去。

只聽這個時候，裡面傳來女子清麗任性的聲音：「皇兄，我不想選駙馬，你去幫我把那幫人都打發了，我的病自然就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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