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第兩百零六章 言和親憐女尋替身

206 第兩百零六章 言和親憐女尋替身

東平郡王長嘆一聲,就自答應下來。他與王妃夫妻和睦,世子又是盼了多年才盼來的長子,最是疼愛,哪裡捨得他失了性命。只是為難之處,他也是深知的:「如今說再多也無用,總要看一看那北狄要什麼!」

北狄也正自鬧騰,此番南侵,他們受損極大。原已有幾分苟延殘喘,未曾想忽而得了東平郡王世子這樣的俘虜,又有幾個旁的漢人貴族。有魯莽張口要殺的,有深思熟慮必要掠走以學漢人制度的,還有心疼損失必要大索贖金的。如此種種,不一而足。

然而最終因受損太重,終究還是索要酬金的佔了上風。又有想到前朝之事的,添了兩句話:「酬金是要的,卻也要打探底細。不如和親,又能得了財物,又能得些人才。」

這樣兩全其美的主意,自然得了眾人贊同,便以此傳信大雍。不想,皇帝大臣得知后,卻都大怒:「敗軍之將不足言勇。想要和親那是做夢!」獨有一些言和的,方說幾句兩國聯姻,永結以好云云。又有東平郡王,朝中並不敢言語,回去后卻少不得聯絡世交人家,齊齊鼓噪,竟也漸次將情勢挽回。

畢竟,依著東平郡王等人看來,只消和親一宮女,或是略有些皇家血脈的女子,便能使邊塞暫停硝煙,長子等勛貴士卒平安歸來,原也是值當的。就是十年前自己邊塞為將,最後也不是和親了一個縣主,以結兩國之好?往日如此,現今又何嘗不能。

只他終究關心則亂,一時顯出了痕迹,落在聖上並朝中大臣眼中,顯然是因私亂公。幾番爭鬥之後,便有一大臣憤然啟奏道:「既然郡王以為,舍一女子以結兩國之好,原是大義之事。聽說郡王有一女,已是及笄之年,正是合宜。臣以為,不如便令縣主和親,方是兩全其美。」

東平郡王聽說,面色不由一變,正待言語。聖上卻開口道:「卿言甚是,郡王深知大義,倒比旁人更合宜。只和親的事,猶有可議之處。舊年先帝在位,便以和親事有辱國體,頗為厭惡。朕即位未久,若是尚可轉圜,總不願違背先帝心意。」

東平郡王深深垂頭,半日不能言語。如果說先前那大臣的話,他尚能反駁,但聽得聖上這般言語,他再不敢多言,只能唯唯諾諾地應承而已。待得回去,他將此間種種說與王妃,又頹唐道:「只怕世子性命難保了!」

王妃再料不得如此,登時雙目圓瞪,跌坐在椅子上,竟一個字也說不得了。郡王大驚,忙伸手攙扶,又連聲勸慰,見不奏效,又道:「王妃,總還有轉圜之計。如今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世子的性命就在你我身上,這時再如何也不能……」

有了此話,王妃才稍稍打起精神來,又大哭道:「世子真要送了性命,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竟不如讓我也一道去了,黃泉路上我們娘兩兒也有個伴!」正哭著,外頭一陣腳步響動,郡王太妃的聲音已是從外頭傳了進來:「哭什麼!若有用,我老婆子陪你哭瞎了眼也不值什麼!」

見母親前來,東平郡王夫婦忙強忍悲痛,起身相迎,口裡卻少不得勸慰:「母親,萬萬不要……」話還沒說完,太妃已是一揮手,令僕役人等皆退下,又令心腹婆子守在前後,自家方坐到榻上,雙目炯炯盯著他們夫妻:「世子的事我已是知道了。現今聖上也罷,朝臣也罷,皆要拿我們家做筏子。若要拒絕,我孫兒的性命難保,若要贖回,我孫女兒便得遠嫁和親。他們已是打了這麼個主意,再難更改。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能如何?若是使得,我也不願孫女兒和親,但要我舍了孫兒性命,再也不能!兩害取其輕,你們原應清楚。」

王妃渾身發抖,想到自己那嬌女兒,不覺麵皮雪白,抖著唇哭道:「母親,我……」太妃猛然瞪向她,冷冷道:「事到如今,你不舍又如何!難道叫我孫兒連著屍首也不能回來?你去問問蓉兒,她願不願意踩著兄長的屍骨,好好過日子?」

如此言語,連著東平郡王也啞然無聲。

屋子裡登時一片凝滯,彷彿烏雲沉沉壓在眾人心頭,使他們連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了。而此時,太妃方又淡淡道:「你們為人父母的心,我如何不知?只現今如此境況,也唯有割了心頭肉,求個保全性命罷了。另外還有一條,倒也可設法,只是這樣的事必要做得周密,若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情勢比之現今更為艱難。你們細想明白,再作區處——或許,還能保全蓉兒。」

王妃聞說還有法子,忙哽咽著問道:「母親既有法子,只管道明。」太妃見她仍舊如此急躁,不免皺眉告誡了一番,方道:「頭前我見過一位姑娘,容貌才行俱是一時之選,比之蓉兒並不差分毫,只是家世略差了幾分。她是紫薇舍人薛家的大姑娘,陪著榮國府王氏前來,我問了兩句,端得不亢不卑,穩重涵養。我便說與景鄉伯夫人,原兩家已是有幾分說定,偏著薛家大姑娘的兄長十分不成材,竟生了嫌隙,方就此作罷。」

這一番話,王妃猶自皺眉,不知為何說及這個。那東平郡王卻心機頗重,聽得兩句便明白過來:「母親的意思,這薛家姑娘既好,可擔當相親之責,其兄又紈絝,稍加挑撥便能算計。不如設計取這薛家女,認個義女一類,以代蓉兒和親?」

太妃點一點頭,目光沉沉:「正是如此。」

那東平郡王沉默半日,方自點頭:「那賢德妃失子病重,賈家又無甚子弟成器,便有幾房姻親,到底遠著了。何況那薛家本不過是姻親,行事謹慎,捨得重料,此計未必不成。且母親既是看重那薛家女,想來也是聰敏之輩,彼時我等微露心意,想她一個女子,為這母兄一家子,必也會捨命相救。只是一件,聖上並朝臣未必願意成全。再有,也實在有傷陰德。」

「只消好生籌劃,又有何不可。」太妃冷笑一聲,目光沉沉如水:「便當真不能,你我也是為蓉兒儘力了。若是能成,那薛家我等自會補償,又與那薛大姑娘求個公主名號,她還有什麼不足?世間事便是如此,如今我們勢強,薛家不得不依從。可先前我等在聖上朝臣面前,也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

王妃原有幾分不忍,但想著兒女,她仍不由哭道:「王爺,便聽母親的罷。我也知道這般對不住薛家。可明成並蓉兒她們……我、我下輩子情願與那薛家女做牛做馬,只求他們兄妹平安一生!」

已是說到此處,那東平郡王本就意動,此時也不由點頭應下。

太妃見他們俱已是下定決心,方慢慢著道:「既已是決心如此,便要仔細籌劃,萬不能有半分錯漏。那薛家的種種,必要一一打探明白。另外那賈府、王家、史家並幾處遠近姻親人家,俱要查探明白。另外,家中如何取捨,也須得仔細,不能出一絲差池!不然,我那孫兒孫女兒的性命前程,可就難保了!」

郡王夫婦點頭不語。

而他們正自計算的薛寶釵,此時正擱下了手中針線,抬頭望向鶯兒:「媽當真這麼說的?」鶯兒滿面無奈,嘆道:「姑娘,大爺並奶奶那般鬧騰,太太也是無法,方擱下那麼一句話的。」

寶釵眉間微蹙,幽幽長嘆一聲,道:「哥哥也是糊塗了。那香菱既已是放了出去,又恢復了原先人家小姐的身份,自然也要重新出閣發嫁的。這事兒,憑誰說也是沒理兒的。除非那甄家太太重將女兒賣與我們家。」說罷,她重又起身,理了理衣裙,便往薛蟠的屋子過去。

那邊正是鬧得沸反盈天。休說薛姨媽這等素日慈和綿軟的,就是有個鳳姐兒,這會兒怕也喝止不住。寶釵立在外頭聽了半日,原與鶯兒所說一般無二。本是薛蟠不知從哪兒得知,香菱也就是甄英蓮將要嫁與一個小官做繼室,如今已將將說定,不日便要下定。他又吃醉了酒,彼時鬧了一回不中用,回來又吵嚷了幾句,偏叫夏金桂俱聽了個明白。

那夏金桂本就對甄英蓮心存芥蒂,此時再聽得夫婿還孜孜念念,不由大怒,當時就叫罵起來。誰知薛蟠已是吃醉了,竟也耍起橫來,全不是這些時日以來常避著的模樣。

這你不饒,我也不讓的,如何還能消停,一時鑼鼓齊響,當真上了全武行,將個好好的屋子砸了大半,還是叫嚷不休。薛姨媽原不願理會,到了這份上也不得不來,沒想到才入了屋子,還沒張口說一個字,便被夏金桂指桑罵槐的一篇哭罵堵住了嘴,哆哆嗦嗦地斥罵了兩句,皆不中用,也是怒極,方張口說了休妻兩字。

薛寶釵眉梢微動,轉頭與鶯兒道:「大爺吃醉了,奶奶也是氣糊塗了,怎麼竟沒個人攔阻,倒叫媽過去。你去叫幾個結實婆子過來,將大爺並奶奶分開安置。」說罷,她抬步邁入屋中,伸手就攙扶住薛姨媽,柔聲道:「媽且不要動怒,原是哥哥吃醉了,方生出些口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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