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心有不甘

第69章 心有不甘

87_87419「督主。」

何保保進來的時候看到容玖坐在梨花木椅上,垂眸,眼神放空,知道督主大約又在想什麼不為人知的事情,遂恭順的站到一旁,等待督主使喚。

「你之前養的那條狗,現在怎麼樣了?」容玖忽然開口發問。

「督主,那狗早就死了。」何保保聞言忽的一怔,苦笑道,「死了很久了,您怎麼忽然想到問這事兒?」

「死的時候有傷心過嗎?」

「大限將至,壽終正寢,沒什麼好傷心的,就是之後心裡空蕩蕩的,好久都習慣不過來。」何保保笑著回憶。

桌子上鎮紙旁邊那隻烏龜慢慢探出頭來,王八綠豆眼炯炯有神的看著容玖,之後一會兒又轉頭去看何保保,精明的小眼睛里爆發出一道又一道的光,就要奔著何保保去,絲毫沒有四肢短小的自知之明,只知道見色起意,連自己主子是誰都不曉得了。

容玖伸手在那隻烏龜的頭上彈了一下,烏龜這時候已經衝到了桌子邊緣,因為龜-頭受到了驚嚇,四肢縮進龜殼裡,嗚呼哀哉,從桌子上摔到地上,四肢朝天,做假死狀。

「蠢貨。」容玖輕聲罵出來,帶著淡淡的嘲諷。

好似自嘲。

「您和主公出問題了么?」何保保覺得這兩天督主的情緒好像一直都不怎麼高,這會兒看督主心情比較平和,大著膽子問出來。

「有些事情想不通罷了。」容玖摩挲著自己的食指和拇指,之後視線放在了何保保身上,「如果有一天我沒了,我要求你對主公保留所有的忠誠,你做的到么?」

何保保愣了,立刻單膝跪地,「何保保早就對天發誓,一生忠誠於督主,只有督主一個主人。」

「那我不如現在殺了你。」容玖的眼神很冷,聲音慢條斯理不帶感情,「我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就算我死了,你也是不能背叛他的。」

何保保不知道為什麼督主會想到死,但聽到了這句話忍住了心中的晦澀之意,低眉順眼道:「是。」

「你有長壽相,一劫之後,此生福祿安康。」容玖道,「不必因為我一個死人而斬斷。」

「督主,」何保保想也不想打斷了容玖的掩飾,「您沒有發現么,您只對在意的人上心,無論傷害還是保護,其他的人都不會影響到您。」

一生不必因為他一個死人而斬斷,只不過是不想承擔起別人命運的責任,容玖不在乎。

何保保這時候已經揣摩出來容玖這幾天為什麼會連笑容都沒有了,容玖在意起來主公,所以才會成現在這副模樣。

「壽終正寢就會不留遺憾么?」容玖自言自語,「上心了才會傷心吧,用情越深,以後就會越難受,已經有了必死的心態,又為什麼要拉他下水?」

何保保站成了一座雕塑,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

容玖一邊享受心中扭曲的快意,一邊又覺得要懺悔,後者這種感情真是太過於奇怪,他竟然有一天會想要悔過。

他的人生早已如墨水般漆黑,千百遍洗滌都無法洗白。

「督主,您……?」何保保憂心忡忡,想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您這樣絕情,他以後倘若不知道真相怨恨您,豈不是功夫都白費了?」

「看熱鬧的總想等著看到真相,真相中的人當局者迷,但世上哪有這麼多真相,又哪裡需要這麼多真相。」容玖方才霧蒙蒙黑暗的眼睛終於變得清晰起來,「千秋萬代名,寂寞身後事……關我什麼事呢?」

何保保不再多話。

容玖腳尖一顛,將烏龜殼掀起一角,然後抖了一下,烏龜飛回他的手中。

他將烏龜殼翻來覆去的掂量,口中卻吩咐何保保另一件事:「就這兩日,你安排陛下和李姑娘來一場偶遇。」

他似乎想到什麼,嘴角略彎,「最好讓李姑娘穿的樸素一點,素衣木簪,看著辛苦一點,陛下不是極為懷念商皇后么?」

「諾。」何保保卻有一點疑問,「只是督主,為何要這麼急?」

「韓嫣不是快要臨盆了么?」容玖眼睛一轉,「之後定然有段時間權力會移交給別人,她自視甚高,統攝六宮二十年,怎麼會甘心有個人就這樣來分走她的權力?這時候不用上這一枚棋子就太為可惜了。對了,記得多給她送寒食,按我以前吩咐的做。」

「是。」何保保雖然還有疑惑,但聽到督主最後一句話,便知道他已不欲多說,便不再多問。

何保保走之後,容玖還保持那副玩龜的樣子,綠皮烏龜被他玩的頭都不敢伸出來,如果不是殼子硬點,大概這時候已經全身在瑟瑟發抖。容玖想到他這裡一隻烏龜,童簡鸞那裡一隻雪貂,兩人半斤八兩對上,但相愛已無可能。

他晃了晃手中的烏龜,「你會喜歡一隻貂么?」

烏龜不說話,充分發揮了作為此等生物縮頭*的厲害。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此龜頗有成精的趨勢,懂得看人眼色下飯,容玖默默掏出一把匕首,正是童簡鸞收在羊良舍的幹將,雖然刀身有裂紋,凌-虐烏龜還是做得來的。

他在烏龜殼上悠悠劃了一道,烏龜終於露出了它的頭,睜開了它的王八綠豆眼,瑟縮的看著容玖,滿是討好。

「喜歡貂么?」容玖再次發問。

烏龜只會左右,不會上下,遂只能搖頭,不會點頭。

「乖。」容玖溫聲道,「你活的比它長,跑的比它慢,遇上敵人了,它伸爪子你縮頭,最後你還要眼睜睜看著它死,要怎麼相愛,沒有好結果的。」

烏龜張嘴咬住他的手指,容玖摸了摸它的頭。

沒有好結果的。

鴻雁的血沾了童簡鸞一手,他箕坐在門口,九月雖然太陽還刺眼的很,實際上卻不會太熱,有道是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他只穿了件單衣,這時候就顯出了瑟縮之意。

公子小白大約是聞到了血腥味道,興奮的不知所以,直接從他懷裡鑽了出來,就要朝著那大雁的脖子上咬一口。

童簡鸞把它的脖子按在地上,斥聲道:「你做什麼?」

公子小白身為一隻貂,雖然長得白,但腦子不白,在童簡鸞身邊長大,本事不如何,賣萌很有一手,用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童簡鸞,一副「貂吃鳥,天經地義」的模樣看著童簡鸞,讓他心中那點悲憤無從發泄。

然而這時候矯情的把這雙雁埋掉再去殺雞就有點多此一舉了,便只能任由公子小白鬍作非為,對它揮手,嫌棄道:「吃吧吃吧,真是,跟他一個德行。」

違背生物本能才是壞德行呢,小白施施然從童簡鸞的膝蓋上跳過,因為兩隻雁足夠它吃撐死,所以它也挑挑揀揀把大雁最好吃的部分給挑出來吃掉,童簡鸞有點看不下去,站起來走到院子那棵樹的下面,狠狠的錘了樹榦兩下,發泄他心中的鬱積的憤懣。

容玖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呢?

前一段時間還好好的,這一段時間凈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恨不得讓所有人都聞到他身上那股餿味。雖然在童簡鸞心中,還是掩蓋不住那股悶騷氣息,但喜歡的人拚命讓你討厭他,總歸不是什麼讓人開心的事情。

公子小白叼著一隻被它拔了毛的雁翅膀,邁著貓步走向童簡鸞,向他獻媚。

童簡鸞有一巴掌把它抽飛的衝動,因為在他看來,這隻雪貂和容玖一個德行,但容玖的壞,遠遠的高於這一隻小畜-生。

他伸手就要將小白的獻媚收服,誰知道小白見到他這個動作,竟然遠遠跳開。

童簡鸞頭上青筋突突的跳,那隻伸著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這倒是顯得他自作多情了,原來這廝不是來獻媚的,而是來炫耀的。

小白大概聞到了主人身上的無名之火,「嗷」的一聲跳遠,轉身屁-股對著童簡鸞,一扭一扭的走了。

童簡鸞從地上拾起一顆小石子,照著它的屁股扔過去,那廝尾巴當時正在搖曳,沒有護好菊-花,被他手上的石子砸了個正准,貓步立刻變成了加速版的小碎步,拖著大雁的屍體就跑遠了,躲在角落裡對著童簡鸞虎視眈眈,護食的態度十分明顯。

小崽子,童簡鸞咬牙切齒,想到容玖,這口氣硬生生把他憋得心臟疼,這麼糟踐他的心,何必呢,想不開始,那就算了吧。

不然遲早被他的賤氣傷到五臟六腑。

韓彤的身孕如今已經有了九個月,十月懷胎,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要分娩了。

陛下在這幾個月的時間沒有臨幸後宮的任何人,這讓韓彤心中又是心酸又是辛苦,這意味著沒有人搶走寵愛,但又擺明了她們這一群人都快成了深宮怨婦。

這些日子她雖然還拿著掌宮印,但也知道過不了多久就會被陛下收回去,因為之後要將一部分心思分到新生嬰兒身上,否則被陛下看做想要捉著權力不放而無視孩子要求的薄涼之人,只會引來不快。

只是終究心有不甘,這幾月四妃隔幾日便有人前來以喝茶的名義說東道西,韓彤越是宮中無法行走,就越是心焦,偏偏不能表現出來,只能暗地裡著急上火,嘴裡起了好幾個燎泡。

然而怕什麼來什麼,陛下這幾日連連去錦陽宮,越級將一個采女提拔到惠嬪的位置,讓韓彤感到威脅。

她的心腹將那女人的畫像帶來的時候,韓彤正在吃梅子。不知道為何,這幾日她一直覺得火氣旺盛,想要吃些寒食壓壓,否則晚上就睡不著覺,肚子里那不懂事的也鬧騰她。

怪哉,一旦吃了冷物,便會安靜如處子,這讓初次受孕的韓彤心中忐忑不已,連連召太醫前來,都察覺不出來異常,只能將不安的心情按捺下去。

她打開畫軸時頗有些漫不經心,然而看到那畫中女子的模樣,手一抖,畫直接飄落在地上,小腹絞痛,額頭冷汗涔涔,駭的旁邊服侍的紫煙立刻掏出帕子給她擦拭汗水,握住韓嫣的手喚她:「娘娘!」

韓嫣被那潮濕又溫熱的手掌給激回來,看著忠心的侍女,嘴唇發白,冷靜吩咐道:「你將門掩住。」

紫煙小跑著去掩門,並且心有靈犀般的把所有人都遣出去。

韓彤捏著帕子的手緊了又緊,臉上出現的惶恐之意讓紫煙心中生出了些什麼疑惑,她敏銳的發覺韓彤應該藏著什麼秘密,否則決然不會從一個囂張跋扈的貴妃變成一隻喪家之犬。

然而她沒有貿然開口,只是試探著問:「娘娘,叫太醫嗎?」

韓彤艱難的搖搖頭,吞咽了一口唾沫,氣息不勻,眼神有渙散之意,好久才歇過來,「你去……把這幅畫給我燒了!」

「娘娘,萬萬不可!」紫煙臉上滿是惶恐驚懼,「這畫是奴婢偷偷拿出來的,如若不能按時換回去,會有麻煩的!」

這話聽起來僭越的很,然而紫煙的表現慣來是一心為自家貴妃著想,韓彤不疑有他,只是再說話的時候聲音里的顫音已經讓人聽出了心虛的意味,「為什麼……為什麼有人和她長這麼相……」她說著,一把抓住了紫煙的手,眼神陰狠潮濕,帶著一股冷厲的味道在其中,「你知不知道,這賤-人的生辰是什麼時候?」

紫煙轉念一想,心道督主果真算無遺策,在此之前已將惠嬪的所有資料事無巨細的全部送了過來,她開口說了一個日子。

韓彤方才的臉色如果是煞白,那此刻便是面帶死氣了。

「難道……難道是她來複仇了么……」韓彤未待多想,小腹的尖銳疼痛將她從想象中拖入現實,「啊——好痛……」

紫煙就要前去叫太醫,韓彤一把拉住了她,聲音尖銳叫道:「別去!」

紫煙眼淚婆娑:「娘娘,您這樣可如何是好?不能拿身體來玩笑啊。」

韓彤一圈又一圈的撫摸自己的小腹,裡面的東西很不老實的蹬來蹬去,讓韓彤有種噬心的感覺,噁心想吐,又很想吃東西,便想著應該是餓了,指著桌子上的那盤點心道:「你把那東西遞給我,我踅摸著應該是剛才嚇了一跳又餓了,才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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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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