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交換消息
北陵青看着他，眼瞳仿若純粹無極的黑暗，無聲的吞噬著一切。他輕輕的微笑，聲音也是極輕的，「想要做這筆生意，還是換個代……」
話還未說完，黑無常擋在北陵青前方的手突然移了下來，在他的唇周圍停下，北陵青看了看那滿是傷痕的手指，以及笑容詭異的手指的主人，沒有再說下去。
「您這樣說，小生便明白了。」黑無常舔了舔唇，姿勢邪魅惑誘，「小生雖然很想郡主死，想要替她的遺體裝扮，但小生還是很珍惜郡主這條命的。她要是死了，小生可能……」他收回自己的手附在自己的臉上，語氣似乎有些哽咽，但更多是一種毛骨悚然的詭異，「可能……小生可能會哭的昏天黑地，傷心欲絕。嗚嗚嗚……小生太傷心了……太傷心了……」
黑無常兩隻手捂住自己的臉，似乎已經哭了起來。但是下一瞬間，他的兩隻手下移到薄唇附近，雪白的手指，交錯的傷痕，以及暗紅的帶着邪魅笑容的唇，此時的黑無常，透著一種極致的妖艶，如同屍體上開出的血色紅花。
「啊……小生怎麼有點期待自己為郡主哭的時候？」他笑出了聲響，帶着顫音，格外的陰邪。很快，他停止了笑聲，唇角依舊有着一抹邪佞的弧度，「郡主，世子自然是捨不得，這個小生相當明白，剛才那樣說只是覺得說出來之後顯得小生很壞很可惡，這樣很有趣。可是楚家，世子也不願意和小生交易嗎？這種身外之物，小生覺得世子應該並不在意啊！」
北陵青笑了笑，垂眸低聲道：「在不在意是一回事，能不能交易是另外一回事，楚家終歸是母親留給青的東西，青不想辜負母親，不想做個不孝子孫。」
「世子這般孝順，景王妃地下有知，定然深感欣慰。」黑無常回到了剛才的座位，拿起了剛才喝剩的茶繼續喝了兩口。放下茶碗，黑無常右手放在高桌上，支撐著臉頰，頭稍微有些歪向一邊。
這樣的動作讓他額前的髮絲有些傾斜，但仍舊遮蔽着他的雙眸，依舊無法完整看全他的長相。
「世子，郡主告訴過您關於小生的一些事嗎？」黑無常突然開口問道。
「指的是什麼？」北陵青反問。
「男女之間的事。」黑無常回答。
北陵青點了點頭，「聽說過一些，你似乎有了心意相通的女子。不過青很懷疑，到底是心意相通的女子，還是心意相通的女屍？」
「呵呵呵……」一聽到北陵青這話，黑無常立刻笑出了聲音，顫抖的笑聲邪佞詭譎。「和女屍心意相通，這個想法小生覺得真是美妙有趣，可惜小生接下來這幾十年只想和她心意相通，那些女屍，還是等小生死了之後再心意相通也不遲。」
「小生看上的女子，小生喚她小鳥，小鳥想要知道楚奚的生平。這是百年前的事情，小生沒有途徑查詢到什麼消息，不知道世子能否幫助小生這一次？代價就是這個，世子覺得如何？」黑無常問。
北陵青沒有立刻應允，他只是一如既往的保持着優雅溫和的笑容，聲音安寧溫然，「尋常人應該不會對青的先人有興趣，看來，黑無常你的心上人，不是什麼尋常女子。」
「她很厲害，很有趣，要不然小生怎麼會放棄那麼多美妙的女屍，對她生了心思？」黑無常邪邪的笑着，「世子做不做這筆生意？」
「各取所需，這筆生意對誰來說都不會有損失。」北陵青說。
「是啊，各取所需。」黑無常垂了垂眸，沉默了大概片刻，開口，「世子想要知道的事情，幾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迹，只是小生在查詢此次事件之時發現，在寧家、薛家、燕家還有秦王殿下接觸頻繁時，皇帝陛下似乎對他們之間的接觸頗為關注，甚至有過一次會晤。世子應該很了解皇帝陛下的性情，他就算想要對付楚家也絕對不會這樣主動，想來應該是有什麼有趣的原因驅使他如此行事。可惜小生當時沒有多加註意，現在想要去查，已經太遲了。」
北陵青『嗯』了一聲，緩緩垂下眼帘，睫毛投下的剪影在他的眸上生成一片黑暗。「這件事所值的價格不算太高，但也不算太低，青會讓人將先人生平的一些事告知於你。」
「一些？」黑無常饒有興趣的重複了北陵青剛才所言話語中的兩個字，笑容放大，「一些的意思是，楚奚的生平不能盡數告知小生，想要知道全部，需要拿其他的消息來換。世子果然是楚家的後人，生意人就是生意人，這時候竟然還做起了買賣，小生自嘆不如。」
「做生意自然是要精打細算。」北陵青淡淡的笑着。
黑無常點頭，問：「世子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只管問小生，小生今天對世子一定優惠到底。」
「如此甚好，多謝。」北陵青略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過很可惜，今日青沒有其他的問題要問。你若是想要即刻知道楚奚的所有，就拿你所知道的消息來換吧！」
「讓小生想想，有什麼消息可以告訴世子？」黑無常俯下身子，趴在一邊的高桌上，他尖削優美的下巴抵在桌面，開始自言自語，「小生想想，會有嗎？總覺得小生知道的消息沒有什麼是世子想要的，可是這樣的話，小鳥想要知道的事情小生就無法全部告訴她了。怎麼辦呢？小生好痛苦，小生和小鳥剛吵完架，和好的理由還沒有想到，小生本來還想拿這些消息去哄她，啊，大概是沒有辦法這樣做了，到底怎麼辦啊！小生到底知道什麼消息啊！最近虞都出現了一隻怪獸，傷了不少人，守城五百士兵去圍捕，幾乎全部受傷，離虞都最近的雲騎尉都尉贏楓派了一千人去圍捕，也傷了大半的士兵，但怪獸依舊沒有捉到。唉，這個消息世子大概不感興趣，小生再想想，羽騎尉都尉沈遇之娶親了，新娘來歷不明，這個似乎世子也沒有興趣，啊……啊……小生現在手中，實在是沒有世子想要的那些消息。」
黑無常絮絮叨叨說了一大段，似乎很是憂愁。但他的臉容之上卻看不到一絲的憂愁，有的只是那邪魅入骨的笑容。
「要不世子先全部告訴小生，小生以後再拿消息補償這次的生意，世子認為這樣如何？」黑無常看向北陵青問。
「青與你做了這麼久生意，這樣自然可以。」北陵青笑了笑，繼續道，「接下來便是外公身後事的準備，壽衣、棺槨之類的東西勞你儘快辦妥，外公也該入土了。」
「小生明白，小生在二十多天前已經開始準備，差不多都妥當了。只是這壽衣的樣式，小生不知道該如何，一直沒有準備，世子現在告訴小生壽衣的樣式，小生這就回去準備，明日大概就可以準備好。」黑無常答。
北陵青點頭，將大概的要求都告知了黑無常，甚至還和黑無常討論起來，似乎一點都不為楚飛揚的死悲傷。只是和昨夜書雲箋見到他時有所不同，此刻的北陵青，眼神淡的彷彿沒有任何色彩的水，好像此時此刻，他不屬於這個塵世一般。
兩人商量完后，黑無常便離開了，北陵青在中廳里坐了大約一刻鐘，才回的房間。
走進里閣，北陵青直接走到卧榻前坐下。望著書雲箋睡熟的臉容，他的眼神似乎稍稍有了些波瀾，但依舊很淡很淡。
「敏敏。」北陵青俯下身來，手輕輕的抱住書雲箋，「托你的福，五年前的丟一些東西，我想起來了。」
他用力抱着書雲箋，也不管會不會吵醒她。果不其然，書雲箋被他這麼用力一抱便醒了過來，稍稍緩了緩神后，緊緊抱住了北陵青的脖頸。
「狐狸。」她的手移到北陵青的頭上，輕輕的撫着他的發，「談好了嗎？」
「黑無常說，明日便能準備妥當，外公的死訊也會在明日告知天下。」北陵青的聲音極輕，「外公的靈堂會在楚園以及楚家本家兩處安置，在楚園守靈三日後，我會帶外公的遺體回楚家本家，在那裏守孝三十日。之後的居喪之禮，我在景王府會盡量遵守。」
按照天垣的禮制，先人逝世后需要先守孝三日，這三日外人來叩拜逝者，而家屬同時要遵守三日不食的喪禮，之後是三十日的守孝，緊接着同族之人居喪三個月，子為父、妻為夫居喪一年，服喪之時不得婚假，不得娛樂，不得飲酒食肉。北陵青是楚飛揚的外孫，三個月的居喪之禮並不如同族之人那般強制遵守，盡一份心意就已經足夠。
「我和你一起去。」書雲箋沒有任何猶豫。
「靖世子八月初三大婚，那時還在守孝期，你是他的妹妹，他的大婚你若是不在，怕是又要惹人非議。」北陵青說。
楚飛揚在天垣王朝的確極有影響，身份極高，他的死的確會帶來很大的波折。但他的死並非國喪，需要臣民縞素，停止宴樂婚嫁。他的死，需要守喪禮的只是楚家的人。
書雲箋抿了抿唇，對於這種情況，有些為難。這守孝期，她想陪在北陵青身邊，但書靖幽的大婚，於情於理，她都不能缺席。
「這樣吧！靖世子大婚後，你再過來楚家，陪我守孝，可好？」