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時光彷彿流水一般,在人們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悄悄地流逝了。

楊宛原本以為,自己只是暫代奶娘,卻不曾想,一眨眼就是一年,自己依舊還帶着兩個孩子。

圓圓比念念略大,已經能夠很熟練地爬行了,念念畢竟是早產,行動上比圓圓略慢一些。但是不管哪個,如今都是楊宛的心頭肉,都很是關心。

大約是因為兩個人從小都養在一處的緣故,兩人之間也很是親密。雖說嬰兒的情意根本就不算什麼,可楊宛見了,心裏面也是十分安慰。

這一日楊宛帶了幾個丫鬟正教兩人走路,外面忽地就響起鐘聲來,遠遠地似從皇城的方向傳過來。楊宛一怔,起身抬頭從窗戶那裏看出去,卻什麼都看不到。

一片青天白日,天空中也是萬里無雲,幾隻飛鳥飛過,再好不過的風景。

但是,這鐘聲卻讓楊宛臉上的笑容慢慢地黯淡了下來,最後回身對着兩個笑嘻嘻的寶貝,才重新又露出笑臉來。

不管皇城裏發生了什麼,如今終究是有人幫着自己遮風擋雨的。

到了第二天,她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皇帝沒了。

那個憑藉女兒發動了叛亂,最終得到皇位,楊家滿門因他而亡的皇帝沒了。

姚夫人連忙將院子裏上上下下都換成素色,與姚儀一同穿了大朝服進宮去。姚肅安靜地窩在屋內,眼中卻似乎有暗暗的流光。

楊宛與他略微見得多些,能看出他對念念的疼愛,卻終究是男人心性,不會過多地將目光投注到後院來。他的疼愛與關切,對念念的處境也沒有什麼改善。

但是因為他在後院出沒得略微多了一點,姚二奶奶的視線卻更加不善起來。楊宛有時候覺得,姚二奶奶看着自己的時候,那目光彷彿淬了毒。

楊宛因為這個,越發地安分守己,整日裏都守在兩個孩子邊上,輕易連門都不出。只有溫承偶爾過來,才能見她露出笑臉來。

溫承見着楊宛一日一日地越發瘦削下去,心中也是疼的。兩個人的感情深厚,如今楊宛也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卻因為這些事而讓楊宛勞心,他心裏面如何又過得去。

楊宛見他神色不快,卻還能含笑安慰他:「沒事,等兩個小的略微大一點,我也鬆快許許多。」溫承執了她的手放在臉頰,心中一片繾綣溫柔:「再過兩年,必定讓宛宛你不再受這些苦處。」

楊宛聞言,就露出一片燦爛笑意來。

溫承見狀眼眶都微濕,在她臉頰留下一吻,方才轉身離開。

因着溫承隔三岔五的鼓勵,楊宛方才能越發不將姚二奶奶放在心上來。她就算是對自己再不快,如今在被姚夫人把持得嚴嚴實實的後院裏,也做不出什麼來。

況且如今念念的院子也是被看守得最為嚴格的,等閑人輕易都進不來。她與姚二奶奶,其實真不怎麼打交道。

楊宛其實不太明白姚二奶奶的心思,她對念念的疏離與痛恨,簡直就不像是自己的兒子。如今也不過是平白便宜了楊宛,彷彿生了一對雙胎一樣,將兩個孩子細細地養大起來。

皇帝去了之後,京中陡然之間就緊張起來。

皇帝去得很是突然,是死在後宮妃子的肚皮上的。也許他心中對誰繼承皇位有過想法,可如今卻什麼話都沒有留下。頓時之間,幾個兒子就形勢緊張起來。

為長的說兄長即位,為嫡的說嫡子即位,年歲小的也振振有詞,父皇當初最是疼愛我,你們都已經賦閑在家,我卻頗受重用,顯然是準備立我。

一時之間,就亂了起來。

這樣的亂局當中,長安公主卻不聲不響地扶持了六皇子,一杯毒酒下去,將其餘的幾個皇子全數毒殺,死在了皇帝靈前。

碩果僅存的六皇子登了皇位,反手就將準備動手卻尚未來得及的皇後送去陪了皇帝,後宮的一些妃嬪也被他送了殉葬。

一時之間,死人死得京城裏寂寂無聲,就怕那顯得瘋狂的新帝抓了由頭給自己找麻煩。

雖然位置來得不正,又年紀輕不掌權,可是新帝的瘋狂,卻讓人害怕。

最重要的是,新帝背後隱約有人,卻無人知道,那人是誰。

直到新帝登基,皇城裏死了一堆人之後,已經停靈許久的老皇帝才得以被送去皇陵安葬。新帝倒是很是爽快地將皇后與皇帝葬在了一起,也沒有追封自己的生母為皇太后,就這樣安靜地揭開了新的一頁。

這樣的安靜,與之前的瘋狂狀若兩人。

新帝背後居功至偉的長安公主這一次走上了台前,沒有人膽敢再對她說出任何一句不敬的話。她用自己的行動證明了,她的骨子裏流着的,確實是皇帝的血——與皇帝一般的膽大而瘋狂。

新帝封了長安公主為長公主,賜了她長公主府,終於將她送出了宮去,不再讓她幽居宮中。除此之外,朝堂之上卻沒有什麼變化,彷彿只是皇位之上默不作聲地換了一個人坐,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不同。

楊宛初次聽溫承說起,只是略一沉吟,就得出一個讓她心驚的結論。

「他背後,是大人……?」她的聲音極低,溫承露出溫和而鼓勵的笑來,「是長公主。」

楊宛頓一頓,道:「你以前曾經隱約提到過,他是長公主的入幕之賓。」

溫承但笑不語,道:「先帝去得早了些,這些年在後宮中縱情聲色,實在是將身子折騰壞了。」一句話,又悄無聲息地將消息透露給了楊宛。

看着溫承意有所指的笑,楊宛卻只是抿唇笑了笑:「這件事,我知道。」看着溫承面上一呆,楊宛輕聲道:「我知道一些名字。如今……都殉葬去了。」

她沒有說她在姚家暗中所做的那些事中到底參與了多少,溫承也沒有說。但是夫妻兩人彼此之間,卻有了更深的默契,只是一笑,就清楚地知道,對方已經將自己的黑暗面徹底地暴露給了自己。

交換了秘密之後,才有更深切的信任。

兩人說完這些,楊宛又道:「新帝……性情暴虐。」

溫承點頭附和,平靜道:「這樣暴虐的性子,確實讓人不安。」

兩句話,就已經將各自說出了自己所做過的事。溫承覺得,兩人之間這樣的小默契,實在是讓人感覺好極了。

若是,能時時刻刻相守在一起,就更好了。

只是如今……還是不得自由。

溫承看着楊宛美麗的側臉,心中亂糟糟地想着這些,臉上卻分毫不顯,最後只是溫柔地將她抱在自己的腿上,兩人坐在一處,溫承輕聲說:「等圓圓略微大一點,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他的聲音帶着笑:「這個孩子,讓他繼承楊家的姓氏。」

楊宛的眼淚一下就涌了出來。

「好,讓他繼承楊家的姓氏。」楊宛說,「等天下太平了,我們再去將景之找回來。讓他和景之一起,將楊家發揚光大。」

溫承在她肩膀上方,溫柔地說一聲好。

夫妻兩個一時都沉默了下來。

新帝即位三個月之後,京城裏終於是有了一點熱鬧氣息。姚夫人接了好幾個帖子說邀請她出門去赴宴,回來之後說起一件事來。

「念念如今也不小,也該有個正式的名字了。」

姚儀與姚肅兩人都彷彿才剛剛想起這件事一樣各自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來。姚夫人掃一眼邊上姚二奶奶,卻只見她臉上帶着漫不經心的笑,似乎那個孩子不是自己的一樣,淡淡地掃過,嘴角的笑似乎也有了幾分譏諷。

姚夫人也是想嘆息,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母子兩人,倒好似前世的冤孽一般親近不起來。姚二奶奶當初看着也是個好的,如今卻一口氣過不去,生生與自己的孩子生分了。

姚夫人想着這些,目光掃過父子二人,見他兩人似乎正皺眉苦思,不由笑道:「你們可要好好想一想才是。這孩子,可是我們姚家的嫡長孫。」

一句話出口,反倒是姚二奶奶臉色變了變,情不自禁地摸上小腹,隨後低下頭去,斂去了臉上的神色。

姚儀笑道:「夫人說得是,是該好生想一想才是。」

他說完這一句,轉而說起另一件事情來:「前些日子接到二弟來信,他可算是要從地方上回來了。」

姚夫人一怔,隨後露出笑容來:「如此,弟妹是否也要回來了?我記得聰兒已經成了親,昊兒也已經訂了親,也不知道回來之後是不是就要成親了?」

姚儀捋了捋鬍鬚,笑道:「大約是了。小二媳婦你還不曾見過你二叔二嬸,這次見了,要好生親近親近才是。」

姚二奶奶笑容滿面地應了,追着姚夫人問了許多姚鐸與姚二夫人的消息,又問了姚聰與姚昊兩人的事情。姚夫人也樂得告訴她,一時之間氣氛其樂融融。

正說着,姚夫人忽地笑道:「說起聰兒的媳婦,倒是讓我想起來,如今小二媳婦也該當家了。」

姚儀一怔,看一眼姚肅,隨後也點頭說是。

一直以來沉默的姚肅也含笑點了點頭,看着姚二奶奶目光溫柔:「娘不說,我也是要幫着媳婦兒問一問的。」

姚二奶奶與他的目光對視,心底很是舒坦,腦海中翻騰的那個念頭就越發清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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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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