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回戳中痛處賈珍受驚仗勢欺人邢氏逞威

第五十七回戳中痛處賈珍受驚仗勢欺人邢氏逞威

赦大老爺的說道之旅不太順利,沒到府門就被林大管家攔住了,「老爺,今兒是除夕,等會兒就該祭祖,隔壁的珍大爺已經派人來請了。」

祭祖是個大事兒,不能缺席的。大老爺只好咬咬牙,先把這口氣咽下去,收拾妥當帶著兒子祭祖去。賈家在京□□有八房族人,每年除夕祭祖都是重中之重。

男丁們在祠堂祭拜過祖宗牌位之後,方來至正堂上祖宗畫像前,男女分處內外兩邊,唯賈珍乃長房長子,立於女眷處。貢品由小輩們遞到賈敬等人手中,又傳給賈珍,再由賈珍傳給尤氏等人,直至傳到供桌前,交到邢夫人手上,最後由賈母捧放至供桌上。然後闔族老少三百餘口,一同拈香下拜。

賈赦立在賈敬身後,仰頭看著祖父、祖母及父親遺像,心中不由百味雜陳。子欲養而親不待,實乃人間之大慟,特別是他這個兩世為人的。

上輩子糊塗紈絝了幾十年,這輩子重生卻又沒能跟長輩們懺悔,實是人生之大憾。如今他也算重新做人了,可祖母和父親卻都看不到了。

傳說人死之後,會在天上看著自己放心不下的牽挂,也不知道祖母和父親是不是也在看著他。應該會吧,畢竟他可是老賈家的大紈絝,從來都不是能讓人放心的。

拜完一干長輩,就是守歲的時候了。寧榮兩府分別擺開宴席,男人們都在寧府那邊,女人們則聚在賈母的院子里,叫了兩班小戲,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赦大老爺對此心不在焉,獨自坐在那兒自斟自飲。以往,他總是跟珍兒他們混在一起,說些個男盜女娼的葷話。如今卻沒了那等興緻,他現在覺得自己得到了升華,在老賈家已經有些曲高和寡了。

「小侄敬叔叔一杯。」賈赦不去理人,卻有人巴不得理他。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不知有多少族人來敬過酒了。這時候,賈珍也湊過來,敬過一杯酒來。

賈赦翻他一眼,喝了半杯,「不去伺候你老子,在這裡招什麼嫌?」他已經喝了不少,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微紅,隱隱潤著水光。

「我爹那樣子,看見我煩得不行,就怕擾了修行,小侄可不敢往他跟前湊合,還是赦叔您親切些。」賈珍呵呵一笑,挨著賈赦坐下,「叔叔,這次皇上南巡,您是不是也要隨駕啊?」

這賈珍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赦大老爺本來就惱得不行,這會兒狠狠地瞪他一眼,撇過臉不理他了。不過他酒卻醒了些,心裡暗忖賈珍為何提起這個。

「您跟小侄透透話唄,皇上南巡到底是為了什麼啊?」賈珍嬉皮笑臉地看著賈赦,見他確實醉態盎然,接著打聽道:「外面可是傳了,皇上說是為了河工,其實是為了別的呢。」

他方才也是看賈赦喝了不少酒,這才過來探聽一二的。皇上南巡,很是觸動了一些人的神經,往京里探聽消息的就多了起來。賈赦是皇上寵臣,卻油鹽不進,多少人想要套個話卻不得其門而入,於是就輾轉託到了賈珍這裡。

大老爺晃了晃暈沉的腦袋,一把攥住賈珍的腕子,斜睨著他冷聲問道:「珍兒,你就這麼想作死?」

賈珍被他弄得一愣,訥訥地蠕動了下嘴唇,想說什麼時卻被賈赦冷冰冰的眼神凍住,只覺得腦子一僵,把要說什麼都給忘了。

「讓我猜猜,你是替誰問的,薛家,周家,還是甄家,王家?」賈赦一雙醉眼忽然清明起來,死死盯著賈珍道。

他不等驚疑不定的賈珍張嘴,手上微一用力,將賈珍拉過來附耳輕聲道:「珍兒啊,不該問的……別問。不然……」此言意猶未盡,卻再也沒多說什麼。

賈珍被他這一驚一乍地弄得傻在那裡,尤其是耳邊那若有若無的聲音,直讓他汗毛都立起來了。待大老爺一鬆手,立刻見鬼一樣跑掉了。嗚……赦叔好可怕!

過去幾十年,賈珍一直認為他們叔侄都是同樣貨色,都是吃喝玩樂在行,正事一點不行的主兒。甚至,他還很有些瞧不上這個堂叔,畢竟賈赦太窩囊了些。身為長子,卻被弟弟壓了一頭,連正堂都住不得。

可這幾年忽然就物是人非了,窩窩囊囊的赦叔,忽然就頂天立地起來。不但弄倒了政叔、王氏,搬進了正堂,就連那邊的老太太都被折騰得晚景凄涼。出息啊!

他赦叔出息了,連帶著他也跟著水漲船高,身邊圍繞了不少狐朋狗友。今日,他也是受朋友之託,來探探赦叔口風的。原想著,這也沒什麼,可誰知道竟然被他赦叔恐嚇了。

瞥了眼身邊空下來的位置,赦大老爺獃獃地眨眨眼,嘟囔道:「不然打屁股……打兩個屁股。」

珍兒這個小混蛋,竟敢戳他的痛處,明知道皇帝老兒到現在都還沒有宣他伴駕,竟然還敢問南巡的目的。不嚇嚇他,就不知道尊敬長輩,熊孩子!

況且,他哪知道皇帝老兒打的什麼主意,他又不是皇帝老兒肚子里的蛔蟲。人人都說他是皇帝老兒的心腹,可誰能知道他的苦?皇帝老兒對他根本不是寵信,那貨不過是喜歡逗他罷了!

轉眼就時近五更,榮寧二府有爵位、官職、誥命在身的人都動了起來,一個個按品級將朝服穿戴好,出了正門乘馬車前往皇宮。今日是正月初一,他們這是要進宮朝賀,兼領宮中賜宴。

邢夫人是個好作的,明知道賈母和王氏會難堪,卻偏要穿著一身超品誥命的冠服,到她們面前打個轉,美其名曰是來求賜教。其實她就是想看看那婆媳倆憋屈嫉妒的臉,好保持愉快心情。

自從沒了誥命身份,賈母和王夫人便再沒摸過誥命服飾,更沒進過宮,如今見了喜氣洋洋的邢夫人,只覺得牙都是酸的,恨不能一把錘死她,好自己披上那衣裳。

「此去宮裡,要處處當心謹慎守規矩,莫要敗壞了榮國府的名聲。你素來是個牛心左性的,做事沒個章法體統,讓人不能放心。若是在宮裡出了什麼差錯,教我知道了,可別怪我這婆婆不給你留體面。」賈母心裡不爽快,面上就黑乎乎的,嘴裡也說不出什麼好話。

她見邢夫人面上不以為然,越發地嘮叨個不停了,不屑道:「你記住了,你是我的媳婦,若是在外面丟了臉,日後可讓我有什麼臉面去見那些老姐妹。要我說,這些填房續弦,多是出身小門小戶,都很不該得個誥命身份,沒得辱沒了家族門楣……」

「老太太說得極是,我和珍兒媳婦這樣的填房,確實是出身小門小戶,沒見過什麼世面。」邢夫人呵呵一笑,很無禮地打斷賈母,道:「唉,誰叫我們爺們兒爭氣,又知道疼人呢,這可不就有了誥命身份。說起來,也是我的運道不是。」

「哦,對了,老太太竟還有許多交情好的老姐妹么?為何許久不見她們登門呢?」她撫了撫衣裳袖子,一副為賈母著想的口氣道:「正好如今正在年下,不如老太太列個單子給媳婦,趕明兒媳婦就下了帖子,請她們來給老太太敘敘舊,解解悶兒啊。」

邢夫人說著話,眼中卻滿是嘲諷,看著賈母驀然漲紅的臉色,不帶掩飾地勾起嘴角。還提什麼老姐妹,她不是早就沒臉去見那些所謂老姐妹了么。哦,也不對,是她有臉去見人家,人家卻不屑見她了。

狠狠地耀武揚威了一把,邢夫人只覺得神清氣爽,連半宿沒睡的疲憊都去了大半,「啊,時辰不早了,再不出門就該晚了。老太太、弟妹,你們就不用送了。」

「啪!」身後響起瓷器落地的脆響,邢夫人再也忍不住笑出聲兒來。難怪老爺那麼喜歡仗勢欺人,這種感覺……就是爽啊!邢夫人深深覺得,這樣的事情,每年都可以來一回。

榮慶堂上房裡,賈母木獃獃地坐在軟榻上,她現在都不知道該作何表情了。

曾幾何時,邢氏在她面前就是個受氣包,能指著鼻子臭罵那種,可現在呢?膽敢打斷她的話不說,還敢對她冷嘲熱諷,更敢公然嘲笑於她,這就是騎在她頭上撒野吧!?

可她能怎麼樣呢?

再把「孝」字提起來?有用么?哼,要是有用的話,那逆子也不敢如此對她了。人都說有樣學樣,近墨者黑,邢氏可不就跟著那逆子學會了忤逆。

求助娘家親友?有用么?娘家父親、兄長都已過世,人走茶涼,留下的兩個侄子根本靠不住。至於那些老親、世交……呵,自從沒了誥封,她早就貓嫌狗厭了,誰會管她有沒有受委屈。

至於那個寄予厚望的兒孫,有用么?小兒子,少年時考不中科舉,靠著老太爺的遺折封了個小官,如今十幾年下來,升沒升上去,反倒降下來半級,恐怕她是指望不上了。好在大孫子有出息,來年說不得就能金榜題名,算是給留了她一點希望。

當然,她也沒忘記孫女元春,雖然這孩子自打一進宮就沒了音信。可她堅信元春一定能熬出頭來,儘管只是為了相信而相信。

「怎麼這麼晚?」看見邢夫人興高采烈地出來,赦大老爺皺皺眉頭,抱怨一聲。他都已經迫不及待地進宮跟皇帝老兒算賬了,這女人怎麼能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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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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