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楊宛並不知道這一番對話,卻很清楚地能察覺到,家裏頭當家的人變了。

只是念念——如今有了大名叫做姚禕的份例向來走的是前院,楊宛這邊卻並沒有感受到多少不方便。

如今姚禕也漸漸開始認人,對着楊宛很是親密,雖然說話還磕磕巴巴,卻很是愛笑,一見之下就讓人心生歡喜。

倒是楊宛與溫承的孩子圓圓如今還沒有大名,小小年紀卻已經嚴肅得緊,成天都不愛笑,卻很是愛護弟弟。他比姚禕聰明許多,如今說話已經非常流暢,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看過來,讓人心都軟下來。

楊宛教著兩個小的,一時間也就不去在乎姚二奶奶掌權之後的種種變化了。

姚二老爺——如今也已經升級為姚二老太爺了回來那天,姚家很是熱鬧,楊宛也抱了姚禕出去見了姚二老太爺一面,小傢伙很是嘴甜地問了好,惹得姚二老太爺也很是高興,甚至於自己動手將小傢伙抱了一抱。

姚二夫人只顧著拉着姚夫人的手說着這些年來的思念之情,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笑:「他呀,這幾年就顧著折騰聰兒,非要聰兒給他生個孫子出來玩。如今見了小傢伙,可不就是親熱上了。」

說着二房的姚聰就上前來行了一禮,恭恭敬敬,甚至於恭敬得過分了。

姚夫人見了姚聰,卻彷彿看到當年姚章,臉上一時之間就露出了感傷之色:「聰兒當初與章兒類似,如今……章兒倒是不如聰兒有福氣。」

說起早逝的侄子,姚二夫人也同樣感傷起來,叫了姚聰到身邊,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聰兒最是喜歡章兒,以前連性子都養得與章兒相似。如今……大嫂儘管將他當做章兒看就是。」

姚夫人只是一笑,將事情揭過去了。

楊宛在邊上將姚禕抱了回來,姚二夫人的視線匆匆從她身上掃過,似乎覺得略微有些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也就掠過去了,只是叮囑了一句,讓姚禕的奶娘好生照看着。

姚二奶奶見着這一幕,唇角不自覺地就泛起笑意來。

再怎麼樣,也就是個奴婢。

正想着,就聽得姚儀與姚鐸說起話來,言辭之間影影綽綽提起,要給當年的一批人改了身份,從奴籍脫離出來。

姚二奶奶頓時就聯想到楊宛身上,有些心塞起來。

明明是個婢子,怎麼運氣就這麼好?

就連楊宛也沒想到過,脫籍這種事,居然很快就降臨到了自己身上。甚至於,上午她還在為念念能順暢地說出三個字的一句話來而高興,下午,溫承就來告訴她,她如今已經是自由身了。

楊宛幾乎是待在那裏,看着溫承道:「怎麼會……」

怎麼會這麼順利?溫承能理解她未曾說出的話語,唇邊泛起微微的笑:「如今,陛下宮中後宮三千,如何還記掛得你。」

楊宛一聽這話,就知道姚儀將那些手段再次用到了新上任的皇帝身上。她在心中想,只怕這位皇帝,也是坐不了多久了。

不過想到皇帝一貫以來的暴虐與冷血,她又覺得,皇帝換了人做,對旁人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不過此時此刻,她卻興奮於即將得來的自由身,臉上越發地笑容燦爛了起來。

溫承看在眼中,也是高興,輕聲問:「如今得了自由,你可想不再做這個奶娘?」

一句話,卻讓楊宛臉上的笑都黯淡了下來。

願意嗎?如果半年之前來問,答案都是願意的。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卻已經是生命中的一部分。

不必她說出口,溫承就已經明白,當即笑一笑:「我就知道你不願意的。」

楊宛低頭說一聲對不起,卻被溫承輕輕地抱住:「沒關係,現在姚家的內院也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在那裏,我放心。」

「但是,再過兩年,不管你怎麼想,我可是都要將你帶回來了。」

楊宛能聽到他語氣中的調笑與自信,讓她也生出笑意來:「是啊,再過兩年……」

姚二奶奶——現在是唯一的姚夫人了,原本的姚夫人如今已經是到了被稱為老夫人的年紀——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但是卻無暇顧及。她現在更多的心思放在姚肅身上,希望能夠再生下一個孩子。

這一次,這個孩子屬於自己。

不會再有旁的什麼人的影子。

但是,讓她不高興的是,事情並沒有如同她所想的那般順利。

原本閑閑的姚肅在新帝登基之後,因為當初伴讀的情誼,如今居然得以授官,每日裏忙進忙出,卻沒有了心思與她多說什麼。

甚至於,很多時候,她都要獨守空房。

「一個月里在我房間里不過四五次,這樣的日子,又怎麼能有孕!」她對着自己貼身嬤嬤憤怒地叫,後者心疼地安慰,心底卻又覺得,自家小姐大約是魔怔了。

已經有了長子嫡孫,為什麼要急着生第二個,為什麼要將第一個往外推?明明只是剛剛會說話會走路的小孩子,不管怎麼樣,養上兩年,也就熟了。

小時候的奶娘,若是從小分離的,又有多少人長大了會記在心裏。

但是她不敢再勸。她無數次的勸導已經被自家小姐憤怒的眼神與怒吼當做了耳旁風,如今……她是不肯再說什麼了。

姚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媳婦在考慮這種事。若是讓他來說,卻是希望不要那麼着急的。

一來,事情也多,二來,頻繁的生子對婦人的身子並不好。

如今大的才生下來一年多,又何必那麼着急。

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家媳婦的想法,故而日子還能順順利利地過下去,夫妻兩人之間依舊還能相敬如賓,見了面依舊是親親熱熱的。

姚肅漸漸地覺得,自己這個妻子其實也是個好的。只是他心底彷彿扎了一根刺,若是不觸動,日子也就那樣過,若是觸動了,就是一陣疼。

他現在在這些忙碌中漸漸地將過去的心情拋在腦後,但是偶爾見到溫承,無意中聽到他說起楊宛,停下腳步的時候,才覺得彷彿有什麼微微地刺痛。

他想,年少時的遺憾,大約永遠就是無法彌補而永遠懷念的遺憾了。

很快,他就又將這些心思丟到腦後,忙碌起自己的事情來。

新帝並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人,要在這樣的日子中不僅讓新帝不找自己的麻煩,還讓新帝順着自己的思路走,姚肅要費的心力也並不容易。

唯一幸運的,是他幾乎算得上與新帝是從小一起長大,對方的性子幾乎是他縱出來的,對他而言,這種動作還算得上熟悉。

只是,一日一日地,卻越發緊張起來。

新帝登基半年之後,撕破了當初對父親孝順的面紗,開始大肆日日宴飲作樂,將孝期的規矩完完全全地丟在了腦後。

姚肅反而鬆了一口氣,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要輕鬆得多。

鬆弛下來之後,他才將注意力回到後院來,陡然發現,自家媳婦與楊宛之間那種古怪而對峙的氣氛。

很多事其實並不是一蹴而就的,長久以來堆積的小事才導致了最終那件事的發生。楊宛與現在的姚夫人之間,也不過是今日的飯食遲了一點點,明日想要出門卻被推三阻四這樣的小事情一點一點地堆積起來。

但是,讓兩個人之間變成現在這樣的,卻是因為某天晚上,楊宛從夢中驚醒過來,發現姚禕睡覺的屋子裏,窗戶居然開了。

她過去關了窗戶,靜悄悄地又守了一個晚上,居然抓住了一個伺候的丫鬟,半夜裏過去開了窗。

姚夫人與姚老夫人問訊趕來,看着那被扭在地上的丫鬟,姚老夫人臉色都變了。

「這是要對我姚家的嫡長孫出手了?給我查!」

事情被交給管家的姚夫人,結果到了第二日,消息傳來,那丫鬟居然趁人不注意,飲毒而死。

不說那個被關着的丫鬟從何得到的毒藥,只說她的死,就已經足夠讓楊宛覺得,姚夫人對這件事並不上心了。

她早就察覺到姚夫人對自己兒子的不喜,如今看來,這份不喜大約已經上升到了厭惡,甚至於……痛恨。

若說虎毒食子,楊宛如今也是信的。

看着小小一團的姚禕,楊宛就更加不能離開,對着姚夫人,也顯出了自己張牙舞爪的一面來。

姚肅的心思迴轉過來的時候,正好趕上這一幕。

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姚肅的一張臉也是黑沉。他知道自己當初讓楊宛過來做奶娘的行為讓姚夫人不喜,可是他怎麼都想不到,姚夫人怎麼能就那樣狠下心來,對自己的孩子做這樣的手腳。

也許她沒有打算要他的命,可窗戶開了,夜裏受了風着涼,小小的孩子也是受罪。

可姚夫人卻毫不猶豫地做了,這讓姚肅覺得,自己大約是真的做錯了什麼。

去看過已經能很順暢地走路的姚禕,看着他對自己露出燦爛笑臉,抱着自己的腿叫着自己爹,姚肅覺得一顆心都軟了下來。

這是自己的長子啊……

「將你牽涉到這些事當中,是我的不是。」他最後還是對着楊宛愧疚地說出了這句話,「只是如今,還請你幫着照料他一二,等他略微再大一點,我就將他移到外院去。」

楊宛對着他面上卻只是淡淡:「只希望到時候你能護住他周全。」

姚肅點頭稱是,低頭對着姚禕又是一笑。

姚禕揚起大大的笑臉,安撫了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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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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